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父亲

淡然

<p class="ql-block">  时光如梭,不知不觉间父亲离开我们已有六个年头了。每每想起,父亲的音容笑貌真切如面,恍惚听见父亲声嘶力竭呼唤着我的乳名。暖阳下、大门口,依偎在父亲的轮椅边,陪父亲闲看马路上的人来车往,聆听父亲唠叨他经历的陈年往事……</p> <p class="ql-block">  父亲出生于19世纪20年代初,13岁时爷爷奶奶因洪涝染疾相继去世。殡葬爷爷已欠下很多账,奶奶死后留下19岁的大伯、13岁的父亲、9岁的姑姑三个孩子相依为命,再也没有能力殡葬奶奶。经人说情,将家里仅有的几分芦苇地当给人家,买了一棵湿柳树做了口棺材,趁着堂奶的灵棚办了丧事。那年年底,我们家只有二升高粱和几把麸糠,<span style="font-size: 18px;">看着街坊邻里热热闹闹置办年货过年,兄妹三人抱头痛哭。董家大户老婆知道了,发善心以二升还二斗的高利贷借了二升小麦勉强过了年。</span></p> <p class="ql-block">  埋葬了爷爷奶奶,我们家真的是一贫如洗了,除了外债一无所有。为了生计伯父和父亲高利贷借了两斗小麦,推磨、蒸馒头,学做小生意,十几岁的父亲沿街叫卖。馒头、精米卖了换钱还账,自己吃麸皮米糠。这样三四年之后他们终于还清了欠账。</p> <p class="ql-block">  父亲14岁那年,推着独轮小车到距离我家十六里地的包厂会上卖米、卖馍。傍晚时分终于货尽钱来,父亲伴着夕阳推着小车兴冲冲往家赶。途经黄河大堤南边一片柳树林时,两个挎着长枪的土匪从树林里窜出来,截住了父亲,抢光了父亲身上的卖米钱。把父亲推搡到树林里,其中一个矮个子土匪说:“咱们毁(杀)了他吧?”高个子说:“咱还是积点德吧,把钱要了就中了,何必跟一个孩子过不去”。在父亲的再三求饶下,才免于一死。由于受惊吓加上丢了卖米的本钱,到家无法交差,年少的父亲一路哭着到堤北安庄一个姓时的姑奶奶家求救,幸好时姓姑爷和驻扎在安庄的六支队土匪头目关系不错。在土匪头目的关照下分文不少的要回了卖米的钱,父亲真是命大福大,命钱得以两全。</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贫穷人家苦难多,父亲16岁那年,国民党四十军来我们村抓壮丁,有钱的人家用钱买丁,有权的人家以权免役。没有钱又没有权年仅16岁的父亲被抓走服兵役,关押在县城一个叫‘鱼头顶’的院子里,伯父托人求情连见都不让见。三四天后随部队开拔往安阳方向,晚上宿营在延津县一个叫石婆固村的一处草料场中。为防止丁役逃跑,房屋中挂着马灯,门口安置岗哨。毫无睡意一心回家的父亲趁哨兵打盹,轻轻挪开同伴的胳膊,跳窗逃到了漆黑的田野间。不一会就听见营房内喊声震天:“有人逃跑了,抓逃兵呀!”听到喊声父亲停下脚步,不敢再跑,趴到红薯地的垄沟里,大气不敢出。打着灯笼的匪兵险些踩到父亲,如果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一直到后半夜,确认安全了,父亲撒开脚步向着家的方向一口气跑了二十多里。在田野中一个瓜棚里驻足休息一两个时辰,天亮以后终于回到了家。</p> <p class="ql-block">  父亲大难不死又躲过一劫,回到家的父亲继续经营他的小生意,卖米、卖馍、卖烟、针头线脑之类。在那食不果腹的年代,父亲靠做小生意使得全家人吃喝不愁。父亲没有读过书,不认识字,但是做小生意却是一把好手。秤杆一提随口就能报出钱数,父亲说熟练了称⭐就是钱数,那速度和现在的电子秤有一拼。每年几十甚至上百宗欠账全靠心记,从未出过差错。做小生意成了父亲一生的爱好!</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父亲以及我们家庭的命运随着国家的前途政策颠簸起伏,五十年代末期“大跃进”、“人民公社化运动”席卷全国,做小生意被污名为“投机倒把罪”,父亲做小生意的权利被剥夺了。我们家再一次沦落到吃上顿没下顿的状况了。父亲没文化、又没技术只能靠出苦力挣工分养家。父亲被安排在村上的砖瓦窑干活,没日没夜的拉土和泥,一个人供三四个人打砖坯、做瓦坯。出尽了力吃尽了苦,挣的工分分得粮食不够家人糊口。</p> <p class="ql-block">  终于苦尽甘来,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农村实行了联产承包责任制。家里分了自留子、责任田,生活条件一天好比一天。父亲又干起了老本行,在镇子街上摆起一个摊子,卖些水果、蔬菜、花生、瓜子之类的东西。每年麦收季节人们起早贪黑,抢收抢种,是一年中最忙的时候。那些日子,每家都会奢侈的吃上几顿新鲜蔬菜。此时也是父亲生意的黄金季节,每天凌晨三四点钟,父亲就骑上三轮车去县城进菜。满满的一车子菜有四五百斤,年过七旬的老人,佝偻着身子吃力的蹬车慢行,遇到上坡或者麦草(那时候很对农家在马路上摊麦打场),只能下车用力缓慢推行。天一亮就准时将新鲜蔬菜摆满了摊子,每天三四十里路进货从不间断。(<span style="font-size: 18px;">现在我总是遐想,那时要是能有个电车该多好)。我们多次劝说让他歇息都不肯放弃。那些年,父亲的心情是舒畅的,乐此不疲,无忧无虑的干着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摊子下边总是放着瓶白酒,一边听着收音机播放的戏曲,时不时地喝上几口。这也许就是父亲的幸福生活吧!父亲硬是靠出力流汗、省吃俭用帮我们盖了房,成了家。</span></p> <p class="ql-block">  借助党富民政策的春风加上父亲的勤劳经营,以及见过世面有头脑有思想的哥哥也转业回来,我家的生活状况有了很大的变化。八十年代初我们家买了我们村甚至于是我们乡镇上的第一台属于私人的195型柴油机,开垦荒地种水稻并获得了大丰收。两年之后我们家又添置了两台洛阳小四轮拖拉机,一边开展农业生产一边搞运输抓副业。05年我们建立了水泥预制构件厂,几年以后建设了温泉洗浴中心……,面对这天翻地覆的变化父亲逢人就说:“还是社会主义好呀。楼上楼下、电灯电话、洋犁洋耙的日子终于来了,感谢共产党,感谢邓主席呀!”。话语中幸福感满满的!</p> <p class="ql-block">  父亲的晚年是幸福的,儿孙们人人敬老,个个孝顺 。从外回来都会捎点瓜果零食,陪父亲说说话、唠唠嗑,给老人剪剪指甲、刮刮胡子。父亲80岁生日,请来了军乐队、盘古队、摆设酒席宴请亲朋好友为父亲庆祝大寿。以此外在夸张的形式抒发一家人对父亲养育之情的感恩和答谢!2021年5月24日是父亲离世六周年的祭日,又恰逢父亲节,谨以此文献给我魂牵梦绕的老父亲!您永远活在我们心中!愿您在地下安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