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依稀在胶庄

善行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作者:姜保军 </p><p class="ql-block"> 冰消雪融的时候,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我回到了阔别已久的东野镇。匆匆办完手头的事,非常急切地驱车奔向镇西八、九公里以外的那个我曾经出生的、孕育梦想的、酿造希望的,而今令我梦魂牵梦绕的地方———胶庄。</p><p class="ql-block"> 说起胶庄,也许很多人并不知道是哪里。其实,它是一二二团五连的地名,还是在上世纪一九八七年兵团地名普查时命名的。之所以叫胶庄,是因为连队的耕地普遍都是胶板地,因此而得此名。</p><p class="ql-block"> 来到胶庄,这里的一切已经找不到了昔日的模样。以往座落在连队主干道两侧的一排排整齐划一的居民房不见了,只有几栋粉刷着黄色涂料的瓦房孤独的矗立在哪里,周边长满了杂草并且散落着一些倒塌老房子的残墙断臂,一幅孤寂凄凉的景象。不远处是一幢装有铁栏杆围墙的连队办公室,昭示着这里仍然是一个建制连队。</p><p class="ql-block"> 一位似曾相识的居民介绍,这几年团里加大了城镇建设力度,连队职工都搬到镇里住楼房了,平日里见不到几个人,只有农忙时才有些人,那几栋黄瓦房是前几年给内地来的移民盖的,只有他们有时还住在这里。听了他的话,我惆怅的心绪才得以释然。 </p><p class="ql-block"> 走过一片杂草地,拎着记忆的时钟,终于寻觅到我家四十多年前老屋的位置。然而,此刻这里早已是一堆碱土破坯,再也找不到昔日任何我所熟悉的踪迹。</p><p class="ql-block"> 站在这块我曾经生长的,而今早已面目全无的土地上,昔日那遥远而又清晰的记忆,一幕幕浮现在眼前……</p><p class="ql-block"> 我家居住在胶庄东侧兵营式房屋的最后一排,祖孙三代挤在不到三十年米的两间小屋里,不仅环境很差,生活也非常拮据。幸运的是建房时留下的一个几十平方的大坑,在父母的精心规划修整下,成为我家种菜的乐园。勤劳的母亲发挥在菜班种菜的技术,每年把个小菜园侍弄的井井有条,各种小菜应有尽有,极大改善了我家拮据的生活。</p><p class="ql-block"> 我家东北角是连队的农机房,每天叮叮当当清脆的打铁声和拖拉机的轰鸣声,从偌大的院子里时不时的传来,仿佛铃声阅耳,颇具韵味。炎热的夏季,每当大人们进入午睡之际,我时常约上邻居的发小——华子,来到农机大院停放农机的宽敞凉棚下,席地而坐,摆上军棋大战几个回合,在棋局中入神入境,仿佛找到了指挥千军万马的意境。</p><p class="ql-block"> 胶庄的东南角,是我与许多发小常去游玩的马号。诺大的院子和一排排宽敞的牲口棚舍,都是当畜耕排排长的父亲带领全排四十多人,白手起家在戈壁滩上创建的。环绕院子四周,密密麻麻、整整齐齐裁种着许多白杨、柳树和榆树。父亲和畜耕排的人,对所有的树都象诃护自己孩子一样,时常浇水灌溉、打叉、剪枝,使马号四周形成了一道亮丽独特的绿色屏障。马号里拥有百十头耕牛和马匹,在当时连队机力严重缺乏的年代,这些牲畜都是耕地和运输的生力军。每当暑假,我和要好的发小爬上运输的大车,在向赶车大叔苦苦央求下,过上一回扬鞭催马当车把式的瘾。还有一个乐趣就是在月黑风高的晚上,拿着手电筒到马号牲口棚舍里捉麻雀。