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的大学毕业之旅：千里赴蓉城

丁香雪

2015年夏天，女儿考入西南交大，我们约定大学四年期间必定有一次自驾成都之旅。 这个诺言到她毕业的时候才实现。 2019年6月16日早晨，我和妻子开着朋友的途观出发了。利用十五天年假的时间往返，边走边玩，我们设计的线路是去程走南线：经湖北、重庆到成都，返程时走北线：经陕西、河南回家，满足女儿去西安的梦想。 另外，这次自驾我也要满足自己多年来的一个梦想：到苏轼被贬的黄州看一看，到河南祭拜苏轼墓，完成精神的寻根之旅。 所以我的首站就是湖北黄冈（古称黄州）。 　　十个小时，一千公里，在下午的蒙蒙细雨中，我们到达了黄冈。 草草吃罢晚饭就躺下了，养足精神明天才有劲头找寻东坡当年的足迹。睡梦中朦朦胧胧出现了定慧院、临皋亭、东坡、雪堂、快哉亭、赤壁…… 　　6月17日上午，我们冒雨游览了遗爱湖公园，公园因东坡的《遗爱亭记》而得名。 整个景区太大了，湖面很宽阔，游人极少，真正可玩的景点不多。 　　苏轼被贬黄州后，太守徐君猷敬慕其才，给予其无微不至的照顾，两人经常到城南安国寺旁的一座亭子里品茶聊天，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宋元丰六年（1083年）黄州太守徐君猷罢任，安国寺和尚为亭子请名，苏轼遂名曰“遗爱亭”。当时苏轼眉山同乡巢谷在雪堂课馆，教授苏轼的两个儿子苏迈、苏过，徐君猷请他为遗爱亭作文，于是由苏轼代笔写下《遗爱亭记》，记述了徐太守虚静爱民的政绩以及和苏轼的情谊。 　　到了黄州，怎么能不去赤壁？ 湖北省有两处赤壁，我们游览的是东坡赤壁，也称文赤壁，以区别于孙刘联合抗曹的武赤壁。。 东坡赤壁古称赤鼻矶，因东坡在此写下《念奴娇赤壁怀古》和前后《赤壁赋》而被后人改称赤壁，为了和真正的赤壁区分，才有了东坡赤壁和文赤壁的说法。 由于长江改道，这里再也没有了苏轼看到的“乱石崩云，惊涛裂岸，卷起千堆雪”的胜景。据说当地有关部门想通过现代技术恢复古时候的赤壁景色，我们拭目以待吧。 　　一进景区就能看到苏大学士的全身汉白玉雕像，峨冠博带，玉树临风，是我们想象中的样子。 雨不停地下，偌大的景区就我们两个人，哈哈，包场啦！这也是我和东坡跨越千年的缘分。 　　名胜古迹的对联一如既往地吸引我，不管雨多么大，我必须看完每一幅对联，文人墨客使出浑身解数，极尽夸张铺排之能事，把毕生所学都放在短短的联语里面。 “客到黄州或从夏口西来武昌东去，天生赤壁不过周郎一炬苏子两游。” 　　我最喜欢的古典散文就是《前赤壁赋》，二赋堂里迎面就是这篇千古奇文。 逐字逐句读完，仙气扑面而来，似乎对人生和宇宙有彻悟之感。 　　“赤壁之游乐乎”，一句问话竟做了小门的匾额！哈哈，真是绝了！这既是对《后赤壁赋》的推举，也是对游客贴心的问候。 　　光看词赋，很多人都误以为东坡在黄州过得酣畅淋漓，实则不然！他刚到黄州时寓居在定慧院，半夜惊醒写下了《卜算子定慧院寓居作》，可以想见刚刚脱离死牢的苏大学士还惊魂未定呢。 单是惊恐吗？还有穷困，这个泥塑作品就表现了东坡节俭度日的囧困。同时期的天下第三行书《黄州寒食帖》亦是例证。 多亏当地官员、士子、朋友的多方援手，他才有了临皋亭、东坡、雪堂，生活才安定了下来。 苏轼走到哪里也不会寂寞，朋友遍天下，到了黄州第三年就写下“已约年年为此会，故人不用赋招魂。” 苏轼的文学、书法在黄州皆创造了奇迹，他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在黄州可以说是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巨变，东坡成就了黄州、赤壁，黄州、赤壁也成就了这位举世无双的奇才。 于是，苏轼变成了东坡，“天以百凶成就一词人”，然也！ 　　“香山不辞世故，青莲肯混江湖。天仙地仙太俗，真人唯我髯苏”。启功先生的六言诗给了东坡极高的评价，当然坡翁也当的。 　　唯一遗憾的是没有看到江边的“快哉亭”，也许就是几步之遥，最终还是错过了。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一股豪放雄奇之气扑面而来！ 