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文字 / 赵 丰</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图片 / 网 络</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编辑 / 秦岭一山</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音乐 / 晨鸟之歌</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1, 51, 51);">【题记】秦岭和合南北、泽被天下,是我国的中央水塔,也是中华民族的祖脉和中华文化的重要象征。为了唤起更多人关注秦岭,保护秦岭的意识,增强环保行动力,西安市秦岭保护局、西安市资源规划局、西安报业传媒集团(西安日报社)联合举办的“美丽秦岭我的家”为主题的全国征文、书画、摄影(视频)作品大赛各奖项一一揭晓,赵丰摘获文学作品类一等奖。</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赵丰老师的故乡就在秦岭脚下,正如在获奖散文中说到的“多少年,多少次,脚步不由自主地迈进秦岭,读书,写作,看山,观水,听鸟。渐渐的就和它达成了默契。在身子闲下来时就会贴近它。这种贴近,不仅是身子的相偎,更是心灵的共鸣。这一辈子,注定是离不开它了。这是命运的约定。”多年的秦岭采风使赵丰对秦岭的地理、气候、野生动物如数家珍,在获奖散文中赵丰详细介绍了国家珍稀保护野生动物朱鹮、黑鹳、金雕、血雉、黑喉歌鸲等,并讲述了少年时与祖父遇到一只翅膀受伤的鹰的深刻记忆,字里行间透露着作者对秦岭的热爱和对大自然的敬畏之情。</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赵丰作为获奖者代表发言时他深情地说:“对秦岭的虔诚,注定了我生命的存在之地。它使我生命充实,精神丰富。生命的大多数日子里,我静静凝望秦岭,与它面对面,心贴心。《秦岭鸟语》能够在本次‘美丽秦岭我的家’征文活动中获奖,我深感荣幸,这是组委会对我的秦岭情怀的鞭策与鼓励,我会以更饱满的激情投身于秦岭的怀抱中,赞美它,咏叹它。”</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22px;">《秦 岭 鸟 语》</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赵 丰</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多</span>少年,多少次,我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迈进秦岭,读书,写作,看山,观水,听鸟。渐渐的,我就和它达成了默契。在身子闲下来时,我会贴近它。这种贴近,不仅是身子的相偎,更是心灵的共鸣。这一辈子,注定是离不开它了。这是命运的约定。</p><p class="ql-block">从地理和气候的概念区分,秦岭是中国南北的分水岭,其独特的地理位置,赋予了它丰富的自然资源,适宜于不同环境要求的鸟在其中生存,据陕西省动物研究所统计,目前秦岭有野生鸟类521种,其中国家一级重点保护鸟类11种,二级重点保护鸟类54种。</p><p class="ql-block">数百种鸟语,将秦岭构造成一个音乐的舞台。它们色彩各异、鸣声清脆,为秦岭增添了亮丽风景,留下了美妙乐声。</p><p class="ql-block">鸟语,属于大自然的天籁之音。</p><p class="ql-block">如果,你要听懂鸟语,必须做它贴心的朋友,与它达成某种心灵的默契。