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故事《小蚂蚁找家》连载之六

绿鸟巢

6、为了活下去

我们终于生下了第一批卵，都是工蚁卵。接下来就忙乎起来了，每天抱着卵不停地搬来搬去的，然后还要一个一个的舔着卵。原本又饥又渴，几天下来，我们个个都瘦成大脑袋蚂蚁。

还能让我们坚持下去的，主要靠折断翅膀的肌肉。我们都能明显感觉到肌肉一天天变小，一天天变得干瘪了。

剩下就是自己的卵。卵又白又软，舔一口都不愿意吐出来。后来不能再舔了，只能用足抱抱。

四妹妹时常一下抱住两个卵，一会儿闻闻这个，一会儿又闻闻那个，摆出了我的卵谁也不让碰的姿势。然后嘟哝着说：“这个呢？这个呢？”“这个要破了，不吃不行了。”……

有一次，四妹妹抱一个卵问我：“我的卵怎么变小了呢？”

我一闻，原来卵上面的粘液都没有了：“是让你吃了吧？”

四妹妹没有回答我，抱回卵又嘟哝起来了：“这个呢？这个呢？”

三妹妹却一直趴在卵的上面，她很少说话，好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以后的几天，都是这一天的重复。

一天，我去搬动已经变成蛹的卵，忽然发现蛹在动了，不是一个蛹在动，而是都在动。我惊喜地抱住一个蛹，然后告诉三妹妹四妹妹：“哎呀，幼蚁出来了——”

她俩都忙乎自己的蛹，原来她们的蛹也能动了。

在蛹的上面勉强能辨别出一个小点，再过一会儿两个小点，接着就会看到幼蚁的颚。

幼蚁开始咬蛹壳了。她的两片颚一开一合地动着，窟窿越来越大。一会儿就露出了一个脑袋，然后再露出前足，幼蚁是弯起身子往外爬。她用不着从窟窿往外挤，因为小家伙生着一个大脑袋，头即然钻出窟窿，身子就很容易钻出来了。

幼蚁陆续从蛹里爬出，她们并不急于爬行，她们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就开始吃第一顿饭——蛹壳。

我想起妈妈说过的话：要记住前五个孩子，先出世的孩子总会活下来的。我把她们的名字都起好了，都叫石蛋，前五个依次叫大石蛋、二石蛋、三石蛋、四石蛋、五石蛋，希望她们长得像石蛋那样坚硬。

三妹妹和四妹妹的幼蚁也出世了。三妹妹给她的孩子起名为黑黑。四妹妹给她的孩子起名为豆豆。

最艰难的时候到了，我们要活下去，孩子们也要活下去，怎么办呢？到哪儿去弄吃的呢？我冷静地想一想，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用最小的孩子喂给那些先出生的孩子，于是我先爬到三妹妹跟前，对她说出我的想法。然而三妹妹一直挺直着身子，保持着沉思的姿势。而她的孩子在她身上爬上爬下的，玩得很快乐。这时，我的孩子也向这边靠拢过来，为子避免她们厮咬在一起，我不得不爬回去。

孩子们都喜欢爬在妈妈身上。我的孩子在我身上尽情地玩耍、奔跑；还抓住我的触角放到嘴里啃。此时想起妈妈的脑袋为什么要钻进土里，因为这样做可以逃避无法忍受的痛苦。我也试着钻进去，土里的气味暂时让我忘掉了一切。但土里的气味与孩子们身上的气味差不多，整个蚁巢里满是这样的气味，这种气味每时每刻都在诱惑着我。

日子虽然过得很慢，但孩子们一天一天变得硬实了。我纳闷她们是靠吃什么长大的呢？也许是靠舔我身上的气味？也许是吃土渣？我不知道，反正这些小家伙可以在蚁巢里四处奔跑了。

