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十四）

辞赋

（十四）序曲的结束，似乎还原当年的真相；当年的那个男人和女人似乎不言而喻，而另外那对逃出来的夫妻似乎还没有定数。序曲不愿敲定最终的音符，在五线谱上再度滚进小小的音节；是在为高潮的来临作为铺垫，平淡，但很重要地直指当年火灾最终的结束。火灾发生之后，学校原定三天的校庆被迫终止，追思会悲伤的唢呐，吹响了连绵了一整个仲夏的雨。那一年的仲夏，不见日光。潮湿和沉重，悲哀与慨叹，中考的分别无疑更加重了一层分别的忧伤；更何况那一届的毕业生再也见不到自己的恩师了——初三教师的办公室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了桌上没来得及收拾的讲义，地板上“咕噜噜”滚过的红笔，没有批改的作业折着皱。只有两个人在这座无人的办公室里暧昧地忙碌。似乎没什么变化，只有初二的弟弟打电话过来说自己班上的音乐老师突然辞职了。他说，她唱歌很好听，她还喜欢写日记，好像写了很多本的样子。只是来到她办公室的时候，那一箱的日记像是展开了书页的翅膀，不着留一丝痕迹。那片榕树林的管理的园丁在地方公安部门到来之前，连夜跑路了；有人说，他是畏罪潜逃，以至于那时候学校里都传闻着这场大火是园丁放的…还有人说，是高二（二）班的学生放的，就他们班的学生最皮了，不然怎么会有人把宿舍的后门堵了，让他们逃都逃不得…还有人说，是某些学生的家长放的，对那些老师心存怨恨，不然怎么会有人把水闸关了，让他们连火都灭不了…一时间，这场火真的就如那天的火势那般一下子传遍了校园。他们都在争论着到底谁才是纵火者。他很担心弟弟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最坏的消息，他甚至没想过如果弟弟真的知道了，他该怎么解释。他已经不关心纵火者是谁了。因为，父亲这边的情况不容小觑。母亲的去世导致他一蹶不振，连去收拾母亲的遗物，都是哭着收完的；更别提后来去公安部门认领遗体了，他一眼就认出了母亲，像是绷不住所有的表情，扑过去，抱住母亲冰冷的身子就红了眼眶——像是母亲没给他酒喝的委屈，他瞬间就哭了出来，声音越来越大，响在他的心头上久久不能消去。他没有办法忘记父亲的那一哭，似乎直到父亲哭到了昏厥，他的脑海里始终响起的是父亲的哭声；所有的画面像是一下子如父亲决堤的泪水般涌入：母亲的哥哥不知什么时候知道了母亲的死讯，竟然在事出后大老远赶到了这里，他劈头盖脸对父亲害死母亲的指责，父亲跪下来止不住地向他忏悔自己的过错；母亲的遗体被找到时，离门口只有几步的距离，再走几步就能活下来了；弟弟在电话里放出的歌现在想起来怎么这么熟悉…“晚风吹起榕树间的落花落雁卷起一地的沙他的眼中星月交杂何处为家…”留声机在故事的回忆里转动着，声音却很真实，由远及近地流淌在了现实的空气里。刑警先生从墓碑那里回到了小屋里，居高临下地望着被捆在壁橱前的他，轻轻地将留声机的开关摁下，“咔哒”一声，那个回忆里的声音戛然而止在了他的手中。故事还在继续。哥哥记起这个声音就是那天听到的女人的声音，如大彻大悟般懂得了什么——如果那天出现的那个女人是弟弟的音乐老师，而她身边的男人就是…所有的线索紧紧串联着，似乎有些事就要浮出水面了。“你还真是一无所知啊。不过没关系，毕竟那时你的名字还是我的哥哥取的呢。”刑警先生脸上露出一抹阴狠，“当我知道你的外公外婆已经辞世，你不知道我那时有多么绝望…我几乎快要知道当年是谁让我的母亲死在了这里；如果不是哥哥一直把这个信息瞒着我，我可早就过来让你们血债血偿了…”刑警先生背过身去，说出的话越来越惊悚；背后的他沉默地摸索到了靠着墙的柜子下的一把生锈的刀，慢慢割断了手中的绳子，接着不动声色地拿起刀去割脚间的捆着的绳索。抬头看看，那个刑警先生还在自顾自地不知道说着什么。顺利到让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他低头冷笑着。把他捆到这里来，被迫听着一些无聊的故事；甚至还亵渎他的外公外婆的名声——尽管他明明想起了什么。最终，他还是决定相信自己的外公外婆。他们就是我的童话，是一辈子都改不了的童话。脚间的绳索解开了。他挥起那把生锈的刀，抬眼，准备起跑。“我允许你动了吗。”“当啷”一声，高音的音符响在尖叫声里。高音此起彼伏，又像是很有规律地在连绵着，高潮的音符被敲响在了遥远的窗外。窗外的风继续吹着榕树的叶，一挥手，就是“哗啦啦”一片。这汪绿色的海浪，响在了谁的故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