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小时候忒馋。家里每次吃回肉,仿佛过年一般。那年头猪肉贵,羊肉不知为何却便宜。冬日,老爸隔一两个星期买两斤羊肉,加上粉丝、白菜、辣椒,熬一大锅汤。大家围坐在蜂窝煤炉边,热气腾腾,吃了个不亦乐乎。当年的家常版火锅,是我最愉快的童年记忆。</p><p class="ql-block">诸肉猪肉香,然而我家不太买。一则不好买,要票。二则质量不好。爸妈买猪肉,通常捡肥的。买回家先熬油,平时做菜用。妈妈然后把油渣滓跟韭菜剁成馅,包包子或者饺子。菜油也吃,但很长一段时间国家供应的是棉籽油,棉酚有一种怪味,谁都不爱吃。当时大家大概还不懂棉酚会导致绝育。都想买肥肉,肥肉也紧张。记得有个国庆节每人发一斤肉。大家得凭户口本,盖章领票,有票才能买。老妈工作的药库窗口正好面对一方空地,不知怎么就被征用了。结果发票的时候,窗外人山人海。反正也没队,挤啊挤,窗户的木栅栏被拉断好几根。好在那次我们都有票,不用挤了。</p><p class="ql-block">市场上也有肉不要票的。贵。有时候买回来发现有猪囊虫。爸妈得煮好久,保证不会被感染。有时的肉外表看着不错,烧好了方知是老母猪肉。记得第一次爸爸买回来,我们龇牙咧嘴陪他吃了。后来再买到老母猪肉,我和弟弟坚决不吃,气得老爸把炉子踢得滴溜溜地乱转。“辛辛苦苦买了,辛辛苦苦做了,结果你们还挑三拣四!“</p><p class="ql-block">唉,你不知道啊,老母猪肉,太难咽了!</p><p class="ql-block">老妈自告奋勇,“肉,我去买。“</p><p class="ql-block">她有个远房堂弟,在食品公司生肉部上班。当年卖肉可是一件美差,求的人多。咱县的县委书记都要跟他称兄道弟。老妈偶尔去找他,但也觉得不好意思。来而不往非礼也,拿什么来回报呢?买了几次,顾虑重重,也就算了。</p><p class="ql-block">然而我实在想吃肉,跟老妈去了几次肉铺后,认得了堂舅。心说老妈不去,我自己去。于是揣着钱去找堂舅。我在人缝嗫嚅着,也买到了,还拿到了好肉。人情社会啊,去多了,年纪小小的我也懂得难为情。</p><p class="ql-block">邻居的母亲也在食品公司工作,她在熟肉部。邻居看到我们馋,招呼我去她妈妈那里买。那里供应卤肉,有卤舌条,有猪头肉,有猪心猪腰子......而且,不要票。</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食品公司的熟肉部在苏果超市对过,门朝南,正对着大马路,现在改成一片服装店了。下午四点左右食品公司前面通常排着一条长队。我去找那个奶奶,把钱给她,她在柜台底下翻翻,小小心心递给我一包熟肉。我捧在手里,香味扑鼻,有猪耳朵、舌条。当晚我和弟弟细嚼慢咽,把手指都舔了好几遍。</p><p class="ql-block">幸福,不过如此啊!</p><p class="ql-block">其实我也没去几次,我的加塞儿,早引起他人的不满。别人推测我一定拿到了质量最好的那部分。脾气好的抱怨,脾气不好的谴责。我终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下红着脸仅为那片刻之欢。</p><p class="ql-block">好在四十年前开始的改革开放,让中国走出了短缺经济。营养过剩反而成了社会问题。如今,谁会记得我们曾经的馋相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