</p><p class="ql-block">聆听秦岭的鸟语,这样你会意识到,你便是秦岭的主人。</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15px; color: rgb(57, 181, 74);">国家一级重点保护鸟类:朱鹮</span></p> <p class="ql-block">秦岭的鸟语,我首推朱鹮。</p><p class="ql-block">朱鹮为我国特有鸟类,世界珍稀禽类,国家一级重点保护野生动物,被世界自然保护联盟列为濒危物种,秦岭里数量约有2600只,分布在以洋县为主的汉中各县。它有着洁白的羽毛,鲜红的头冠。古时,人们视它为仙鸟,会给人类送来吉祥。它伫立的姿态沉静悠然,只有起飞时才会鸣叫。它的声音听起来类似于大雁的那种“嘎嘎——嘎嘎——”但却不像大雁那般响亮,并非一字一板,而是一串一串,宛若皎洁月色下情人的轻语。在洋县的朱鹮基地,当我聆听到它呢喃的声音时,仿佛谛听到了佛音:远、虚、淡、静。在我的注目下,几只朱鹮一边梳理羽毛,一边合唱。闭眼,好像童年时母亲哄我入眠的声音,温馨,甜蜜,令我沉迷。看过资料,知道朱鹮在这个地球上已经接近灭绝了。除了自然的因素,也有人为的原因,譬如乱砍乱伐造成的森林大面积萎缩,水土严重流失。更可恶的是,有些朱鹮是被人类捕杀的。一种美好的鸟,一种佛音般的啼叫,即将告别人类,这是谁的过错?除了心痛,我说不出什么。</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15px; color: rgb(57, 181, 74);">国家一级重点保护鸟类:黑鹳</span></p> <p class="ql-block">“鸟中君子”黑鹳与我的相遇,是在秦岭最高峰太白山的深处。就体型和色彩而言,黑鹳是秦岭最美丽的鸟。它仪表堂堂,高雅伟岸,黑白相间的身体,红色的嘴和腿,漆黑油亮的羽毛在阳光下尤如侠客的风衣,映出变幻多端的绿色、紫色或青铜色金属光辉。朱红而直立的长腿,长长伸直的脖颈,高昂的脑袋,粗健的长嘴,仿佛是一展临敌亮剑的雄姿。第一眼看见它,我就知道它是一种不同寻常的鸟。</p><p class="ql-block">在太白山深处一片碧绿的水面上,背景是原始森林,一群黑鹳站在晨雾的河面上,或悠然漫步于河水中,或亭立于青石上,全身映幻出多种色彩。它们的存在,让幽深的原始森林宛如仙境。起飞时,它们先在地面奔跑一段距离,缓慢有力地扇动两翅,在浓密的树枝间飞翔前进,飞翔时头颈向前伸直,两脚并拢,远远伸出于尾后。在空中的高处,它们头颈前伸,双腿后掠,飞姿似鹤。黑鹳不善鸣叫,我观察它们接近半个小时了,它们依然悄然无声。然而,就在我失望地离开时,空中却发出了“嗒嗒嗒——嗒嗒嗒”的鸟啼声,声音不大,但在静谧的山中,却清晰悦耳。那种鸟声,像是影视剧中发电报的声音。电报具有隐秘性,通过一种鸟的叫声游走于太白这座神秘的山中,令一座山更增添了某种神秘的意境。</p><p class="ql-block">太白之美书写在山水之间,体现在人文之上,融入在神秘之中。而黑鹳,无疑是这神秘之书的书写者。它们用“嗒嗒嗒”之声,抒写着一座山的神奇。</p><p class="ql-block">因了黑鹳,我先后五次进入太白山,目的很明确,就是一睹由它们营造出来的那片仙宫瑶池般的仙境,聆听它神秘的鸟语。每次出发之前,先要在家里净身沐浴,胸怀一颗虔诚之心。但太白之大,以至于后来的几次再也找不到那片碧绿的水了,再也见不到神秘的黑鹳踪影了。我的人生有无数的遗憾,而这个遗憾,却是刻骨铭心的。</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color: rgb(57, 181, 74); font-size: 15px;">国家一级重点保护鸟类:中华秋沙鸭</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在周至县境内的黑河上游,我看见了两只中华秋沙鸭,这是我国特有的珍稀水禽,为第三纪冰川期残留下来的珍稀物种,全球仅剩2000只左右。