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方振华

　　父亲走了快三年了，可在我的心里，父亲一直从未离开。

　　很多时候，想把对父亲的思念说出来，写出来，可每次提起这个话题，眼泪就止不住往下掉。想念，也成了我一直逃避却又挥之不去的感觉。

　　父亲在的时候，感觉生活里处处都是父亲。

忘不了，我小时候跟在父亲后面追电影的情景；忘不了，我小学时候，父亲陪我们抓麻雀烤红薯的样子；忘不了，晚上睡不着，父亲灯下给我讲金角大王银角大王的故事；忘不了，当自己成绩全乡第一时父亲自豪的样子；忘不了，刚上初一父亲给我买新书包新自行车的样子；忘不了初中毕业班时候，父亲给我买当时最流行的牛仔服的样子；忘不了，毕业参加工作父亲给我买皮夹克样子；忘不了，自己处对象父亲左右为难的样子；忘不了，参加工作以后，父亲骑车风里雨里接我等我的样子；忘不了，结婚以后父亲等在单位门口给我送东西的样子；忘不了，我每次取得成绩，父亲骄傲的样子；忘不了，父亲夸女儿买衣服好看，做饭好吃的样子；忘不了，每次给父亲买新鲜东西，父亲都高兴满足的样子；忘不了，病中父亲走走停停的样子；忘不了，病榻上父亲笑着说自己还很年轻的样子；忘不了，病危时，父亲骨瘦如柴却撑着喝水让我们放心的样子……

　　父亲走了，我才发现，父亲留下的痕迹少的可怜。追寻父亲走过的地方，却没有父亲痕迹；捧起父亲的衣服，却不如父亲真实；翻遍所有的相册，才屈指可数有父亲的短暂时光。父亲明明无处不在的，可为什么真真的找不见？

　　我上小学，开始填学籍，那是我对父亲年龄有的第一次概念，父亲38岁的样子。初一开学的第一天，留下了一张无比珍贵的相片。

　　这是弟弟结婚以后，我陪父母去弟弟丈家，因为桃林口水库才建成没几年，那里也有妈妈年轻的时候的回忆，我陪父母故地走走看看。那是的我也才意识到父母老了，更不爱拍照了。可现在翻看起来，这居然是我单独和父母唯一的一张合影。

　　我和弟弟相继工作结婚，买完房买车，父母也像完成了使命，辛苦也快乐着。那几年父亲母亲虽然累，但也是我们一家最幸福的日子，也是我一生最幸福的时光，偶尔能带父母在附近走走，似乎觉得自己对父母开始有点用处了。

　　后来，我生了二胎。那段日子里，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曾觉得自己最值得骄傲的资本就是父母公婆都健康，人生别无所求。

　　真的是天意弄人。40岁的我心里已经做好面临迎接生活变故的准备，可现实还是猝不及防。任劳任怨的婆婆突然脑干出血，幸而积德行善死里逃生。然后，就是父亲，短短的半年，一下子觉得自己半生白活。

　　三舅的突然离世，加重了父亲的病情。不知道父亲大意还是命中注定，一向在意健康的父亲，早在秋季就觉得消化不好，吃多一点就胃胀不舒服，父亲还自己调侃，老了老了没出息了，吃饭总吃多，所以，那个时候父亲经常因为难受，在晚饭后出去走几圈。

　　父亲的病是正月初八查出来的，乍一听，还觉得应该没事，人家肝胃都能切，胆也能切掉，一个胰腺有啥，大不了全切掉呗。所以那天父亲检查完，我还做了饭。

直到晚上，我拿出手机搜索，才知道这个病有多可怕，也在那天晚上，想到父亲可能遭受痛苦折磨，吓得连觉都睡不着，翻来覆去无法想象父亲被病痛折磨的样子……

　　这是和父亲的最后一张全家福，也是那天检查完以后，我和弟弟默不作声的默契。可气的是两个大崽子，无知到体会不出大人的心思，居然屡次不配合！

　　父亲踏上了去北京的路，等待结果的日子无比煎熬。301说可以手术，肿瘤医院说没必要手术了有转移。我想了很多结果，哪怕一家一家讨，哪怕给医生跪下，也得挽救父亲。可是，真正能做的就是眼看着父亲一步一步走向悬崖，我却无能为力。

　　一向不知愁滋味的我，一向对金钱没有概念。可是父亲的病，让我体验到了自己的卑微可怜和渺小，至亲至爱在痛苦挣扎，我却一点用没有，一点忙帮不上。甚至，在父亲住院期间，半夜都是母亲醒来给父亲熬粥，那时候的我居然还因为期末考试影响工作，在父亲最难受的日子没能陪在他身边，以至于现在成了无法弥补的遗憾。

　　父亲走了，我的世界坍塌了。我不知道我的工作努力给谁看，我不知道我的生活幸福给谁看，我不知道我想学编垫子了，谁还能大老远给我送来玉米皮，我不知道我再买海鲜谁还能说真好吃。

母亲半年之中走了三个最亲的人，在她面前，对父亲的想念我们都在有意无意的回避。想，但不能表现出来，该是怎样的一种压抑？

　　我的眼里，父亲永远都是最帅的样子，永远都是微笑的样子，永远都是年轻的样子，永远都是我最爱的样子！

　　爸，三年未见了，我好想你。你让我梦里见见你好吗？没有了你，我才知道真正的想念什么味道，我才感觉清明节对于我才是最重要的节日。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等你们老了，我开车带你们四处走走，你真忍心我这辈子唯一的愿望再也无法实现吗？爸——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