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鼠记

董安宏

　　租住周家围（村）的时候，记忆最深的除了带着嶂嶂放风筝，最终都没能让风筝飞上天，再就是与老鼠之间打了一年多的那场“游击战”。

墙是砖墙，但屋顶是那种“人字梁”木架式的；顶棚用芦席搭成，我们一家住其下，而老鼠一家住其上。我们一家白天上班晚上睡觉，而老鼠一家却是白天睡觉晚上“上班”。

人，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动物，凡是与人同一“屋檐下”的动物，也许是受人之影响，也都变得聪明了。和老鼠一家同屋子半年，我便发现老鼠的智商是万万不可低估的。为了安全，只要听到家里有人，老鼠是绝对不会出来的；夜深人静，确定没有什么危险的时候，老鼠一家才肯出来觅食。老鼠活动的时候，只要听到有一点风吹草动，就立马逃之夭夭了。

屋子一旦进了老鼠，就感觉讨厌。

第一讨厌的是咬东西，据说“磨牙”是老鼠这种动物每天都要完成的“作业”，不然，它们的牙齿就会疯长，会影响它们的吃饭与健康。为了磨牙，它们最喜欢咬柜子，好端端的柜子被它们咬的一塌糊涂。

第二讨厌，是偷吃。老鼠似乎天生就是一种以偷为生的动物，老鼠不“上班”，也不“种地”，就寄居于人类家中，吃“现成饭”。它们经常趁主人不在家或者睡着的时候，就偷偷摸摸爬进橱柜、食品盒，见啥“拿”啥，只要是吃的一概都不放过。

第三讨厌，是传播疾病。据说老鼠身上带有很多种病菌，如果传了人，可了不得。1910年东北的一场鼠疫殃及几个省数百万人，十八世纪最恐怖的欧洲鼠疫，让四分之一的欧洲人命归黄泉。老鼠是一种非常“不自觉”的动物，为了能吃饱肚子，它们才无所顾忌呢。它们出行，不知道“戴口罩”，也不懂得“自我隔离”，常常置人类的生死于不顾。

第四讨厌，是脏。老鼠不仅会携带病菌，而且到处乱跑，尤其喜欢钻垃圾箱、进厕所……很脏很脏。橱柜里的东西一旦被老鼠碰过，还能吃吗？

由于诸多的讨厌，人便不容老鼠，如果发现有老鼠，就会千方百计予以驱之，就会“人人喊打”，就会想方设法致其于死地。

听说猫是老鼠的天敌，母亲特意送我一只猫，让我养着。母亲说：“养只猫，家里就不会有老鼠了……”。为了那只猫，我每天都要买卤猪肝猪心，也许是因为“吃穿不愁”，那只猫根本就不愿意“干活”，老鼠即便是从它面前大摇大摆地走过，它也视而不见，无动于衷。母亲一直生活在乡下，看来太不了解城里的老鼠，城里的老鼠“啥没见过”？怎么会把你一只宠物猫放在眼里？

为了逮住老鼠，我也买过一个老鼠夹子。到了晚上，挂上诱饵，就放在橱柜里。可一连放了半个月，一无所获，橱柜里的其它东西一如既往的被偷吃，可哪老鼠夹子，老鼠们却从来不碰。它们显然不止一次地见过这种东西，也知道这种东西是人类设计的“一种圈套”，我甚至能感觉到老鼠们的那种得意和对人类智慧的那种蔑视。

除了养猫和安放老鼠夹子，我还投放过老鼠药，粘鼠板之类，我甚至在老鼠来来回回的“路上”设计过这样那样的陷阱……然而，都没有用。

我发现我们家的老鼠，是有着丰富的“生活经历”和“社会经验”的老鼠，是那种谨小慎微的老鼠，是那种对人类行为有着一定“研究”的老鼠，也是特别了解我们一家的老鼠，其聪明与人不相上下了。

看着我的无计可施，老鼠一家便越来越慢变得肆无忌惮和得寸进尺了。

有一天，我发现我们家的老鼠胆大到敢“猫口夺食”。猫就伏在它的碗边小憩，老鼠竟然无视其之存在，竟然跳进猫碗“进餐”。猫看到老鼠，不仅没有干预、进攻或者威慑的意思，而且还有些怯色。望着老鼠的无所顾忌，猫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更过分的是，有一天夜里，老鼠竟然串到我的床上，啃我的脚指头……

就这样，我和老鼠你来我去，玩了一年多的“智斗”，最终，我输了。

对付老鼠，虽然不易，但却不能放弃，必须得想办法捉住它或者弄死它，不然，就别想安生。于是，我在很多地方向很多朋友都诉说过这种“鼠扰”之苦，想求法灭之，以祈安宁。

偶有一日，一个研究动物的朋友告诉我，老鼠这种动物“贼的很”，看见人会跑，但不会跑远，它会躲在柜子与墙面之间，悬于半空……听朋友如此讲，就感觉小小老鼠实在是太狡猾了，“还敢这样耍我？”

知道了老鼠的习性，办法也就有了。 又是一个半夜，我又听见有老鼠在橱柜里“扒拉”，我突然拉开灯，只见一只大老鼠自橱柜一跃而下，钻到了衣柜底下。我从柜子侧面一看，那老鼠果然藏在柜子与墙之间，像一个攀岩者，腿撑于两边，身体悬于半空，一动不动。我给妻子使了个眼色，在其配合之下，猛一下推柜子，把老鼠夹于柜子与墙之间。我明显能感觉到软软的一个肉团在挣扎，在嘶叫……过了一会，就没有动静了。当我松手的那一刹那，那只老鼠掉在地面上，一动不动，死了。

在后来的几个晚上，我用同样的方法，结束了老鼠全家。星期天，妻子说：“到酒店去吃，庆祝庆祝……”是啊，是该庆祝庆祝一下了，与老鼠的这场战争，虽然历经数月，屡遭挫折，但还是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1991年，搬家到109楼。搬到这栋楼后，先是遇见了从未见过的蟑螂，让人特别烦心。晚上只要一灭灯，厨房里便悉悉索索一片响……猛的一拉开灯，好家伙，灶台上，柜子里，墙上，地面上……到处爬的都是，很是吓人。

实在忍受不了，妻子让我买来了一桶敌敌畏。等夜色降临，我把所有通向厨房的门都关了，堵住了蟑螂所有的出逃路径。我戴上口罩，开始打药……

第二天早上走进厨房一看，嚯，地面上满满的一层，到处都躺着蟑螂的尸体。这一次的突袭和敌敌畏很管用，将厨房里的蟑螂来了个一网打尽。

然而，日子没有安宁半年，楼对面的医院拆迁，一对老鼠夫妇又搬家到了我家厨房，就藏在灶台底下的煤堆里。

这对老鼠与周家围的那对有所不同，橱柜、灶台与其家只咫尺之遥，一有动静，它们就钻进煤堆不见了。看来，推柜子将其弄死是不可能了，那个星期天，我拿了手电筒，照着老鼠一家，老鼠在强光下辨不清方向，吓的缩成一团，一动不动。我拿起一根铁棍，朝着老鼠一家用力捅去，一下，一下，又一下……我就这样结束了老鼠一家十口。

我是一介书生，是一个不敢和不善杀生的人，但不知为什么，一看到可恶的蟑螂、老鼠，突然来了胆量，突然变得英勇无畏和手段残忍了。

望着地面上老鼠一家的尸体，我在想，如果你这辈子选择了做坏人，你的人生就是“人人喊打”的人生，你就不会有好结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