中华秋沙鸭是鸟类的活化石,享有“鸟中大熊猫”之美誉。它的外貌像极了普通的野鸭,然而身上暗绿、墨绿、白色、灰色的羽毛将它们装饰成为身份高贵的王子或仙女。它们在水质清亮的黑河水中潜泳,一旦浮出水面,便发出短促而细微的“嘎呀”,在水面恩爱时,发出温情脉脉之音,叫声连成一串,宛若秋风扫落叶般的畅快淋漓。这是属于中华秋沙鸭的抒情曲,分明是夫妻互诉情爱的心语。我合拢双眼,在岸上侧耳细听,又感受到了小提琴尾音的余韵悠长。我的心境,被它们的叫声牵引至婉柔之乡。</p><p class="ql-block">中华秋沙鸭属于留鸟。巍峨的秦岭,是它们永恒的故乡。</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15px; color: rgb(57, 181, 74);">国家一级重点保护鸟类:金雕</span></p> <p class="ql-block">金雕,属于秦岭的猛禽,体长可达一米,翼展可达两米以上,体重四至六公斤,羽毛覆盖着腿爪,以大中型鸟类和中小型兽类为食。冠名以“金”,是指它头和颈后羽毛在阳光照耀下反射出的金属光泽,其实,它全身的羽毛呈栗褐色,背部和翅膀上还杂以少量白色,跟金色相距甚远。它们营巢于针叶林、针阔叶混交林或疏林内高大的红松和落叶松树上,活动于悬崖峭壁之上。在高空中一边呈直线或圆圈状盘旋,一边俯视地面寻找猎物,两翅上举“V”状,用柔软而灵活的两翼和尾的变化来调节飞行的方向、高度、速度和飞行姿势。资料上介绍,它捕食的猎物有数十种之多,如雁鸭类、雉鸡类、松鼠、狍子、鹿、山羊、狐狸、旱獭、野兔等等,有时也吃鼠类等小型兽类。</p><p class="ql-block">金雕的鸣声,我是在宁陕县皇冠镇听到的。2016年8月,我与几个文友在那儿小住,期间常常结伴攀至峰峦叠嶂之处。那个落着细雨的上午,在枇杷岭的一处悬崖下,我们仰头看见了几只金雕的身影。它们先是伫立在岩石上展望蓝天白云,后来就目光炯炯地俯视我们。它们的色彩极不艳丽,黑乎乎一团,但那双眼睛,却放射出灰黄的警惕。其中的一只“哇哇哇”连叫三声,其他几只也一起“哇哇哇”起来,似向我们挑战。只那么几秒,它们发出长长的呜声,从悬崖上将双翅下垂成90度直冲下来。我们一时慌乱,弯腰捡起脚旁的石块、树枝,摆出姿势,准备应对它们的攻击。看见我们有所防备,在半空中它们折回身,双翅平行,形成“一”字形飞了回去,与此同时,它们“咕——”的一声昂首长啼,只是一声,却石破天惊,震撼着我们的心灵。</p><p class="ql-block">在皇冠镇的日子里,我的身心几乎整个沉浸在金雕的叫声中。</p><p class="ql-block">金雕是猛禽,其领地不会容忍其它异类的侵入。如何解析它们的鸟语呢?“哇哇哇”是提示音,告诉同伴有陌生的人或动物来了,大家要警惕;而长长的呜声,则是战斗的宣言,冲锋的号角;而那声响彻山谷的“咕——”,是撤离战斗的讯号:敌人太强大了,我们收兵吧!</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15px; color: rgb(57, 181, 74);">国家二级重点保护鸟类:血雉</span></p> <p class="ql-block">鸟语,是大自然赠与人类的礼物。问题是,你首先要倾情聆听它的鸣叫,读懂它的语言,而且在它向你发出叫声时,你必须报之以无比虔诚的姿态。它所关注的正是这样的人,才会将最动听的歌声奉献给你。</p><p class="ql-block">血雉的身价比不上上述几类鸟,它们生活在秦岭海拔2200米以上的桦树林和亚高山针叶林,密度大约为每平方公里50只至100只,分布范围包括太白、眉县、周至、佛坪、洋县、宁陕、柞水等地。