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在我们每一个炎黄子孙的心里，都深藏着一份故土情结，因此，"故乡"成为汉语中最具厚重情感的词语。在异乡多年后，每逢佳节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呼唤，呼唤游子的归去，也唤那份乡愁的滋味。我的故乡是一个十分平常的小山村，那里没有巍峨雄伟的名山，也没有奔腾壮阔的大江大河，但有的是低矮起伏的丘陵，青山绿树掩映下飘起袅袅炊烟的村子，错落有致水网稻田地以及一片蜿蜒狭长的水库区。一方水土养育了一代代故乡之人，造就了季节里特有的乡味。这味道似淡实浓，使我迷恋，伴随着我成长，不会因时间弥久而稀释。</p><p class="ql-block"> 故乡的味道，是春天里村头巷陌桔花绽开的容颜。在乡村，每家每户都栽有桔子树，或长于自家院前院后，或在田间地头。每年3、4月份，天气转暖，若稍不留神，一夜之间，这些桔树好像收到了命令一般争先恐后的开放，你追我赶，好不热闹。而那些花间的使者同样也忙得不可开交，它们或采花炼蜜，或丛间起舞，或衔泥筑巢。最闲的莫过于孩童时的我，看着这如霞的桔树，心里格外的憧憬，那时的我并不懂得欣赏这样的春景，不知满树的密桔散发的甜香。但在这样的时节里，心里装着期盼，每一天都有我的童趣。有时会和小伙伴们特意去割树下的杂草为桔树沤肥；有时会从树上捉一只瓢虫细数它的红色小壳是否真有七个斑点；有时看着满树的花枝也会不禁折下一枝，拿着它转赠给邻居家的小女孩，却会因大人不明意味的嬉笑而羞红了脸，而匆匆离去。</p><p class="ql-block"> 故乡的味道，是夏天稻花香里的阵阵蛙声和千亩荷花摇曳时的清香。"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插田"。初夏，又是农人农忙季，全村男女老少忙着拔秧、插秧。作为孩子的我却"不务正业"，总是趁机在田间地头的水塘里，摸鱼捉虾，捕抓泥鳅、鳝鱼，想着这些儿时的美味，早已把插秧栽种的任务抛到九霄云外，好在父母并不会因此而斥责。农忙后，田野的水稻开始进入了生根、结杆、抽穗的生长阶段。刚插完的秧田，秧苗看似歪歪斜斜无精打采，其实不必担心，数天后，你会惊诧它自动站直的腰杆，原先灰黄的田野却是绿浪翻滚，涌向风去的方向。清晨里，扛起锄头在田埂上来回走动的农人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过了农忙季节，他们依然看田护水，似乎对稻田倾注的爱更甚于自家的孩子。而与之相比，田野里的莲藕倒显得有些任性，显得自然别致。尤其是在夜深人静时，窗外浮动的水汽夹杂着稻花特有的芳香和清新怡人的莲香，让人心旷神怡。更妙的是每当村子的灯火渐渐零落，夜色笼罩的水稻田和荷塘里，夏夜的音乐家早已做好了登场的准备，几声狗叫后，便可听见“呱、呱、呱”几声如似试探性意味的蛙鸣，紧接着一声又一声，时急时缓，时高时低，时如狂风骤雨扑面而来，时又如阵阵浪潮般汹涌，声音在泼墨的田野上空回荡开来。听着这和谐的天籁，闻着乡村的气息，心境愉悦，仿佛梦里的恬美。然而，久处城市，白天黑夜都被钢筋水泥，车水马龙包围，即使是平凡的蛙鸣、稻花香、莲花香也成了一种感官的奢侈。</p><p class="ql-block"> 故乡的味道，是秋天里深蓝夜空中悬挂的那轮明月。"月亮"早已成为唐宋诗词里吟咏的意象，也成了游子们心中故乡的象征。仰望圆月当空之时，吟咏而出的便是那些耳熟能详的诗句。"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这是李太白浪漫中少有的深情；"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这是王建客外漂泊的一缕乡思；"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是苏东坡自我勉励的美好祝愿；"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则是杜甫拨动乡愁的那根琴弦。其实，桂魄悬空，古今皆同，城里的月亮未必不明不圆，所区别在于它的另一边照耀的是故乡，那里有月光下沉睡的金黄田野和荷塘，有月光下昔日孩童追逐月迹的笑语，还有月光下老屋门前盼你归来佝偻徘徊的身影。那时年轻的母亲也喜欢在院子里，在月光下摇着蒲扇陪伴孩子望月。夜里秋虫嘶嘶的叫，南瓜花静静地开，而她不厌其烦地向孩子一遍遍讲述诸如"嫦娥奔月"、"吴刚伐桂"、"广寒玉兔"等神话故事，在我们孩子心里埋下一颗美好的种子，我们这些小孩们听得如痴如醉，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梦乡，但她手边轻摇的扇子，动作却更加温柔了。如今，我们这些孩子们已到花甲之年，而给我们讲故事的母亲却早生华发，而不变的依旧是那时的如霜月光。</p><p class="ql-block"> 故乡的味道，是冬天里围炉闲聊时的温馨画面。冬天的故乡虽处南方，却也是寒气刺骨。逢此时节，只要家中喜事，大八仙桌上的乡村风味便不可缺少。其中，桌子上的主菜大多是来自自家散养的家禽，配菜则有腌制的腊肉切片，菜地里采回的白萝卜、生菜、淮山、芋头等，菜肴围着满满一桌子，食材虽简单，却显得温馨无比。如今，异乡的冬天也常有小聚，虽然食材丰富却少了滋味。冬天取暖，家里常会烧一个炭火盆，因为年岁久了，盆身已由银白熏成了墨黑。在它的支架上还吊着个铝壶，火盆旺时，壶水自开便可冲茶，水取自院前老井，冲茶甘甜清冽。忙碌了一年，冬天的山村也开始变得安静了，人们也闲了下来，农人可以兴味正浓地围炉闲话家长里短。若在冬天里逢人窜门，第一句便是“快来烤火”，随即提起铅壶奉上一杯热茶。闲聊，虽然对那时的我来说并未觉得多么有趣，但如今想来，却贵在那份简单而又朴实的温情。</p><p class="ql-block"> "故乡"一词饱含了太多的意蕴，它是我们游子的根，也是我们游子几十年之后才懂的情。虽然，每一个人对它理解不同，但历经酸甜苦辣五味杂陈之后，那些开心的，难过的，懵懂的都会化为彼此心中那缕最暖的味道。纵使历经风雨，四季更迭，纵使与桑梓千里隔山岳，这些有关故乡的记忆早已烙印在了心里，刻在了骨子里，成为了永恒。或许，我们未必会时时想起，但每逢佳节，它便是耳畔悠扬的柳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