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士兵的对越作战亲历记（ 三）

张玉军（潍坊）

纪念对越自卫还击战42周年！纪念参加对越防御作战36周年！

作者：马玉章 张玉军

第三篇：鏖战“5.31”

1985年5月31日，敌人实施了“M－1”作战计划，我英勇的守卫战士们与敌人展开了生死搏斗，谱写了一曲南疆壮歌。

凌晨5点10分开始，敌人突然对我那拉口地区的阵地进行持续45分钟密集炮击。5点55分，敌人炮火延伸。 敌982团4营兵分两路对211、156和166三个高地实施攻击，同时敌982团5营在211、111、142高地实施佯攻。我坚守高地上的广大官兵，英雄顽强，奋勇杀敌，阻击敌人疯狂的进攻。但是，敌人在凶猛的炮火掩护下以优势兵力成功占领了211高地的1、2号哨位表面阵地。

29日才从六连接替坚守211高地的五连一班副班长陆欣，带领三个战士坚守在1号哨位，突然发现敌人约两个加强排的兵力，在炮火的掩护下，疯狂地向哨位扑来，他一边命令战士做好将敌人放近再打的战斗准备，一边用报话机呼唤炮火支援。

当敌人离1号哨位只有20多米时，副班长陆欣发出：“打”的命令，带领战友们一起向敌人连投出两排手榴弹，当即炸倒八个敌人，余敌撤逃。与此同时，陆欣端起冲锋枪对残敌猛烈扫射，又打死四名敌人，打退了敌人的第一次进攻。

大约20多分钟，不甘失败的敌人又从1号哨位的右前方偷袭上来，副班长陆欣等人经过半个小时的英勇激战，敌人丢下七具尸体溃逃了下去。

敌人连续两次反扑未成，恼羞成怒地对1号哨位进行了更加猛烈的炮火覆盖。在密集的炮声中，1号哨位洞口被炸塌，战友高昌彦、唐玉河壮烈牺牲，陆欣也身受重伤。

陆欣看到牺牲的战友，更加激起他复仇的怒火，他急忙将手榴弹的后盖全部打开，将枪的弹匣装满子弹，从炸塌的洞内扒出报话机，背在身上，全力做好迎接敌人的战斗准备。

大约十分钟，敌人又组织一个排的兵力，在炮火的掩护下分三路向1号哨位包抄过来。敌人刚靠近，陆欣快速投去两个手榴弹，当即炸死两名敌人，紧接着用冲锋枪一阵猛射，将从正面上来的敌人打了下去。与此同时，从两边冲上来的敌人也离他只有七、八米远，他端起冲锋枪猛烈射击，子弹很快就打光了。此时，敌人已经靠近洞口，换弹匣已经来不及了。陆欣一边用报话机大声呼喊：“敌人离我五米了，向我开炮！”一边跃出战壕，毅然拉响手中的两颗手榴弹，扑向一群靠近的敌人，与敌人同归于尽……

炸成粉末的“211”高地

就在敌人发出进攻不久，正在2号哨位的班长鲍虎民，在炮火轰轰、硝烟弥漫的阵地上，爬出哨位观察敌情。突然，一颗炮弹在2号哨位洞口爆炸，将哨位炸塌，洞口被石块严严堵住，班长鲍虎民拼命搬开石头，进去一看，三部报话机炸坏两部，战士董安民耳朵被炸聋。他一边叫大家沉着应战，坚守阵地，一边呼唤炮火覆盖。突然，在密集的炮火中敌人的又一颗炮弹在2号哨位洞口爆炸，两名机枪手壮烈牺牲，战士黄玉进身负重伤。就在此时，班长鲍虎民听到从报话机内传出副班长陆欣“敌人上来了，向我开炮！”的呼叫，他急忙回应：“你那里咋样？你那里咋样！”，可是连呼几声均没有回答。鲍虎民感到1号哨位情况危急，便不顾生命安全，在炮火中飞快向1号哨位增援，他刚出十几米，就看到十几个敌人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嚎叫着向他冲了过来。他急忙侧身躲在一个岩石后面，用冲锋枪和手榴弹向敌人开火，敌人见只有他一人，更加肆无忌惮地猛扑过来……在敌众我寡地情况下，鲍虎民连着向敌人投出三颗手榴弹，借着手榴弹爆炸的烟雾，退回到2号哨位坚守。他刚进入2号哨位，两名敌人就逼近洞口，嘴里还喊道：“你们被包围了，快投降……”班长鲍虎民怒火满腔，抓起一颗手榴弹就扔了过去，只听“轰”的一声，两个家伙顿时上了西天，后面的敌人又一起往洞口射击。此时，哨位上敌众我寡，情况十分危险，在洞内只能被动挨打。“冲出去”班长鲍虎民拉着战士董安民说：“洞内危险，我们不能等死，到外面打”。他们连续向洞口的敌人投手榴弹，在硝烟中出其不意冲出洞口，边打边向3号哨位靠拢，将进攻的敌人打退后，他们一进入3号哨位，班长鲍虎民把董安民、查名才和辛胜康叫到一起说：“1、2号哨位有可能丢失了，现在阵地上就剩下我们了，一定要夺回哨位”。三位战友说：“死也不当孬种”。

