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动与遗憾 文图/江月

江月

经过两年多时间，我与韦克家共同创作的一部“献给为中国飞行试验事业默默奉献的人们”的纪实文学《中国试飞》（上下）终于完成了，昨天拿到样书时，感慨万千。其中最强烈的感受是：感动与遗憾。

陕西是个国防大省，航空大省。

2018年5月，陕西人民出版社计划出一部反映中国航空的纪实文学，了解到“飞行试验”是新型飞机研制的重要环节，是对航空新产品摸索和积累使用经验的必由之路，同时，中国唯一的飞行试验研究机构，即“中国试飞国家队”就在西安。于是，将这部书的名字确定为《中国试飞》。又考虑到“试飞”领域过于专业，行业外人士在短期内不易介入，于是邀请在试飞院工作过30多年的韦克家和我做主笔。

两年间，我们作为创作者，在态度上，从诚惶诚恐、坐卧不宁到竭诚尽敬、专心致志，再到全力以赴、脚踏实地；在资料搜集上，从采访熟悉人物到努力学习专业知识再到了解后的欣赏和崇拜；在写作上，从无从下笔到文从字顺再到酣畅淋漓……仿佛经过了一番脱胎换骨。

两年间，我们感同身受着试飞人的骄傲：2019年10月1日，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的庆典上，中国航空人自己研制的飞机组成浩浩荡荡的空中梯队通过天安门广场上空接受人民的检阅。这些新机的研制都有试飞人付出的辛勤和汗水，甚至流血和牺牲；“报国苑”里的功勋飞机，默默诉说着中国试飞几十年的发展历程；如今，中国军队的航空装备已从原来的只有数量没有优势的尴尬局面中解脱出来；中国航空工业正在如火如荼地研制各种飞机新型号和与这些新型号相适应的各种新型发动机、导弹机载配套设备……飞行试验责任重大。

两年间，我们常常能感受到试飞人的担当：未来的新型飞机研制和空天地海一体作战系统等的发展，在为飞行试验的发展提供无限拓展空间的同时，也为飞行试验提出了许多难题和挑战；我国的总体试飞水平与国外先进国家相比还有相当差距……如何缩小差距，满足航空技术和航空工业发展对飞行试验的要求，仍然是个大课题。

两年间，我们看到了很多可以有更多选择却坚定地选择了中国试飞事业的“90后”们，常常能感受到他们对事业的热情和对责任的担当。当我们以“中国飞行试验展望”为题采访试飞院现任院长陈怦时，他说：“中国试飞的未来是年轻人的，听听他们怎么说吧。”于是，就有了一个由团委组织的、“以梦为马 不负韶华——我梦想中的试飞院”为主题的征文活动。征文中，年轻的试飞人立足现状、放眼世界、筹谋未来，描绘出一个引领试飞事业新时代的国际化试飞院。有的竟然憧憬了发生在2049年5月4日的一场以“再现汉唐雄风”的“天罗空战系统”的成功首飞……直抒胸臆，给人耳目一新的震撼。

两年间，我们采访了许多明知试飞是和平时期离死亡最近的职业却毅然决然地坚守在试飞岗位上的第二第三代试飞人，看着他们从实验室到机场、从停机坪到监控室、从飞机旁到计算机旁、从制定《试飞大纲》到编写《归档报告》的忙碌身影里，我们更坚定了一个信念：在中国航空赶超世界先进水平的征程上，有这样的中国试飞人，航空事业的飞速发展一定会所向无敌。

两年间，我们近距离地接触了那些为了祖国的航空试飞事业默默奋斗了一生的老试飞人。他们不忘初心，忠诚于党、忠诚于国家、忠诚于试飞事业的不计报酬、无忧无怨精神让人动容。他们是第一代试飞人，大多已80多岁，他们将一生都献给了中国试飞事业。遗憾的是，在我们安排采访他们时，有许多却未能如愿：有的我们在通知时才知道已经去世，有的因身体原因已无法接受采访，有的约定了第二次采访却因病离去而无法实施……