</p><p class="ql-block">周至县厚畛子镇境内的佛爷坪,又称老县城村,史上为名副其实的佛坪县城所在地。它位于船型盆地内,北倚秦岭大梁,有湑水河作为护城河,形成天然的防御系统。南面紧靠山脉,左为太白山,右为农田,阴阳序次,风雨时至,其“群山环抱,一水中流”的格局,符合古人营造古城时的风水选址意向。</p><p class="ql-block">2004年的春末,我曾专程拜访这块故地,并在此住了一晚。傍晚,我在造型为八角形楼阁式结构的白云塔顶上看见了两只血雉,它们的羽毛向后延长成冠羽,羽毛形似绿色的柳叶,灰色的头顶,黑色的额、眉纹,眼圈、鼻梁和腿为红色,虽是点滴,却分外惹眼,其名血雉的由来大概正在于此。老县城村是国际生物学界优先关注的区域之一,被世界基金组织评为大熊猫走廊,是中国特有动物大熊猫、金丝猴、羚牛、金鸡、血雉的栖息地。我知道,血雉的巢通常位于树木、岩石等遮蔽物下的地面或洞中,活动范围多在岩石上、树荫处,或者松树杉树的树枝上栖息,而它们出现在汉白玉石料雕凿的塔顶上,令我颇感意外。</p><p class="ql-block">起初,两只血雉并未发现我的存在。我屏住呼吸站在塔下,尽量不出声惊扰它们。它们并排站着,昂着头相互发出一连串的“啾啾”声,尾声则是较强音的“嘎嘎”,似在表白情爱,又似在讨论着生活。当它们发现我时,突然终止了一连串的鸣啼,其中的一只——大约是雄鸟,发出了短促的“嘶嘶”声,仿佛在报警。开始是几声短促音,数秒之后,那“嘶”声连在一起,形成连串的“嘶嘶嘶嘶”声,紧跟着,另一只雌鸟也“嘶嘶”地叫起来。我猜测,它们是在用叫声召集四周分散的鸟群。</p><p class="ql-block">人类与鸟,互不相扰,最好。在两只血雉警惕的目光下,我悄悄地隐身。直到看不见我的踪影,它们又恢复了“啾啾”“嘎嘎”的日常对话。</p><p class="ql-block">春末,是血雉配对繁殖的季节。那两只血雉,避开它们的同类,在一座塔顶上谈情说爱。至今,我只能如此解释它们在那个春末傍晚的行为。</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15px; color: rgb(57, 181, 74);">国家二级重点保护鸟类:黑喉歌鸲</span></p> <p class="ql-block">黑喉歌鸲生境隐秘,生性胆小,活动隐秘,数量稀少,被世界自然保护联盟列为易危物种。</p><p class="ql-block">普遍认为,黑喉歌鸲的生命起源在秦岭南部,但二十世纪的百年间却在秦岭失踪,一度认为在秦岭绝迹。直到2011年,中国和瑞典两国科研人员在秦岭的佛坪和长青两个保护区内发现了七只黑喉歌鸲,这才开始了持续监测到稳定的繁殖记录。同年5月,黑喉歌鸲的首张野外照片发表,使得这一受胁物种在世界范围内得到关注。</p><p class="ql-block">从外表看来,黑喉歌鸲和麻雀的形状极其相似,但物以稀为贵,失踪百年之后重现,这神秘的现象为它赢得了足够的生存地位和研究价值。</p><p class="ql-block">其实认真审视,黑喉歌鸲的外形要比麻雀精致得多,而且雌雄呈现出不同的外貌特征。雄鸟腹部黄白,尾基部有白色闪斑,头顶、背、两翼及腰青石蓝色,脸、胸、尾上覆羽、尾中心及尾端均黑;而雌鸟深橄榄褐,下体浅皮黄,与雌性蓝歌鸲的区别在下体无鳞状斑纹,尾下覆羽皮黄,尾沾赤褐。无论雌雄,局部的色彩有细微的差别,譬如虹膜为深灰,嘴为黑色,脚为粉灰。</p><p class="ql-block">在秦岭深处,黑喉歌鸲每年4月底至5月初迁至中高海拔地区繁殖,8月中下旬南迁越冬,预估其数量约为50只,多栖息于海拔2000米至2600米针阔混交林下的秦岭箭竹林中,筑巢多选择在有一定坡度、易于排水且向阳的天然土洞内,以鳞翅目和双翅目幼虫为食。