鲍虎民将四人分成两组，自己带着董安民，查名才带着辛胜康，从3号哨位的向两侧2号哨位的敌人实施反击。当班长鲍虎民刚到2号哨位附近，只见敌人已架起一挺重机枪准备射击，他手疾眼快，快速扔了几颗手雷弹，把敌人炸死。就在这时，一群敌人向他们冲来，鲍虎民转身一滚，端起冲锋枪一个点射，将敌人打退。正当他继续冲击时，突然听到附近有人喊：“班长”，他循声跑过去一看，辛胜康躺在血泊中，鲍虎民一边替他包扎一边鼓励他“增援的部队很快就上来，你要坚持住……”辛胜康点了点头后，便闭上了眼睛，壮烈牺牲。鲍虎民见状，心如刀绞，发疯一样返身向2号哨位冲去，他左冲右突，接连击毙多名敌人，身上多次受伤也全然不顾，子弹很快全部打光，几个本来被他打得惊惶失措的敌人一见这种情况，又立即向他猛扑过来，正当他集中精力观察敌情，向靠近的敌人投手榴弹时，不料从背后扑上来一个敌人将他的双臂死死抱住。

连续几天的战斗，鲍虎民又饥又饿，体力严重透支。此时，他怎么也挣脱不开敌人，在这危机时刻，鲍虎民拼足全身力量，双脚提起往石头上猛地一蹬，身体借着惯力连同敌人一起滚下悬崖。

一时间，211高地危在旦夕，情况极其危急。

与此同时，156高地的表面阵地也被敌人占领，7点51分，我驻守156高地的战士们奋勇还击，恢复了156的表面阵地。

随后，敌人先后三次组织以连规模冲击211高地，在我猛烈炮火的压制下被击溃，敌人兵员死伤惨重，被迫后撤，喘息后的敌人，在炮火掩护下多次对211、156、166高地再次发起冲击，直到晚9点30分，敌人停止进攻。

这就是敌人的“M－1”作战计划。

按照敌人的作战意图，在142、211高地方向实施佯攻，然后重点出击我156、166高地，进而一举拿下156、166、211等高地。但在我军强大的炮火压制下和我前沿战士的英勇还击下，对156、166等高地的攻击并未取得成功，只是占领了211高地的表面阵地，不久1号和2号哨位丢失，3号哨位也失去了联系……

211高地并不大，与敌人驻守的227高地接连，整个211高地上仅布置三个哨位。

211高地是一军在85年2月11号拔点夺取的阵地，67军接防后，将这个阵地移交给我们595团防守。从此，我团与敌人展开了连续几个月的战斗，从而演绎了具有历史意义的“211”争夺战。

211高地告急的消息，迅速传达到各级指挥部。

31日，7连接到紧急增援211高地的命令。下午4点20分，排长刘海洋带领1、3班25名同志，在6连6班的6名同志的带领下，组成５个战斗小组，从255高地火速向211高地增援。

255高地和211高地之间，是块约300多米宽的山凹地，中间只有60多公分宽的小路相通，两边草丛中敌人布满了地雷，敌人为切断这条通道，用直瞄炮，重、高机枪和阻击步枪等武器构成了交叉火力网，实施密集的封锁。