漆黑的夜里,手电筒往棚圈的大墙上一照,大家再拿着棍子一阵敲打,躲在窝里的麻雀顿时被惊吓出来,黑暗中象无头的苍蝇,一只只朝着手电筒照射的亮光扑来,其结果都成了我们的战利品。</p><p class="ql-block"> 胶庄马号———这个连队孩子们经常光顾的有趣乐园,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彻底实行承包责任制那年,短短半个月之间就消失殆尽了。上百口为连队出过畜力的牲畜和十多辆大车牛车被变卖了,一排排长成碗口粗的树木被无情的砍伐了,原先整齐的棚舍和院墙也被拆解的一片狼藉……看着多年为之付出心血置办起来的“家业”被毁于一旦,父亲为此老泪纵横,心酸不已。但若干年后,返思历史发展的进程,当年与父亲同样心酸过的老同志终于也释然了。</p><p class="ql-block"> 胶庄西北角连队的小学校,也是我印迹最深的地方。校园不大,高峰时期一到五年级却容纳着两百多学生。当年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因为年龄不到,充满好奇并渴望入学的我,在开学之初的连续几天里,都尾随入学的三哥在教室门口静坐傍听。那位操着一口普通话、来自上海的女知青——付老师,每每看到我这样,不仅没有责怪驱赶我,反而每次都露出一脸慈祥的笑容,绕有情趣地看着我,似欣赏、似鼓励、更象是一种默许。终于有一天她拉着我的手找到了我的父母,在征得了他们同意之后,破格收取我进入了一年级的学堂。这个给予我第一次受教机会的启蒙老师,后来调到了其它学校,再后来与许多返城支青一样返回了上海。岁月更迭,时光流转,好多年之后付老师当时那慈母般的笑容,始终定格在我心里。挥之不去,拂之又来……</p><p class="ql-block"> 留下深刻印象的还有小学校里,那位带着一口山东口音教算术的刘老师。在不算漫长的五年小学里,以她特有的师德情怀和高风亮节给予了我许多受益匪浅的教诲和关怀。若干年我调机关工作后,记得有一年春节,揣着一种怀旧感恩的异样心情,与从外地回来过春节的哥哥,登门去看望早已调到团中心小学工作,但家仍然居住在另一个连队的刘老师。老师对我们的突然到来感到很惊讶,连忙与憨厚的丈夫为我们张罗午饭。尽管我们再三阐明不吃饭还要去拜访其他亲戚,但热情好客的刘老师却执意要准备午餐。从老师执意挽留我们那熟悉的慈爱的眼哞里,我感受到了一种暖心的真诚,更体会到了一种挽留的坚定。老师在做饭时为了不使我们孤寂,还专门邀请了一位也居住在连队的她学校的同事来坐陪。扫视老师拥挤而简陋的居室,看着她在厨房匆匆忙碌的身影,我的心中不油得泛起一阵感情的波涛。这顿蕴含着昔日胶庄小学结下浓浓师生情谊的丰盛午餐,让我吃得舒心、吃得欢畅,更让我在后来人生的岁月里回味了很久很久……</p><p class="ql-block"> 胶庄的大礼堂也是带给我乐趣最多的地方。礼堂不大,却能容纳下全连职工。记得上世纪七十年代,每年冬季各连队都要成立业余文艺宣传队,自编自导一台文艺节目,在完成营团两级汇演任务后,就开始连与连之间的慰问交流演出。今天这连演完明天那个连来,每天晚上都有持续不断的演出,几乎延续半个多月,招惹的我们全连的孩子们每天象过大年一样兴奋。每天下午一放学,就拎着橙子奔向礼堂,争先恐后地去抢占最前面的好位置。再就是冬季电影队来放电影的时候,那更是兴奋不已。在那个文化生活相对单一乏味的年代,胶庄的大礼堂成了我们文化生活的精神乐园,带给了我们许多难以忘怀的精神享乐和幸福欢乐。</p><p class="ql-block"> 胶庄的西瓜,在一二二团也是颇具盛名的。