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中惠先生《仕女四季条屏》赏鉴

吴艳茹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倏忽冬去春又来，一载况味可还在？见沪上剪纸名家华中惠先生的细纹刻纸精品《仕女四季条屏》，诸多风雅扑面而来，惊觉俗世浮生了了，颇为感怀。

皇天后土之间，苍生在，只作“牛马走”。庭花阶柳，秋月雪夕，凭谁问此心与共否？

在“牛马走”的日子里，可还记得此生原来也有四季，原来也可以静雅地享有大自然恩赐的一切吗？

温饱，生之基础；义理，生之根本；高雅，生之不俗。让我们走进华中惠先生富丽而不失清雅、细致而不失简约、嬿婉而不失风骨的刻纸艺术世界，或许可悟得更深刻明晰的人生要义。

东君昨夜访旧圃，海棠今朝带露妍。

凝晖含烟霞光转，回风流芳云色燔。

珍重芳姿好相撷，惜取春光恰自怜。

倩谁殷勤画湘裙，和春一枝作妙剪？

　　临风一剪，姿韵无双。花草葳蕤，恰是盛春模样。春松华茂，芭蕉冉冉，棕扇摇摇；幽花瑶草，玲珑奇石，无不刻画入微，可谓不厌其烦，却又繁简得宜，映带生姿。

整幅画面的核心是剪海棠花枝的仕女。你看她春衫披风，皓腕轻舒，素手把剪，正把心仪的花枝剪下。当真是仪态闲逸，风华无双。无论是人物肌理骨骼，还是那把锋利的大剪刀，质感都很真切美好。不知折得春一枝，可堪寄相思？还是捧回绣阁，养在玉瓶中？旁边侍立的青衣小鬟，怀抱琴囊，神态恭谨平静。主从相映生辉，十分和谐。

画面黑白灰的处理颇具匠心，层次分明。留红计白的分寸恰到好处，精湛的刀功使刻画效果更加传神，十分出彩。

菰米未熟青菱小，翠盖亭亭菡萏娇。

西子浣纱芳汀渚，银丝戏水清浪淼。

越歌声动云横阙，倾国色覆雨满朝。

何如溪头歇浣事，折得粉荷双妖娆。

　　浣女的温婉柔美，采莲的娴雅愉悦，刻画入微。身姿扶风，纤秀而不病弱，袅娜娉婷。云鬓花颜娇，与芙蓉生辉；短襦绮罗裙，共水芝一色。擎雨翠盖，高低错落；菱落蒲芹，随意点染。长线匀净秀劲，星微处不厌繁密，具出神采。若非刀功精湛，如何能够这般栩栩如生！

湘帘半卷玲珑阁，楼头桐叶空瑟瑟。

心字成灰残酒冷，锦书难寄长门歌。

长空断雁不曾闻，黄花影动鱼跳波。

瘦损楚腰香魂断，唯有痴心耀星河。

　　依栏斜睇的仕女，秋波接处，红鲤双跳水成纹。这是呼应。所谓传神写照在阿睹中，眼神刻画得妙。含情含态，毫厘不爽。秋菊映照竹帘，恰是“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的意境。而那瑟瑟桐叶，却又是“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的况味。

整幅图用刀大胆多变，既有大刀阔斧的爽霍，又有针脚绵密的细巧，一刀一线，无不生动。

先生曾作《百菊图》凡一百零三幅，姿态迥异，俯仰生姿，疏密得宜，风神非凡。此处作秋菊，寒香怒放，开得泼泼洒洒，其雍容华美，更衬得丽人清绝凡尘。

雪压青松值岁寒，风扬丹帔任舒卷。

琉璃世界红梅艳，飞花飘玉盈指尖。

最是人间留不住，六出旋作水晶圆。

年年欢喜迎君至，只为纯净满心间。

　　这是一种情怀，无关岁寒松柏的英挺坚韧不拔，也无关俗世种种，只为那环宇纯然的静美，晶莹纯净，不染尘埃。于是，红衣少女满目欢欣，素手如玉，轻轻巧巧地去迎接那一片洁白的精灵。斯人，斯景，交融无痕。是“天人合一”，是冰雪情怀。

同是青松，不同季节，不同的形态。同是娴雅，不同的时令，不同的情景，即是不同的女子。若丹青妙笔画得出，请君试试以刀为笔何如？可能做到这般恣意洒脱，从容不迫？可能如此刀法灵动多变，传神写照妙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