下午６点整，天下着小雨。我军的炮火向敌人阵地发起猛烈的轰炸，５分钟炮火覆盖后，炮火开始向敌人阵地延伸轰炸。排长刘海洋大喊一声“一组在前，拉开距离，冲上去”，全排犹如猛虎下山，直扑211高地。由于我军在明处，敌人在暗处，第一组刚冲出几十米，就遭到敌人炮火的拦阻，一名同志牺牲，一名同志受伤，随即被敌炮火覆盖。第二组刚冲出不远就倒下两人……

第四突击队队长一班长范传明带领轻机枪组，从255高地向211高地前行不到15米，敌人的一发炮弹，在带路的6连战士衡跃进卧倒的身边爆炸，衡跃进的右半边被炮弹炸飞，身上的衣服被炮弹的冲击波从后背掀起盖在头上，光荣牺牲。范传明迅速滚到通道的弹坑里，一发弹片打在范传明的左大腿上。其余的几个组也被敌人火力压得抬不起头。排长刘海洋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在我炮火压制敌炮火的瞬间，一跃而起，迅速从第三组冲到最前面。一班长范传明、三班长任继平、通讯员谢玉耐等战士紧随其后。转眼间，排长刘海洋等已经到211高地3号哨位约100米处。“同志们，跟我冲，死也要死在阵地上。”话音刚落，他一个箭步跃起冲了出去......

255高地到211高地之间是“V”字型，只有一条50~60厘米宽的通道，两边布满了地雷。

排长刘海洋冲到50多米时，不幸被尸体绊倒，他在摔倒的瞬间，就地向前滚了好几米，在滚动中压响了地雷，胳膊受了伤，就这样他连忙爬起冲到211高地山脚下一块大石头边……

此时，敌人的炮雨和弹雨向这里倾泻，密集的炮弹已经将211高地炸成粉沫的白尖山……

“冲过去”刘海洋一声大叫，奋不顾身，在硝烟和弹雨中顺着一个坡道就地一滚，一气滚过约70多米的一块大岩石，冲过了敌人封锁地段。他发现上方有一个敌人在走动，便一个点射，将其击毙，纵身快速冲进3号哨位洞口，拿起手榴弹就往里面投，将残留敌人炸死，用机枪扫射后，冒着硝烟冲进洞里，占领了3号哨位。此时，范传明、任继平、徐志江等人也靠近洞口。范传明突然发现在3号洞口上方有一个人拼命向上爬，急忙端起轻机枪刚想射击，那人已经逃脱。他们急忙跃进3号哨位。在刘海洋的指挥下，他们对夺回的3号哨位的3个洞进行清剿敌人。同时，发出信号，我们夺回了211高地3号哨位。

由于他们作战勇敢，刘海洋当即荣立一等功，范传明等人荣立二等功。

此时，敌人的炮火更加猛烈，象雨点般盖了过来。刘海洋在硝烟中看到了战友们跃进、爬动的影子，战友们都在拼命地往上冲。

江玉平被救到洞中后，大家发现他受伤非常严重，已经生命垂危，但他却十分坚强，对排长刘海洋说：“我可能不行了，你们一定要坚守好阵地…..”随后，江玉平对他们班唯一冲上来的一名姓许的战友说：“你要听从排长的指挥，为弟兄们报仇……”

不久江玉平同志壮烈的牺牲了。

排长刘海洋同志利用炮火间隙，将进洞的人员进行重新战斗编组，指挥大家准备夺取2号哨位。

突然，敌人的炮火停了，部队院校毕业的刘海洋明白，这时敌人停止炮击，有可能要进攻。这可是我们玩剩的战术。

于是，他要求大家做好战斗准备，并带领一班长范传明等人冲出洞口，伏击敌人进攻。他们刚在洞外隐蔽好，恰好与敌人相遇，相隔仅10米。“打！”排长刘海洋大喊一声，随即向敌群投去两颗手榴弹，与此同时范传明手端轻机枪也向敌人开了火，其他人也跟着射击。他们快速的出击，打的敌人措手不及，敌军丢掉几具尸体，仓惶溃逃。

趁此机会，刘海洋立即指挥全排抢占有利地形，观察敌人的动向。不足十分钟，排长刘海洋和带伤的班长范传明，又发现十多个敌人偷袭而来。刘海洋命令大家把敌人放近再打。当敌人距他们还有7、8米时，“射击！”他一声令下，手榴弹、冲锋枪一起向敌人开火，又一次打退了敌人的进攻。