因为胶板地种出的瓜又大又甜,独具风味,团里团外的人都非常喜欢。连队专门有一个种瓜班,每年都要挑出几百亩好地种西瓜。每年西瓜成熟的时候,瓜班班长就赶着一辆老牛车,把西瓜一车车拉到连队专门搭建的简易卖瓜房里,向连队居民出售。我家当时经济虽然很拮据,但每次新瓜上市母亲总是拿出五块钱让我同哥一起去瓜房买几个瓜让一家人偿偿鲜。尽管大中午的买瓜要排很长时间的队,却是我非常高兴愿意做的事。爱吃西瓜是胶庄孩子们共同嗜好。瓜熟旺季,我时常与发小们爬上城里来拉瓜的汽车,来到瓜地帮助大人们装瓜。尽管在骄阳下累得汗流浃背,但高兴的是混了个肚儿圆。</p><p class="ql-block"> 最过瘾的再就是吃种子瓜。为了所谓的大干快上,连里时常在午饭过后的大中午组织全连大突击。两小时干完活后,连里拉来一车瓜班精心挑选的、熟透的、又大又甜的种子瓜,按人头分到各班排。领取西瓜后,各班围垄一圈,操刀手刀起瓜开,大家便蜂涌而上,抓起一块块西瓜敞开肚皮一阵海吃。当然,我们这些早已尾随大人们的孩子们理所当然、毫不客气的也加入了海吃的行列,直到吃得每个人直打胞嗝,肚皮象小鼓一样撑不下了才罢休。最后,班长拿上一包西瓜子去交差,瓜宴才宣告结束。</p><p class="ql-block"> 记忆尤深的还有连队最南端的那口自流老井,打我记事时就每天二十四小时,不知疲倦的向外流淌着碗口粗的清澈泔甜的井水。它的水质和流量,在当时一二二团众多连队的水井里,是首屈一指的,也是胶庄人引以为豪的。别的连队因为水井流量小,居民常常为挑一担水而要排起长队。而胶庄的自流井接一担水用不了两分钟,随挑随走,从不用排队。不论春夏秋冬,井台引水渠两侧光亮干净的水泥板上,总是聚集着一群男男女女就着老井流出的清澈井水,在谈笑声中愉悦的洗着衣服,这似乎成为胶庄人一道亮丽的风景。</p><p class="ql-block"> 记的七十年代末一个炎热的夏天,一位探亲回来的上海女知青,穿着一件从上海带回来的白色碎花连衣裙去挑水,引来胶庄近百人到井台上围观。在当时那个封闭的年代,如此穿着不仅让人惊讶,更让封闭已久的人们感到好奇。这个真实的故事现在说起来似乎令人不足挂齿,但在当时的那个年代,却成了传遍全连家喻户晓的大事。</p><p class="ql-block"> 尽管这口老井如今已经干涸,甚至连一点当年的踪迹也难以寻觅,但它在胶庄人感情的记忆里,却是最厚重、最清晰、最有意义的标记。几年前,一个曾经在胶庄士生土长现已定居外地的热心人,怀着对胶庄这片乡土的深厚感情建了一个徽信群,并煞费苦心的把分布在天南地北曾经在胶庄同喝老井水的许多胶庄人,奇迹般地拉进了群里,我也荣幸的成为了其中的一员。尽管大多数群友都是胶庄的第二代,但对胶庄的那份浓浓情怀却始终没有变。最令人欣慰的是,在群主的倡仪下把“老井”的印迹镌刻在了徽信群的命名上……</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随着时代的发展,历史的变迁,胶庄昔日的鼎沸与喧嚣、朝气与活力都渐渐远去了,但它续存的每一个章节,都彰武着我成长的根基,凝结着我厚重的记忆,承载着我希望的轨迹。</p><p class="ql-block"> 在我离开胶庄的四十多年里,尽管工作单位几经变更,工作职务几经变换,尽管岁月给我留下了许多城市的烙迹,但永远剪不断我对胶庄那魂牵梦绕的浓浓情怀,更抹不掉我对胶庄那刻骨铭心的永久眷恋。</p><p class="ql-block"> 啊!我的胶庄,我的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