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鸡开刀

红梅报春

　　给鸡开刀？没听说过吧。我就遇到过一次。

1970年的春天，我回乡下老妈家，发现一只鸡从外边跑回来，脖子不停地向后弯去，走路摇摇晃晃的，象喝醉酒的酒鬼。我急忙喊母亲，母亲一看，说糟了，一定是中毒了。原来，我家老屋后面就是生产队的麦田，麦子刚播下去，鸡就刨着把麦粒吃了，造成粮食减产。后来，队上想了个办法，把麦种用六六六农药拌了，再种下去，一来防鸡吃，二来防蚜虫。队上事先通知大家把鸡猪关好，不要放到田里去。

可我家这只芦花大公鸡性格急躁，才关了三天，它就受不了了，乘人不备，就从鸡窝的豁口硬挤出去，一溜烟地跑进了麦田，吃了几口，觉着不对劲，急忙往家跑，可已经来不及了，毒素伤了神经，它痛苦地倒在老屋门口。 我着急地问母亲，还有救吗?母亲说，刚吃上，把它的嗉子剪开，把有毒的麦粒挤出来，用水洗洗后再缝上，兴许能活。

我急忙找来剪刀，按照母親的指点，先把它嗉子上的毛拔掉，在露出肉的地方用剪刀剪个一寸的小口，把嗦子里的麦粒挤出来，再往进灌点水，晃一晃，洗洗嗉子里的残留物，再倒出来。反复三四次，看灌进去再倒出来的水清了，就用白线穿上针，也顾不上消毒，就开始缝伤口。我缝的时候，鸡还有感觉，我缝一针，它哆嗦一下，我忘了害怕，就全当裤子破了缝口子，几下就缝上了。缝完后，我出了一身汗。芦花大公鸡全然没了往日的威风，蔫蔫地倒在地上。母亲让我把鸡嗉子里倒出来的麦粒和清洗物连土挖出来，提到很远的空地，挖了一个深坑埋进去，以防别的动物吃了再中毒。

回来后，看着芦花公鸡在老屋门口苟延残喘，我心想，完了，活不了了，觉得很可惜，就回忆起芦花公鸡的好处。它身材高大，毛色油亮，目光威严，尤其是鸡冠又大又红，象是挑着一面飘扬的旗帜。它很勤快。每天东方刚露出一线鱼肚般的白光，它一声咯咯喽，声音洪亮，尾音袅袅，一唱迎来万鸡和，是全村打鸣最早的鸡。

它很勇敢。有一次，小鸡正在院里刨食，一只黑猫蹑手蹑脚地溜过来，想抓小鸡，小鸡们吓得惊慌失措，四处逃窜，母鸡也跑的不见影了，而它圆睁双眼，浑身的羽毛都竖起来了，怒气冲冲地冲上去，用它尖利地嘴去叼黑猫。黑猫弓着身子，嘴里发出低沉的怒吼，但芦花公鸡毫不退让，一次又一次，跳起来用爪子去抓黑猫的眼晴，硬把黑猫赶走了。

它很忠诚。有一次，母鸡下完了蛋，红着脸，一边咯咯达地叫着报喜，一边拉屎。这时，正巧有个小孩路过，听到母鸡的叫声，就进来偷蛋。芦花公鸡正围着蛋踱着方步，看见这个小孩要偷蛋，就猛地扑上去啄他，把他给吓跑了。

它很护群，有时我家的鸡被外边的鸡欺负了，它就领着我家的鸡去打群架，它总是一鸡当先，冲锋在前，尽管有时被对方啄的鼻青脸肿，一次鸡冠都被撕掉了半拉，但它不屈不挠，顽强战斗，总是得胜回朝，那被撕裂的半拉鸡冠还连在头上，鲜血直流，它照样挺着胸膛，迈着方步，威风八面，象个身经百战的大将军。

奇迹发生了，二天后，这只芦花大公鸡活了，它站起来了，能喝水了。我惊奇它生命力的顽强，高兴地跑到田里抓了蚱蜢来喂它，它吃一下点一下头，好象是在感谢我的救命之恩。遗憾的是，它这次偷嘴的后果是它再也不能打鸣了，毒素还是伤害了它的嗓子，它只能发出含混不清的呜啦声。

后来，它又活了三年。老死后，母親把它深埋在大柳树下，希望活了五百年的大柳树保佑它，让芦花公鸡在那个世界能转成一个开彊拓土保家卫国的大将軍。

图片为网络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