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牙记

开心自在

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这种寝食难安、夜不能寐的滋味只有经历过的才深有感触。

扪心自问对牙齿保护还是很周全的，幼时换牙母亲说，上面的掉牙要往屋顶扔，下面的掉牙要往床底扔，这样长出来的牙齿才会既整齐又好看，小小年纪的我对此深信不疑。长大后更是早晚严格三分钟刷牙。

无奈去年下半年开始，口腔右下方牙龈红肿，咀嚼困难，时不时隐隐作痛，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骨头，疼痛难忍。每每发作时，捂腮哼哼，总自嘲道：古有西施皱眉捂胸，今有黛玉托腮沉思。

起初以为着凉上火所致，只是添衣保暖，忌辛辣刺激食物，未引起足够重视，心想过几天也许就痊愈了。谁知症状非但没有好转，大有愈演愈烈势头。赶紧口服抗菌消炎药，一番折腾，似有好转，岂料三五日后，故态重演，多有反复。

万般无奈，只得下定决心去看牙，以绝后患。忐忑不安中来到口腔诊所，诊所干净整洁环境优美，医生笑容可掬和蔼可亲。

和想象中的情景大相径庭，小时候在集市看过街头牙铺，陈设简单，设备简陋，一张凳子，一把钳子，一把镊子，几个针管，一些酒精棉球等，桌子上摆放的透明大瓶子里密密麻麻的挤满了拔下来的牙齿，似乎在向过往行人彰显着主人精湛的医术。自此埋下了对牙医的恐惧。

“来，过来检查一下。”医生的话把我拉回现实。

“这是智齿冠周炎一般可以吃药保留治疗，如果长期经常性发炎可以拔掉智齿。”

“拔牙疼吗？”

“放心，不疼。不过现在还有炎症，回家吃点消炎药再来拔。”

听从医生的建议，吃药消炎，牙疼果然有所缓解，一周后再次踏进诊所大门，为了不让害群之牙横行天下，羊口拔牙势在必行，除他之心毅然决然。

闭上眼睛，安静的躺在专用椅子上，冰冷的器械与桌子碰撞交集的声音响在耳边，颤在心上，那是医生在做准备工作。反正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虽然紧张害怕，但也只能任凭摆布。

局部麻醉的时候，医生在牙龈两边各注射了一针，感觉针与牙床的接触没有预想中的疼痛，就像被蚊子叮了一下而已，几秒钟时间，右边脸颊麻木了，镊子和钳子肆无忌惮的在嘴里来回穿行，与坏牙作着殊死搏斗，嘴巴立刻成为硝烟弥漫的战场。

“好了，结束了”

睁眼一看，牙已经躺在了治疗盘里。

“真快啊，一点也不疼”我不禁感慨，酝酿已久的拔牙竟然如此顺利，出乎意料。

只是看着空洞的牙床，有如八旬老妪，一股莫名的失落油然而生。

韩愈在《落齿》中写到：

人言齿之落，寿命理难恃。

我言生有涯，长短俱死尔。

人言齿之豁，左右惊谛视。

我言庄周云，木雁各有喜。

语讹默固好，嚼废软还美。

因歌遂成诗，时用诧妻子。

有人说，牙齿掉了，看来生命也靠不住了。

我说人生总有一个尽头，寿长寿短，同样得死。

有人说，牙齿落空了，左右的人看了也会吃惊。

我说庄子有山木和鸣雁的比喻，我的牙齿落光了，说不定也是喜事。

说话多误，那么就经常缄默也好，不能咬嚼，那么就专吃软的东西，也同样味美。

因为歌咏落齿，就写成了这首诗，常常用它来给老妻和孩子们读读，让他们惊笑。

古人尚有如此积极豁达的人生态度，我又何须伤春悲秋呢？

为纪念，是为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