</p><p class="ql-block">人们很少能发现黑喉歌鸲的身影,难以聆听到它的叫声,我在网页上搜索到鸟类专家撰写的一篇题为《发现黑喉歌鸲》的文章,文中介绍黑喉歌鸲的鸣唱非常有特点,在生命的不同时期,展示出不同的鸟语。譬如在繁殖期,其叫声包含若干个短促多变的音节,每个音节又由不同的或高或低的短音节组成,而音节的鸣唱节奏则较为缓慢均匀。而在分娩期和哺育期,它的叫声则急促响亮,是在示警或抗议。在寻找食物时,它的叫声谨慎小心,只有单一的音调“tuitui”,音量不大,很是微弱,隐蔽。</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15px; color: rgb(57, 181, 74);">国家保护动物(无危):鹧鸪</span></p> <p class="ql-block">在柞水县境内的秦岭东南部主峰牛背梁,我发现了观音雀(鹧鸪)的身影。牛背梁是我国黄河、长江两大水系的分水岭,森林茂密,潭溪清幽,花木遍野,翠绿层层,流水潺潺,青崖怪石,峡谷深幽,空气清新,是鸟的天堂。观音雀体型很小,红嘴,身上至少有五六种色彩,叫声细小:“啊呜——啊姑——”我只有格外细致地倾听,才能捕捉到它那优美的音调,稍不留意,那声音就会从我的耳边划过。春暖花开,晨曦照耀,它们飞落在高高的岩石上或树枝上,一鸟高唱,群鸟响应,此起彼落,遍及山野,带来了春天的勃勃生机。雄性的观音雀十分善斗,为了保护自己的巢区,两鸟相斗时,一方叫着:“啊呜——啊姑——我欠打——我欠打——”另一方则回应:“啊呜——啊姑——我叼叼——我叼叼—— ”</p><p class="ql-block">我被这别具情趣、人性化的鸟语迷恋,便接近它们,近距离聆听它们的对话。它们发现了我,驻音观察着我,好一会,大约觉得我对它们没有恶意,为了能够让我更清晰地听到它的叫声,便从树身上、草丛中或者岩石上跳跃着靠近我,我看见了它鸣叫时尖细嘴巴的一张一合。凝神倾听,其发音如同佛语禅声,在一条小溪在布满鹅卵石的河道上缓缓流淌,最终化为缕缕瀑布飞流而下。</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15px; color: rgb(57, 181, 74);">国家保护动物(无危):白头鹎</span></p> <p class="ql-block">十多年前,我常常在国家宁西林业局的驻地菜子坪度夏,那儿是宁陕县的地界,山恋起伏,纵横交错,即使在炎炎夏日,气候也异常凉爽。那儿生活着一种俗名白头翁、学名白头鹎的袖珍鸟,因头顶一团白毛而得名。它的体长只有17到22厘米,额至头顶黑色,黑嘴,两眼上方至后枕白色,形成极为醒目的白色枕环,腹白色具黄绿色纵纹。它吃树身上的害虫,是保护秦岭林木的益鸟。它的双音节叫声为 “句饿——句饿——”那夏雨般清爽的韵律,似乎触手可及。它不怎么怕人,即使近距离靠近,它也不会飞走。同伴被它的叫声迷恋,想捉住一只回去用笼子养起来,我提醒他,白头鹎领地意识很强,并不适合家养,而且它属于国家保护鸟类,捕捉是违法的。于是他放弃了捕捉的念头,自言自语:是啊,只有在大自然中,它的叫声才如此动听,如果关进笼子,它的叫声一定是恐怖的了。</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15px; color: rgb(57, 181, 74);">国家保护动物(无危):戴胜</span></p> <p class="ql-block">戴胜像一个人的名字,然而却是秦岭的一种珍稀鸟。它的头顶仿佛花冠,嘴形细长,身体由淡棕栗色、棕褐色、红褐色、黑褐色、棕白色、铅紫色、铅黑色、白色带斑等多种色彩组成。戴胜,我也是在菜子坪见到的,飞行时两翅缓慢扇动,一起一伏的波浪式前进。停歇或落地时,羽冠张开,形如一把扇。鸣叫时,它冠羽耸起,旋又伏下,随着叫声,羽冠一起一伏,喉颈部伸长而鼓起。