我的斋号“快哉堂”也源于此句。 　　景区里既然就我们两个，那就自嗨呗。 　　想来北宋的黄州也不是啥好地方，它也不会想到千年之后自己竟然成了高考圣地，引得全国各地的老师、家长、学生趋之若鹜。东坡的仙气不得了啊！能让苏大学士在一个地方待五年，留下那么多名篇，黄州也不能太扶不起来吧。 从北宋元丰二年（1079年）十二月二十八日，苏轼被责授检校水部员外郎充黄州团练副使，本州安置，不得签书公事，到元丰七年（1084年）四月上旬离开黄州，东坡谪居黄州有五个年头。他跟黄州父老乡亲结下了深厚的情谊，离开黄州之前一曲《满庭芳》倾诉了他的衷肠“好在堂前细柳，应念我，莫剪柔柯。仍传语，江南父老，时与晒渔蓑。” 他还是要回来的，再驾一叶扁舟月夜重游赤壁，嗨到不知东方之既白…… 　　第二站我们选择了荆州古城，这是临时加上的。原本认为黄冈有很多可玩的地方，其实就是一个东坡赤壁。 　　这是古城的瓮城吧，如今空空如也，门洞里一位老人在吹萨克斯，悠扬的乐曲在瓮城里环绕着。 远处的广场上矗立着韩美林大师设计的关公雕像，虽然关公老人家最后从这里败走麦城，但是他的英武豪迈和千秋义气足以让他成为荆州的灵魂。 　　古老的城墙偏僻之处杂草丛生，历史真是神奇，当年的兵家必争之地，现在竟然连照看也无人愿意做了。 　　荆州另外一位名人“千古一相”张居正在关老爷面前只能屈居第二喽。 张居正任内阁首辅十年，实行一系列改革措施，当时一切军政大事均由他主持裁决。 万历十年（1582）六月病逝，享年五十八岁，赠上柱国，谥文忠。明代唯一生前被授予太傅、太师的文官。 黄州和荆州距离如此之近，苏轼和张居正的命运却冰火两重天，一个终生坎坷蹭蹬，一个生前位极人臣，军政大权集于一身，连皇帝都惧让三分，把自己的政治理想统统实现。 　　他死后遭神宗抄家，并削尽其宫秩，迫夺生前所赐玺书、四代诰命，以罪状示天下。而且张居正也险遭开棺鞭尸。家属或饿死或流放，后万历在舆论的压力下中止进一步的迫害。张居正在世时所用一批官员有的削职，有的弃市。天启二年（1622年），天启皇帝为张居正复官复荫。 生前身后阴晴变化如此剧烈，令人唏嘘扼腕。 李白曾有“少年早欲五湖去，见此弥将钟鼎疏”，不知张居正老先生读到过没有。 其实，漫说张居正，故居内的“书生自有屠龙剑，儒者从来作帝师”颇能详解历代读书人的执迷。 　　从荆州奔重庆彭水（苗族土家族自治县），距离武隆很近的一座小县城，乌江穿城而过，美丽、慢节奏、适宜生活的地方。 　　江水碧绿，码头就在脚下，出行极为方便。 　　老百姓把自家菜地里的青菜弄到菜市上来卖，这是我们最熟悉的生活，烟火气最重。 　　川蜀之地多美食，坐在江边喝瓶啤酒吃点“四眼虾”，好不痛快！ 咦，四眼瞎，是不是说戴眼镜的我啊？ 　　这里建筑都是依山而建，层层叠叠，已经有了山城重庆的味道。住在平原地区的人看了就会觉得回趟家好累啊。 　　傍晚江边的广场舞。 　　在彭水稍作休整后，第二天早晨精神百倍地出现在了武隆景区门口。 在武隆，作为山东人是应该感到骄傲的：出示身份证即可享受大门票五折优惠。那是对山东在汶川地震后大力援建的回馈。 　　在天生三桥的天龙桥的坑底院有一座座青瓦灰墙的古色古香的四合院,院落前挂着的灯笼上写着“天福官驿”四个字。该驿站始建于唐武德二年(公元619年)，是古代涪州和黔州官方信息传递的重要驿馆。 这里也是张艺谋的电影《满城尽带黄金甲》的外景地之一。 　　该建筑位于武隆天坑，天生三桥的青龙桥下端，坑底有条谷底大道，宽约5米，仿如古时驿道，可通行木制车，骑马。房屋位于道旁，屋顶被天龙桥万丈深渊所笼罩。四周岩石峥嵘，灌木苍翠，有一种阴深萧煞之气氛。 　　天坑地缝名不虚传，我们只有不停赞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了。 　　一道飞瀑从天而降。 　　栈道上方满目苍翠，空翠湿人衣就是这个样子吧。 　　重庆，我们又来了！ 住下之后，不再开车，打上摩的在市里转悠一圈。 　　网红打卡地——洪崖洞，我们也不能免俗，咔嚓来一张。 　　老东水门和嘉陵江大桥，古典与现代的完美结合。 　　湖广会馆和它身后的东水门长江大桥。 　　湖广会馆的建筑风格两广的元素极多。 　　