相对中国航空这个行业来说，中国试飞属于一个非常小众的专业，中国试飞人的队伍也不是很庞大。但是，这支队伍的能量很大，这是一群对党对祖国对航空事业忠心耿耿的人；是一群把“向国家负责”融入血液、把“为用户服务”做到极致的人；是一群干着惊天动地事却甘愿默默无闻的人。所以，我们有责任将他们写出来，让更多的人知道他们、认识他们、了解他们。

党委书记葛和平不但对主创人员提出了“实事求是”的要求，还决定将其作为庆祝建党100周年系列活动之一，由院办公室主任耿向军负责管理；鉴于该书由陕西人民出版社立项并作为陕西省重大文化精品项目，出于对地方党政机关的尊重，院里不成立编委会，支持作者独立创作。院长陈怦说：有什么要求或者需要我来做的，只管提。

创作工作开始后，葛和平书记为我们提供了许多与航空、与试飞相关的书籍和资料，而且经常到办公室来指导创作：大到讨论全书的结构，小到某个词语的准确性，甚至一个事件、一个细节和一个标题，都要求我们从中国试飞的大背景来把握。

创作的外部条件满足后，耿向军安排了付青娟为本书创作院内联络人，并负责史料收集、采访活动安排、办公用品提供等许多具体工作。随后，他又分别主持召开了《中国试飞》创作“专题研讨会”和“型号总师座谈会”，并于当年11月召开了“北京采访座谈会”。

北京的采访很成功，20多位由试飞院调到北京工作的、航空总部与试飞工作紧密相关的老领导和老专家参加了研讨会并于会后接受了我们的采访。曾经在航空总部试飞局当过局长、已经80多岁的陈宝琦不顾路远，专程在女儿的陪同下来到我们住的宾馆接受了采访，只因怕我们路生不方便；中国航空工业文化中心副主任刘山给了研讨会及后期采访以极大的支持；航空工业科技委专职委员师元光为我们提供了许多素材；在北京的作家刘斌老师向我们传授了他在报告文学、纪实文学创作中的经验……

试飞院内的采访，更是得到了很多人的支持。200多人的采访，涉及方方面面，每个人都十分热情。退休后到外地居住的，只要回阎良就立即与我们联系；在阎良居住的都是随叫随到，平日里看孙子没有时间的老同志竟然利用周六周日接受采访；有文字积累的老专家们翻箱倒柜想方设法为我们提供文字资料；有任务在身的型号总师和各单位领导以及正在做课题的试飞工程师们，尽管工作繁忙，但都尽力配合。

试飞院历届和现任领导更是非常关心这项工作，一直在支持和鼓励我们：

曾任试飞院党委书记的于以贵十分诚恳地说：“真实反映中国试飞、中国试飞人，是好事，要做，而且一定要做好。要把长达几十年历史、具有一百多个专业、完成了上百个型号任务的中国试飞写成一部纪实文学作品，确实难为你俩了。但你俩了解、熟悉试飞，又有文字功底，除了你俩，也许很难再找到更合适的人了。所以，你俩要尽心尽力做好这件事。”

曾任试飞院院长的刘选民已经是航空工业总工程师了，他在接受我们的采访时说：“要多写老一代试飞人，他们是中国试飞发展的奠基人，我们只是继承者；可以说，创作《中国试飞》对航空事业来说是一件善举，善举就不论大小，所以，你们作者不必有太大的心理负担，不必强求每个人都很满意。有意见说明在意这部书，不足的将来可以再写嘛。”

