与岁月深爱

不老林

过了惊蛰，天空总是灰蒙蒙的。原以为万物复苏后就会是一碧如洗的晴空万里和浓浓春意，可接二连三的阴雨天气，非但没有酝酿出迷蒙绵密的春日意境，反而凭空增生了与春隔绝的假象。好在道路两旁时不时出现的或红、或粉、或白一树树努力盛放的花，在向来去匆匆的行人，无语地解读着春天已然来了。 细细算来，立春到现在，春天已然过去一半。也许是因为那时比较忙碌，从第一株迎春花吐蕊，到杏花、海棠、樱花和红叶李等各色花木的陆续开放，整个三月总给人一种赶趟的错觉，好像每一朵花都要在规定好的时间里拼尽全身力气，为的就是这只此一春、只此一生的绽放。不管在哪棵树下停留，都不难发现，从“吹面不寒杨柳风”的那一刻开始，所有的春花既不会懈怠，更舍不得偷懒，在应该摇曳生姿的岁月里，努力地让自己成为千万朵花中最波澜不惊，却最心动神摇的那样的一朵。如果花能表达，一定会像席慕容说的，“变成一个自己愿意，并且他人也喜欢的那么样的一种人”。 仲春一到，花园里、田野里、道路旁鳞次栉比的花开让我们看到了季节赠予的光阴流转，尽管开时匆忙，落时仓急，却还算安然有序，彼此照应。此时，我总是恍惚，不知道自己是行走在花开的春天里，还是行走在春天的花开里。眼前的每一处美景都让人不由地生出“日子清闲而过，余生无事可忧”的贪念。只是谁能把日子过成“白茶清欢无别事”，谁又能让自己做到“心素如简，只种浅喜在眸里”？无论何时、何地，所有目之所及的美都是跟心境相通的，如果在不断地经历中，不能拥有与生活握手言和的恬静、安然，也许眼里看到的就只剩下日子和岁月了，那种因四季变化带来的欣喜和愉悦是很难感受到的。记得去年冬天，朋友说：明年春来的时候，一定要来我们这里看看杏花。眨眼间，在忙忙碌碌的琐事中，冬天就过去了，真的到杏花满枝的日子，大家却都忘了那日的约定，任由一树一树的杏花在其他游人的眼里从绽放走到凋零，而我们的约定终未能兑现，因此也就没有了在繁花中氤氲出“沾衣欲湿杏花雨”的可能。也许当时那一句约定只不过是冬日对春来的一种期盼和等候而已，就像《甄嬛传》中的一句台词，“那年杏花微雨，你说你是果郡王，或许从一开始，便都是错的吧”。年年都有杏花微雨，年年都会问问自己，半生走过，回首再望，所有的开始里都有着各种各样的错吗？今年再问自己，竟然发现早已释然。其实过往岁月里的错或不错，又能如何？所有的追悔莫及不过是对当初无力或无奈的一种加深。光阴荏苒，往事如风，穿过树林，淌过山河，未来的每一天里依旧还要有选择、有判断。所谓的对错不过是预期和现实的一场邂逅，若是二者同向，那年杏花微雨的开始就是对的，若是反向，那年杏花微雨的开始就是错的。一生不长，总是停留在今时计较过去的对错，未尝不是对岁月的漠视和忽略，也是明日对今日再次追悔的继续。曾经过往，所有的放弃也好、等待也罢都不是无缘无故做出的莫名其妙的决定，而是那日那时那种心境下做出的自以为正确的抉择。春日的花终会在漫天风雨中落下，果实也终会在秋日的艳阳里如约而至。且看万物生长变换，让我们始终相信，生活一定会把最压轴的好运留下来的，所有经历过的一段一段最糟糕的日子，不过是即将奔跑前的一个回撤而已。 春天一到，所有的枝枝蔓蔓都跟着柔软灵动起来，看着娇嫩嫩的新叶，软糯糯的花瓣，总让人也不由地愈来愈心平气和起来。就像那个午后，慵懒地坐在沙滩上，看着欢快的少男少女在海边嬉笑着、玩闹着，时不时还会有不怕凉的小姑娘脱掉鞋袜，卷起裤腿，赤脚走进依旧冰冷的海水中，只为拍一张自认为满意的照片或视频。所有的青春年少就像这个春天一样，一切都是新的，一切都充满希望。整整一个下午，我坐在那里，阳光温和的照在脸上，影子一点点腾挪着时间，我的眼里好像一直蓄满了微笑，想要用一种没有经过世事的温婉，从每一张年轻的脸上搜寻出自己当年无忧亦无惧的模样。回首过往，半生已过，在日日夜夜的交替中，觉得自己应该还是属于被世界温柔以待的那部分人之一，因此更觉人间值得。往后岁月，只希望能成为《夏目友人帐》里说的那样，“我想成为一个温柔的人，因为曾被温柔的人那样对待过，深深了解那种被温柔相待的感觉。” 时令总是很神奇的，只要一到春天，无论是城市，还是乡间，每一条路上都能看到不同的花色扑面而来，所有的看见都是一种小小的惊艳，瞬间就装点了心情。虽说繁花的热闹终会离场，明艳也会归于沉寂，但是只要存在过，只要温暖过，即便是转身、垂眸，留在记忆里的终究不会了无痕迹。这一刻我才真的明白，原来每一日里所有的匆忙，只是为了证明今天的我在用行动印证着时间的存在。 前方有路，未来可期，光阴镌刻着花瓣，季节雕琢着容颜，这个尘世每一天都会有变化，我们就在最深最美的时空里流浪着，静静地行走，静静地感悟，静静的与光阴相依，慢慢拂去一世的烟尘。若可以，惟愿周遭的花开能一直记取馨香盈袖，轻叩沉睡的诗心，一如收在眼眸里的柔软，依旧是一片祥和澄净；若可以，就在轻盈水媚的流年，让我们努力地走下去，将庸常过成不将就，有所谓，有所爱，有所期待，只为以后的岁月，可以依旧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