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的眼泪似水淌

老顽童

文（原创）// 老顽童

图（来源网络）// 版权归原作者

 

 “妈，妈，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这是我的家，请你下次再别把什么东西都往家里拿，好吗，我拜托你了……你若是觉得在这里不适应，你还是回乡下姐姐们的家轮流住去吧……”

一天，我晨练回来，正准备开门进家，又听到我的邻居唐杰对他母亲大声嚷嚷。

是的，父母家永远都是儿女的家，可儿女的家一天也容不下父母在。

 

那天，吃过早饭，当我打开门准备去菜市场买菜，看见邻居唐杰的母亲坐在楼梯的台阶上，一双无助而又无奈的眼神凝视着窗外，眼泪似溪水一样潺潺流淌……

 

上海，四月初的天气乍暖还寒，尤其是早晚温差较大。此时，我不由自主的转身回家，拿出一块厚厚实实的硬纸板，也抽了一大把餐巾纸递给唐杰的母亲。

 

康大姐，这儿地上很凉，将这张硬纸板垫在地上，再坐上面去吧。随手也将一大把餐巾纸放在她的手上。只见她一脸木讷，似乎没有听见我在对她说话，或许她正处于极度伤感的心绪中吧。

 

见此状况，我正抬脚下台阶，只听，唐杰的母亲自言自语的说，“家里的窗子都是不锈钢封闭的，这里的窗户又太高，爬不上去，否则我真想跳下去，了却此生。”听此言，我立即收回脚步，感觉手心都在冒汗。

最后，还是在我老伴的协助下，将唐杰的母亲劝说到我家客厅里坐坐。待她喝了一杯热水下去后，似乎缓过点神来。

 

她对我老伴说，“她夜里总是口干舌燥，很早就习惯夜里醒来时，都得喝上几小口水。我和儿子说过几次，让他给我买一个床头柜，便于我晚上放放水杯和暖瓶，他很不情愿地说，家里面积小，放个床头柜会占地方的。”

 

“前不久，我在垃圾房附件看到一个小凳子，就是有点旧，我拿回来洗洗干净放在床头，晚上放放茶杯，不知儿媳妇与儿子说了什么，儿子硬是要我把凳子拿下去扔了，我依了。”

 

“一天夜里，我起夜时，顺便去厨房倒了一杯水，放在床边的地上。大约凌晨，我又口干难忍，起身想再喝口水，不小心把杯子碰倒了，杯子也碎了，是有点响声，儿子一清早就抱怨说我，那声音影响到了他的睡眠。”

“上周末，他们夫妻俩带孙子出去玩，我看到楼下有个床头柜，大半新的，就是款式有点淘汰，经打听，是那家不要了，准备扔掉。我费了很大力气，才将那个床头柜搬回来，洗刷干净后放在床边。这不，今早又冲着我嚷起来了。来上海，我真的非常后悔，很想回到乡下去，可，那里我已经没有家了，再也回不去了……”

 

我和老伴几次劝说，不想让她继续说下去，而她似乎，越说心里越难过。谁知道，这位老大姐平时见面，看似不善言辞，但是，那天她一旦打开话匣子，就好像是决堤之水，滔滔不绝。

 

“我今年已经是78岁了，唐杰他父亲30年前就去世了。那时，小唐杰刚满4岁，他大姐小学没毕业就辍学了，协助我种菜，买菜；他二姐初中毕业也就不再读了，跟个远房亲戚去外地打工。我与他的两个姐姐含辛茹苦，勤俭持家，拼命挣钱，供他读完大学，读硕士，后又读博士。我一个妇道人家，拉扯三个孩子真的是挺难，挺难的。”

“2015年，唐杰准备结婚，他和儿媳两人商量，想在上海买套婚房。那时，仅凭他们俩的能力根本买不起，于是唐杰专程回老家和我说，打算将家里的一套房子卖掉，给他拿首付款，按揭贷款他们俩自己挣钱还房贷。并且说，以后我就与他们一起在上海生活，给我养老送终。”

“我这个当妈的，尽管我当时的心里有一万个不乐意，但是为了帮儿子解决燃眉之急，我的心便软了下来。老家的房子卖掉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的心一直很难过，总觉得自己辛辛苦苦一辈子，连个属于自己的“窝”都没有了。”

“家没了，人就像无根的浮萍，活的总归不踏实。为此，我不知流淌了多少眼泪。”

“当我与他们生活一段时间后，我便更加后悔了。我发现，现实中的一切根本不像唐杰当初说的那么好，说什么他们会好好孝顺我的，实际上却是给他们当上了免费保姆，而且生活的也没有做母亲的尊严。”

“他们的衣服是我洗，家里的卫生是我整理，一家人的饭菜是我做，而他们不要说帮忙了，还经常横挑鼻子竖挑眼。这些其实也没有什么，主要是儿媳还不待见我，看我哪都不顺眼，有事没事就喜欢给我摆着张脸，跟她说话，她也是爱搭不理的。儿子对此不仅不管不问，甚至有时还帮着儿媳说我的不是。更有甚者，唐杰也不止一次暗示我，要我回老家两个姐姐家轮流住。”

 

“唐杰两个姐姐，家里负担都很重，住房面积都很小。再说，老了，什么事都不能做了，又没有积蓄，走投无路之下，只能是一死了却此生了……”人，不到伤心不落泪，只是未到伤心处，这位年近耄耋之年的康大姐却一次次泪流满面，似水流淌。

 

清明节后，康大姐趁孩子们都去上班了，她提着简单的行李，与我和老伴告别。老伴几度哽咽，不知说啥好。我只是出于礼貌说了一声，康大姐，回去后多保重，有机会来上海再见。此刻，她忍不住的泪水涓涓流淌，“你们老夫妻俩也多保重，此次回去，恐怕没有机会再见了……”

 

我与老伴透过窗户，望着康大姐佝偻的身体，步履蹒跚，和渐行渐远的沧桑背影，顿时让人潸然泪下。

岁至垂暮之年的我们，此刻陷入了深度的沉思之中……世界这么大，哪里才是她的家……

笔至此，我也想起陈廷佑先生有过绝句《看爹娘遗像》：“爹娘是我眼中佛，朝霭春晖报未多。千里烧香寻古庙，何如敬此两弥陀。”

作者：老顽童（网名），安徽合肥人，中学退休教师。《今日头条》美文领域创作者；百度《百家号》情感领域创作者和美篇认证作者。先后在美篇以及多家平台已公开发表原创诗歌，散文和短篇小说数百篇。偶有文字散见于报刊。生活和工作之余，习惯清净淡雅，喜欢与文字“为伍”，与书香“作伴”，用文字养心，用诗书养魂。我手写我心。坚持以文为舟，自渡彼岸，在文字中成为更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