战斗紧张的进行着，在密集的弹雨中，双方为争夺211高地拼命地冲杀着，我们虽多次打退敌人的进攻，但我方的战斗伤亡也比较大，211高地上的5名同志全部受伤。增援的人员被炮火堵在路上。

我连军工人员全部派到255高地送弹药，抬伤员。

晚上6点30分，按照团首长命令，9连迅速向马店集结，准备向262机动，收复被敌人占领的211阵地的部分表面阵地。

晚上，9连又一次紧急集合。连长杨永建站在队伍的前面，发出激昂的动员：“同志们，‘5.31’战斗我团打得很漂亮，敌人的一个加强团被歼灭1500多人，战士们英勇善战的精神受到总参谋部通令嘉奖，我们是大功团的一把利剑，在营房只有荣誉伴随我连，现在我们要在战场上发扬大功连队的精神，干净利索完成这次拔点任务，共产党员、共青团员，组织上考验你们的时候到了！……”停了一下他又说：现在我宣布副班长鹿秀斌为预备党员……”

杨永建这位军事素质较高的连长，在部署完战斗方案后，面对即将与死神亲吻的战友，他的眼圈红了，喉咙也沙哑了，但依然发出洪亮的呼唤：同志们，大家有没有信心和决心完成这次任务？有！全连整齐的发出似山崩地裂、似火山喷发的回答。

随后，全连冒着敌人的炮火向前线进发，当晚屯兵离敌人较近的908高地待命。

908高地，是一个天然的屯兵洞，座落于146高地右山脚下，它和146高地之间有一块崖壁，前后有幽长的阶梯状小道连着，那些曲折起伏的小道尽量避开146高地面向敌人阵地的方向。在146高地的前面是111、142、145等高地。

908高地洞口被硕大的“弓”子钢加固，外用塑料袋装土垒砌，洞孔上面披上一层伪装网，远处很难发现这里是屯兵洞。这个屯兵洞相对比较安全，在阵地上起到前增后撤的作用。

此时，刚夺下211高地的7连1排，在排长刘海洋带领下，拼死坚守 3号哨位上，与敌人展开多次的残酷争夺战，先后6名战士牺牲,十几名战士受伤，情况十分危急……

6月1日23点30分，三营营长谭德生和副营长宋春雷、副教导员徐华文，带领9连同志从马店出发向262高地机动，一路上敌炮火猛烈轰炸，行动十分迟缓。战士们英勇顽强、趁敌炮火间隙，迅速行动，终于在6月2日凌晨1点30分到达262高地接受了任务。后又到908高地。此时，前沿各高地战斗异常激烈，敌人正以营连规模反扑，战斗打得十分紧张，连169阵地也频频告急……

当天晚上，九连八班长徐向东带领全班增援二连坚守的156高地时，不幸踩上地雷，被炸的腿部严重骨折、腰部大出血，在他倒下的同时又碰响一颗跳雷，再次击伤后面三名战士，王成勇左腿炸断后滚下山坡，他用尽最后力气爬上156高地。后来，徐向东、朱宁国、王成勇三名同志光荣牺牲，另一名战士腹部受伤幸存。

由于炮火激烈，我们反而不害怕了，背着弹药很快就到了255高地。可不知为何，阵地上没有伤员，可能是被别的军工队运走了，我们只好空手返回。

在返回的路上，我们遭到了敌人炮火的猛烈袭击，只好拉大距离，跑步通过封锁区。我们一路是跑下阵地的。

当我们回到住地时，其他班的战友还没有返回……

作者：马玉章（上图）1966年3月生，安徽人，1982年入伍。1982年至1986年陆军第67军199师595团三机连战士、班长。1985年至1986年参加中越自卫反击战，火线入党，个人荣立三等功，所在班、所在排荣立集体一等功。1987年至今先后在铁路部门从事宣传、文秘、企业管理、经营管理、人民武装部工作。

作者：张玉军，1963年2月生，山东东营市人，1980年9月自地方考入济南军区军医学校。1985年3月至1986年5月参加对越防御作战，1985年5月在云南老山前线入党。2004年转业，自主择业。2015年1月参加公益组织——潍坊市奎文区徒步协会，任宣传部长，连续四年授予“最佳宣传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