他们的坦诚和热情既是安慰也是鼓励更是鞭策。

当然，在该书的立项、创作、出版过程中，陕西人民出版社的宋亚萍总编和韦禾毅、屈奇主任及责任编辑王辉的辛勤劳动更是不言而喻。

新中国试飞事业经过半个多世纪的发展，经历了从1959年至1979年的创业与奠基、1980年至1999年的发展与成熟、2000年至2019年的跨越与创新；我们从“红专502”的飞行试验第一飞到歼10的里程碑试飞，又到歼15的舰基起降试飞再到“20时代”的试飞……中国试飞人用行动写出了一部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创业史。

在这部创业史中，我们可以看到一条自力更生的脉络。

中国试飞进行的第一个飞机型号是“红专502”，也就是初教6飞机。那时候，我们在飞机上改装的记录设备是由复印纸和指针组成的自记器；数据处理是通过人工判读记录纸带上的曲线；计算工具是计算尺。为了改变这种状况，中国试飞人狠抓测试仪器和设备建设，仅20世纪60年代就研制出40种、上千

台仪器设备，同时，相继建成了立式弹射试验台、全机推力测量台、操纵系统试验台、轰5弹射试验机等非标准设备。

到了20世纪70年代，飞机性能、武器火控、动力装置、弹射救生、电子特设、遥控模型自由飞等专业得以发展；遥测技术引入试飞测试，发展了高速摄影技术、空间定位技术、航空摄影技术等外部参数测量；第二代磁记录系统的研制提高了测试精度和测量范围，各种传感器、调节器向数字化、通用化、系列化方向发展；各类计算机相继投入使用，改变了过去靠人工处理的落后面貌；还建设了飞机静电实验室、涡喷和涡扇发动机试车台、发动机飞行试验台等试验设施。

20世纪80年代之后，试飞技术得到进一步发展，达明ⅢB、骊山、秦川三套测试系统的引进，使机载测试技术和数据处理技术产生了飞跃式发展。单架飞机的综合试飞能力得到大幅度提高，使我国的试飞能力达到一个新水平。大型工程飞行模拟器和单轴变稳飞机的研制成功对试飞技术研究提供了有力手段，为培训试飞员提供了有效设施；高速弹射试验机的改装成功，为弹射试飞提供了研究手段；带动力的模型自由飞试飞成功，拓宽了遥控模型自由飞的试验范围，同时在民机适航试飞方面也进行了许多有益的探索。

进入20世纪90年代后，成功研制了三轴综合空中飞行模拟机、具有国际先进水平的“华山”系统；成功突破了三角翼飞机大迎角／失速／尾旋试飞的难关；成功掌握了空中加油技术；成功完成了电传飞机操纵系统和飞行品质试飞研究。

进入21世纪之后，中国试飞针对第三代、第四代战斗机、大型运输机、舰载机、预警机和无人机、直升机的特点，进行了大量的探索和研究……

而今，中国试飞技术能力呈指数增长，测试水平已大幅提高。

但是，作为以新中国航空试飞的发展为背景，以采访个体、使用历史文献的方式创作的这部纪实文学，虽然力求真实记录中国试飞人在中国航空工业中的特殊使命和报国情怀，但由于时间仓促和作者能力有限，在对这些历史的记叙中难免挂一漏万，同时，要将新中国60多年的试飞发展浓缩到60多万字的《中国试飞》中，困难也是显而易见的，特别是关于“问题”与“未来”的内容，我们谈得很少。而如何做到让中国试飞成为中国飞行试验科学技术的引领者、航空工业的重要支撑者、产品定型与鉴定的执行者、用户使用的支持者，如何进行前沿科学技术研究、为产品设计和研制服务、代表国家对产品质量和性能包括过程控制中的里程碑把关、站在用户的立场评估产品并帮助解决使用中的问题等方面，更是几乎没有涉及……

此外，由于保密和其他的原因，近10多年来正在进行试飞的型号中，除个别之外，基本没有写，而这些年，正是中国航空发展最快时期，也是中国试飞水平和能力快速提高时期。

新竹高于旧竹枝，新一代试飞人的新业绩，只有留待新的作者以新的著作记录了，让我们共同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