它发出“扑扑——勃勃——” 粗壮低沉的声音,但听起来舒适温暖,犹如夜间光芒闪烁的琥珀一般。</p><p class="ql-block">观音雀、白头鹎、戴胜,是在用天籁般的叫声给与观察者以回报。忽然想起英国作家爱德华·格雷,他一定无数次聆听过鸟语,方才真正抵达到那种用心灵与鸟对话的境界,写出了《鸟的魅力》那部传世之作。</p><p class="ql-block">我不是鸟的研究者,秦岭的许多鸟儿叫不出名字,但这并不影响它们给我的生命带来的愉悦。</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15px; color: rgb(57, 181, 74);">国家二级重点保护鸟类:红腹锦鸡</span></p> <p class="ql-block">夏日的正午,我在故乡乌桑峪的出山口看到了一群野鸡,它们疾速地飞过,投射下来一片片清凉的暗影,这些细碎的斑点在山坡上滚动。凝神间,我听见了它们相互呼唤时清脆的声音,时而“柯——哆——啰”,时而“咯——克——咯”,突然受惊时,则暴发出一系列尖锐的“咯咯——”声。它变化多端的鸣声,如花腔的情歌,押韵的诗诵,冲锋的号角,山水的咏叹,如此打动我的心弦。</p><p class="ql-block">野鸡名字不雅,却是古老的鸟,学名为雉。谁也无法探究到任何一种鸟的历史,尽管这样,野鸡的生命无疑是古老的。魏晋时曹丕的《善哉行·其一》诗里就有它的影踪:“野雉群雊,猿猴相追。”能与猿猴在一个天下共同生活的鸟,它的岁月该有多么漫长呢?</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15px; color: rgb(57, 181, 74);">国家二级重点保护鸟类:苍鹰</span></p> <p class="ql-block">夜色渐起,秦岭安静下来:溪流、草木、岩石,只有夜风骚动。此刻,我在鄠邑区境内的朱雀森林公园聆听山中鸟儿的鸣唱。我听见了鹰的翅膀扑楞楞飞过树丛,或“嗷嗷——”或“咿呀——”地叫着,令我揪心。当它飞至悬崖之顶时,会发出“嗥----嘎——”的狂叫,响亮、尖利、辽远,苍凉之声冲入九霄,划破夜空的寂静。</p><p class="ql-block">鹰被称为苍鹰。苍为六弦之首,为极高的弦首,有无限的可能性与定义,与天地万物组合成高远之象:苍天、苍云、苍海、苍浪、苍风、苍生、苍老、苍凉、苍音……它的叫声,隐含着超凡脱俗的气质与孤独的勇气,凝聚着某种远远超拔于现实背景之上的英雄主义。在鸟类中,唯有鹰可以用“苍”冠名。在先民部落里,鹰是一种图腾的形象,至今,印地安人仍传唱着有关于鹰的优美古歌。</p><p class="ql-block">长空颤栗,山谷震荡,余韵悠长。唯有鹰的叫声,才可以达到如此的境界。</p><p class="ql-block">鹰的叫声,内涵人性之美。</p><p class="ql-block">祖父曾经从两只鹰的叫声里感知到了鸟的人性美,并催发了他的人性觉醒。</p><p class="ql-block">我的故乡在秦岭北麓乌桑峪脚下的碾儿庄。少年里的一个夏天,祖父在乌桑峪那面山坡上种谷时,捡到了一只翅膀受伤的鹰,带回家用草绳拴在窗前的地上。夜里,不知从什么地方又飞来了一只鹰,落在翅膀受伤的鹰身旁,叽叽嘎嘎地说着话。祖父依然记得,那夜院子里铺满皎洁的月光,他隔着木窗望着,突然生出把那只鹰也用绳子拴起来的念头。他又找到一根草绳,蹑手蹑脚地出来,走到两只鹰的跟前。那只健康的鹰,仿佛意识到了他的阴谋,一跃而起向他扑过来,祖父吓了一跳,然而并没有放弃他的恶念。他挥动着草绳,与那只鹰格斗。鹰丝毫不惧怕他,迎着他手中跳跃的绳子,尖利地叫着,用爪子一次次抓着祖父的光头。祖父的头流血了,他伸手摸了一把,将月光下酱红的血涂抹在脸颊上,像个怪物一般,继续战斗。