老外对古老的戏台发生浓厚兴趣，向导游问东问西，颇有一股子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劲头儿。 　　湖广填四川：发生在清朝的一次大规模的移民。元末明初和明末清初，四川经过战乱，导致人口急剧减少。因此从中央到地方各级官府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吸引外地移民，其中以湖广行省人口最多，客家移民是仅次于湖广人的第二大移民团体，湖广移民和客家移民分别占当时四川总人口的40%和33%。以成都为例，清末《成都通览》曾描述“现今之成都人，原籍皆外省人。” 　　看到湖广会馆旁边的长江索道了吗？这也是闻名中外的网红打卡地，无论白天晚上乘坐都需要排队等待的。 　　湖广会馆的睡莲闹中取静，自有一番别样风致。 朝天门码头，就是图上尖尖的地方，上方碧绿的水道是嘉陵江，下方浑浊的水道是长江，两条江水在朝天门码头交汇，沿着长江奔流到海不复回。 　　重庆朝天门位于重庆市渝中区渝中半岛的嘉陵江与长江交汇处，城门原题有“古渝雄关”四个大字，是重庆以前的十七座古城门之一。南宋偏安临安后，时有钦差自长江经该城门传来圣旨，所以才有了朝天门这个名字。 朝天门是两江枢纽，也是重庆最大的水路客运码头。 “朝天门”是“重庆十大文化符号”之一。 　　门泊东吴万里船。 　　晚上长江索道还是要坐一坐的，人生体验嘛。坐了不后悔，坐上了也就那样。 　　老乡在这里给我饯行，翠云水煮鱼，重庆最正宗的水煮鱼。 　　跟我们经常吃的不一样吧，味道很巴适。 　　6月21日下午，我和妻子终于抵达目的地成都！由于毕业典礼第二天才会举行，我们先住进女儿提前预订的宾馆，然后在女儿陪同下来到西南交大的校园里。 　　毕业前夕的校园跟四年前新生来报到时的情景大为不同，很多毕业班的学生在跳蚤市场卖起了二手日用品，低年级的学生和校外市民是主要的消费群体。 这个女生好漂亮！在她不注意的时候，我拍了她好几张。 　　这个女生发现我在后面拍他们，友好地冲我笑了。 　　到了成都的第一顿饭必定是火锅，大龙燚的干活！母女俩边走边聊，亲如姐妹。 　　6月22日上午，毕业典礼如期举行。 五千人的毕业典礼现场，这阵势我平生第一次见。 　　身披学士服，老师给学士帽拨穗正冠。 　　合影留念，毕业礼成。 　　和亲爱的老师同学们合影留念。 　　还有要好的女同学。 　　在留言板写下最想说的话。 　　一家三口合影，留下难忘的瞬间。 　　西南交大创建于1896年，原名山海关北洋铁路官学堂，后迁唐山，更名为唐山路矿学堂，该校校名几经更易，1971年迁往四川峨眉山，1972年更名为西南交通大学。1989年学校校部正式搬迁至成都，从而形成了成都、峨眉两个校区。2004年，西南交通大学在成都郫县犀浦镇建成新校区——西南交通大学犀浦校区，我女儿就在犀浦校区读书。 　　临别之时在“竢实扬华”碑前和妈妈合影。 　　最后在校园里散散步。 　　成都的天气闷热潮湿，那个感觉不怎么舒服。 　　“蓉”归故里 　　校园门口一定要留影的。 当年入校时也是在这个位置拍的。 　　明天就要离开学习、生活了四年的成都了，最难舍的还是美食，到宣兔头总部的农庄里搓一顿，一顿饭下来和老板宣贵琼特别谈得来，相约只要来成都就去农庄看她。 　　从6月16日离开家到22日参加完毕业典礼，七天的时间就在匆忙的脚步中过去了。第二天我们仨就要返程了。 女儿四年的大学岁月功德圆满，她即将离开让她又爱又烦的成都，至于西南交大我只能说这是个妥妥的理工科学府，他们对于文科的重视程度、教风学风，我都不敢恭维。但是女儿的青春岁月能在成都度过，也算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了，古人讲“少不入川”，说的是年轻人来到四川容易沉醉于安逸的生活不能自拔，但是女儿的斗志始终不减，大学学习的不如意，反而让她坚定了要去北京读研的决心。祝福我的女儿！ 彼时彼地，我们都无法预知她今天会在北语读研，但是我们返程时是满怀期待的。 文末要谢谢朋友吕超、张战江、张俊宝、宣贵琼。 　　作者丁香雪，本名祝华东，工作单位宁津县人民法院。业余爱好人文纪实摄影，喜欢用自己的图片和文字抒发生活的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