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江南走过（五）

叶芗

我打江南走过（五）

——梦入江南烟水路

初稿订于2020.9.19 叶芗

江南烟水，情书尺素。

——题记

（一）无题

我常回忆起王安忆先生笔下的一段话：“……他的恩欠，他的愧受，他的困囚，他的原罪，他的蛊，忽得一个名字，这名字就叫相思”。

这一段话出自《红豆生南国》。

我想，抛开书的内容不谈，我对于南国、对于江南的执着和痴念同这样一份“相思”也是有几分相似吧。

比如，都是年岁久酿的情与愁，埋于心中、不可言说的珍和重。

那些九曲回廊的风雅，芙蕖绿波、慈月梳风……常会化作我午夜轮回的长梦，一梦入江南，青衫烟雨客，似是故人来。

但奈何，梦觉春衾，江南依旧远。

（二）思念

后来，总会思念在江南的日子。

思念那些日子里，梦境与现实暂时模糊了边界、沉醉与真切交织的感觉……总能感受到岁月深处的古典雅致，漫长光阴的沉淀和包容。

行在江南，大多时候都是晴朗天气。

条风布暖，阳光吹落一点江南小巷里的花絮，生宣的白墙便点上朱红的墨迹；巷里一溜儿老宅，门前的绿波细水串起长长的岁月光阴……

那些江南的景致呐，也如细水，就在移步换景间慢慢地流淌过去。

（三）流景

我想起那时走在江南冬日里梧桐飘落的街道，所思所梦悠悠长长。

清晨张罗起来的老店，一缕细细溜溜、热气腾腾的烟，早点的清香蕴含时光的余味、人情的浓郁——真喜欢那样热情饱满的沿街叫卖，总能牵惹关于人生安暖的思忆；

转角便能迈入园林；总有一些姑娘，轻拾着细步，别一支珠钗，发髻松松一挽，裙裾柔柔舒展，端上一副清平娴雅的姿态——仿佛这样，便能走入了那江南粉墙深院里的，碾磨成灰烬的时光。

走过那些个庭院深深，入眼皆是秀致的景儿。花木交织掩映，把烟云往事都融入粉墨；层层砖瓦铺陈酝酿；光阴早已搭好了戏台，任他从情字难猜唱到青灰白骨、浮华盛世唱到烽火山河……一阙陈词，水袖一折，年岁荒唐都写成寂寞；

有时也会回想起撑一只小船在小镇上方寸的河道。

疏疏篱落的烟雨，朴素回环的船歌，河埠头上操一口吴腔唠着家常的老人家……老街遒媚的温柔呐，青石板铺开的小镇自带古老绵长的韵致；

几句闲唠家常的吴侬软语，间关莺语的评弹声声，咿呀作响的折子戏……那些喧嚣的江南故事，就在过客一杯微凉的茶水中，慢慢由浓转淡，芬芳浅浅，变得安静和温柔了。

（四）过客



有时得了空就会漫无目的地想：

江南是我的什么，我又算是江南的什么呢。

我想，江南大约是我心底许多年的执念吧。是怒马鲜衣的风流，青丝白雪的温柔，也是同“相思”一般的……我的情与愁，珍和重。

那我又算是江南的什么呢？

大约只能是个过客。

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千百年岁月折叠成诗，江南的过客攘攘，我也实在算不得什么。

奈何，梦入江南烟水路，行作泪下，惆怅消魂误。

有时空闲的遐想里，也总会好笑地惦念和盼望着——我的江南能记得我；也不必如我记得它那般深刻吧，只想求个朦胧的印象：

疏疏只影，淡裙黑发，那么年轻，那样温柔。

青山皆过客，我亦非归人。

十六七岁的姑娘，她打江南走过了。

这段情诗，也就写到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