不过，孩子们每天按时回到我身上要吃的，每一次爬到身上咬来咬去，那时我身子就像被掏空了一样。

如此下去，总有一天要出事的，不是我们吃掉几个孩子，就是我们被孩子吃掉了。

那天，从上面又传来轰隆轰隆的声音。我担心上面的土渣土块掉下来，所以我告诉三妹妹四妹妹把自己的孩子聚拢在身边，不让她们哪都跑了。四妹妹用触角在土上刮一下，她的孩子就慢慢地聚拢过来。而三妹妹趴在土里没有动弹，但她的孩子也慢慢地围过来。她们并没有爬到妈妈的背上，只是围着妈妈闻。我看着她们很有秩序地趴在妈妈身边，以为是三妹妹在做一种特别的训练。然而，当我发现四妹妹家的孩子向三妹妹身边蠢蠢欲动时，（三妹妹与四妹妹靠得很近）我似乎闻到一种死亡的信息素。在孩子们十分饥饿的时候，一旦向她们发出这样的信息素，就意味着一场厮杀不可避免。

等我把自己的孩子安抚下来时，她们两窝的孩子已经厮杀在一起了。

这时，我跳蹿过去，想把她们拉开。但已经晚了，只见三妹妹仰面躺着，她即不防卫也不折腾，好像愿意让大家吃。她的肚子已经被孩子们掏空了，有几孩子正探进腹部深处一小口一小口地摘除五脏六腑。我大叫一声：“该死的！”抓住一个孩子扯掉脑袋，把肚子嚼了吃了。不料却惹来孩子们一齐向我蹿跳过来。我没有退怯，我真想多吃几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可是在一侧的三妹妹的黑黑们也向这面跑过来。她们像发疯似的，她们一定以为是我吃了她们的妈妈。

慌忙之中，我躲在土块的后面。

黑黑们很快把我围住了。她们在我前面脑袋顶撞在一起，那阵势好像在鼓励谁先第一个冲上去。就这样僵持一会儿，大黑黑在她们鼓励下先跳蹿出来，往我的肚子上撞过来，但我前足比她伸得快，顺势抱住她。大黑黑上颚顶在我的头上，她咬了几下没有咬动。后来她不知为什么停下来，她似乎从我身上闻到了什么气味。她又挣脱出前足抱紧我的脑袋就舔起来。此时我也放弃扯掉她脑袋的想法，仰起脸也舔舔她的嘴。她好像终于找到令她向往的地方，她的上颚伸到我的嘴里舔个没完。

趴在前面的黑黑们都竖直着触角，晃动着屁股争抢挤过来，看样子她们都想来舔我的嘴，她们就像久别的孩子见到了妈妈那样的亲切。

现在我才明白，妈妈为什么总是来舔我们，亲我们，不管是雌蚁还是小工蚁，每次离开家或者走进家门，妈妈先抱住我们又舔又亲，原来这也是一条信息素：爱她们，她们同样也会爱你。

孩子们终于被我又舔又亲安稳下来了。

三窝的孩子一下变成一窝的孩子，她们还是有些不适应。尤其是黑黑们和豆豆们总在找什么，她们在我身上找来找去，还是没有得到满足。她们背对着我，惶惶不安地叫唤。

因为她们的妈妈没了，还有最小的孩子也在厮杀中死掉了。现在想来，是三妹妹为了让饥饿的黑黑们能活下来，她先往自己身上涂抹死亡信息素来引导黑黑们吃掉自己。但黑黑们不会吃掉自己的妈妈的。然而这样的信息素却让四妹妹家的豆豆们闻到了，她们为了填饱肚子，会不顾一切地聚拢过去，与黑黑们厮杀在一起，在混乱中吃掉了三妹妹。而黑黑们报复心更强，不但没有放掉四妹妹，还要想把我也吃掉……

这样想来三妹妹也是在帮我们，可是，我却陷入了困惑与茫然当中。刚刚离开妈妈，如今失掉两个妹妹，我趴在土块上，看着仍不安分的孩子，怎么办？我的脑袋搭在土块底下，也许是一口泥巴让我清醒了，渐渐地，不知不觉地在我脑子里出现了妈妈送我们时的情景，还有郎君离开时对我时说的话：“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啊！”

我猛地抬起头，仿佛有股力量在支撑着我。

这时候，事情又有新的变化，黑黑们和豆豆们因为没有闻到妈妈的气味渐渐地离开我们，但她们也不知往哪里爬，在周围四处打转转。于是我爬过去，用前足合抱成半圆，先把她们聚拢在一起，然后我对她们说：“你们妈妈都飞上去了，飞得高高的，远远的。”

她们看着我，看着我向上摇晃着的触角，就像她们的妈妈真的从我的触角爬上去一样。

她们都相信了，也许她们都有飞的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