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洲边上有座“半月居”

南树

<p class="ql-block">  掩上柴门,沿着被露水打湿的泥土路,张元干走到溪边,每次准备踩着垫脚石过溪前往“寒光阁”读书的时候,他都习惯回头望望家门口,这次也不例外。</p><p class="ql-block"> 二月,家门口边的李花都开了,白花花的一片,遮住了半边门楹。他记得,母亲每次都是站在门外那棵李树下目送他过溪。</p> <p class="ql-block">  其实五年前,张元干就再也没看到过母亲那熟悉的身影,但他每次过溪,总感觉母亲就在那树下看着他,直到他跳过溪上最后的一个溪石。</p><p class="ql-block"> 他收回目光,跳过溪上几块垫脚石。他熟悉这串过溪的垫脚石,哪块石面被冲刷圆滑了,哪块边角被冲崩掉了,站在溪岸,他都能一一指出。他还知道,过溪后,准能看到那几只水鸟在溪谭荡起几圈涟漪后,扑棱棱向下游飞去。这条路上的一草一木,一土一石,他知根知底,甚至记得前面路旁凹陷处有一窝正开得嫣然的小黄花。但是,他不知道自己即将随父在任,他父亲转迁河北的文书在他到达“寒光阁”一个时辰后,也经过这条小路,传送到父亲手里。</p> <p class="ql-block">  三天后的清晨,嵩口镇月洲村环溪道旁的芦川桥头,一个少年痴眼迷离,望了又望家的方向,转身慢慢隐入被晨雾和李花遮掩的驿道中……</p><p class="ql-block"> 这是公元一千一百多年前的事了。</p> <p class="ql-block">  厚重的时光已经滤去太多古老的过往,剩下一点点的模糊人事,多半成了早先村里人茶余饭后唠嗑的储备,但现在村里人已经把这种代代口头相传的故事,演变成故事与文字、实物互证的展示,于是,月洲村就不单单只是一个行政村了,它已经成了历史的一个小窗口和朝代的一道文化符号。</p> <p class="ql-block"> 过嵩口镇月洲村部前的芦川桥(状元桥),右拐,沿着卵石砌成的环半月形溪岸路,二百米后就到了重修后的张氏宗祠,大门口十来块石碑,斑驳陈旧,很有时代感了。从宗祠正门往前走,有块“张元幹故居”石碑指示牌,立在往左拐的路口处。清明后,果园里的李树已是葱茏翠绿,枝头李子成串,有一株桃树夹杂其间,粉红的花朵在一片青翠中,显眼,明艳。七转八拐,曲径尽头,有一座老房子,孤清却安稳矗着,房子叫“半月居”,是南宋著名豪放派词人张元干的故居。</p> <p class="ql-block">  经历农耕散居时代过渡到城镇聚居年代的我们,对故居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复杂情感,虽然它不是自己的,却引发了我们自己对儿时的追忆和过往的联想。庭院里清幽,洁净,墙上悬挂的对联、旌表纤尘不染,显然有人定期收拾擦拭。</p> <p class="ql-block"> 从故居前门往前一百来米,就是通往“寒光阁”的渡口,古早的垫脚石已经换成现在的水泥墩。渡口石砌墙上,络石花开得正盛,浓郁的香气一脉一脉地散发开来。越过两处水泥墩,就到“寒光阁”。</p> <p class="ql-block">  “寒光阁”在桃花溪旁,静默独立,阁前水流潺潺,阁后青峦竞秀。以前村里的那些学子就是在这里苦读,成绩斐然,从这里走出了四十八个进士,可以说月洲村是个地道的学霸村。久远的诵读声早已浸入在经流不息的溪水里,而且依旧在村里新型现代化图书馆畔低回吟响。</p> <p class="ql-block">  返程,又经过半月形溪岸,芦苇的新枝,一丛丛,正在勃发,生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