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遥远的老屋……

艳阳天

他老家亲戚的孩子结婚，邀请他去喝喜酒。他欣然应允。

回到了故乡，从班车里走出来，他却有点恍惚了，喜宴是明天，他不知道是直奔亲戚家好，还是该先找个酒店住下，明天再赶过去？

这是母亲过世后，他第一次返乡。父亲早年就过世了，3年前，母亲也走了。

家是木屋，破破烂烂的，这是没人住的缘故。母亲病故了，屋里破烂了，他心目中温暖的小巢没有啦！他要心里酸酸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此刻他才真正体会到：妈就是家，家就是妈！

他忽然发觉，自己不知道该往哪去了。

以前当然不是这样。

母亲在时，每次回来，不管多晚，他都不担心，他会打个车，直奔县城20里外的家，那个他从小长大的乡村。

有时候，他会提前告诉母亲他要回来；有时，他也会忽然就出现在了家门口，让母亲又惊又喜，嗔怪他搞突然袭击。

一到村头，就看见了手搭额头眺望的老母亲，露水打湿了她的裤脚，天知道她从几点就站在村口了，一定是妹妹提前告诉了老母亲。

每次回来，陈旧的老屋，忽然被人声塞满，兴奋得吱吱作响。老屋只在他们回来时，才再一次呈现出欢乐、饱满的样子。

这才是他熟悉的老屋的味道，家的味道。

但这一次，他恍然不知去处。

他自然还可以像以往那样，先到大哥家去。他和大哥很亲。但是，那终归是大哥的家。他变成大哥家的客了。

以前落个脚，甚至小住几日，都没有关系，因为他是有自己的家的——父母在家里等着他，他随时可以回家。

现在，再去大哥家，就只能住那儿了，而不是中转一下，他真正成了一个借居的客人。想到这里，他突然提不起兴致去大哥家。

还是先回老屋看看吧。

他第一次用老屋这个词，而不是家。父母不在了，老屋也不是家了。

他叫了辆车，回到老屋，对司机说，你在路边等等我，我还要回城的。老屋的一个墙角，已经坍塌。母亲去世后，他和弟妹们将母亲的遗物整理好，锁上门，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他绕着老屋转了几圈，残破的老屋，和心中那个家，一起坍塌一地。

在村口，他遇见一位邻居。

邻居说：“回……”话说了一半，又咽了回去，变成了邀请：“要不，上我家坐坐吧。”

他谢了乡邻，那一刻，他意识到，对这个从小长大的村庄来说，他是客了。

他乘车回了城，入住一家酒店。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给妹妹打了电话，告诉她，他在县城，住在某某酒店。妹妹嗔怪说：“住什么酒店，咋不来家里住？”他讪笑无语。妹妹又说，“那你过来吃晚饭吧。”他答应了。

在妹妹家楼下，遇见了买菜回来的妹妹。邻居看看他，对妹妹说：“家里来客了？”妹妹立即说：“什么客，我哥！”

妹妹的话，让他感动，可是，他知道，那个邻居说的没错。

在妹妹家，他是客；在故乡，他也是客。

那天晚上，他喝了不少。回到酒店，迷迷糊糊接到儿子的电话，儿子问：“爸，你明天在家吗？我们回家来哦。”他告诉儿子：“我回老家了，但是，你妈在家呢。”

放下电话，他泪流满面。

在家乡，他已是客了。但是，只要他在，妻子在，远方的家就还是儿子的家呢！

年少不觉家乡好，年老方知乡愁长。

思乡，念亲，人之本能！

……谨以此文献给那些为了生活，常年在外拼搏不能回家的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