他大约觉得绳子不解恨,索性举起一把铁锨,仰天而吼:“呀——呀——呀——”他的声音凶恶透顶,那只鹰则“啁——啁——啁——”发出尖利的叫声及拖长的吠声,来回应祖父,叫声里含着无比的愤怒。在它愤怒的叫声中,祖父愣神了好一会,忽然放下了铁锨,捂着耳朵逃回老屋。</p><p class="ql-block">是鹰悲愤的叫声,震撼和撕裂了祖父的心灵。</p><p class="ql-block">清晨,祖父下炕来到院子,去看那只受伤的鹰,令他惊讶的是,受伤的鹰和那只与他搏斗过的鹰脖子缠绕在一起,一同绞死了。祖父的脸扭曲着,趴在地上,把两只死去的鹰抱起来,眼眶里溢出了泪水。他走出后院,一步一步上山,在乌桑峪的一面坡上挖了一个坑,将两只鹰合葬了。</p><p class="ql-block">那年,我十二岁。站在老屋门口,看着祖父那扭扭歪歪的背身攀登着一面山坡,心头涌起一种悲壮的感觉。祖父的那幅背影,永远定格在我的记忆中,被我的人性收藏。</p><p class="ql-block">这是我记忆里永远清晰的画面:斜坡上,祖父用一把铁锨吃力地挖坑,埋了两只鹰后,他像做错了事的蹲在坡上双手抱头……此后,每当听见鹰的叫声,祖父便对我说:别抬头。人至中年,我才理解了祖父。祖父不愿仰头俯视鹰的飞翔,是因为他曾经有过的残酷行为。他的目光,无颜面对空中的鹰。这样的内疚,这样的伤痛,折磨着他的心灵。</p><p class="ql-block">祖父是用他的余生在向鹰忏悔。</p> <p class="ql-block">现在,让我回到爱德华·格雷的《鸟的魅力》上来。那本书所呈现的,是充满自由、快乐的野生鸟类世界,展示了自由世界的鸟语及鸟的纯真性情,是人类心灵的随性读本。可谁能想到,爱德华·格雷是用了四十年的野外观察,体验了数百种鸟语,才为人类献出了这样一份厚礼。那诗一样的文字,禅一般的语境,是心灵与鸟语对接的结晶。</p><p class="ql-block">爱德华·格雷给了我一种启示:如何从鸟语自身的魅力返回到人的认识层次上来,即以怎样的态度来对待鸟语,是听而不见,还是洗耳恭听?</p><p class="ql-block">对秦岭鸟语的观察,是我生命里极其重要的组成部分。我不否认,是爱德华·格雷以及那本《鸟的魅力》,给了我持之以恒的勇气。</p><p class="ql-block">身临秦岭,任何一只鸟的叫声,都会令我惊喜不已。</p><p class="ql-block">聆听鸟语,用文字描写出鸟语的灵动,如此,我在秦岭的驻足也就具备了充分的理由。</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作者简介】赵丰,西安市鄠邑区人,中国作协会员,出版小说散文集十七部,曾获第五届冰心散文奖、首届东方文艺奖、第二届孙犁散文奖、首届吴伯箫散文奖、首届张之洞文学奖、第三届柳青文学奖、《安徽文学》《延河》《红豆》《攀枝花文学》等刊年度文学奖等。主要从事散文随笔写作,以哲学随笔及生态散文见长。毕生居住在秦岭终南山下,过着“见山是山,见水是水”的清静生活。</span></p> <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article.xuexi.cn/articles/index.html?art_id=1206569816376743290&item_id=1206569816376743290&study_style_id=feeds_default&pid=&ptype=-1&source=share&share_to=wx_single" target="_blank">秦岭山中的国家重点保护鸟类,都长什么样?</a></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 END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