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今年,江南的清明时节没有细雨纷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祭奠在无锡市无锡县查桥镇毕家坝村老家后山的双亲,小时候一直萦绕一些问题,今年总算弄清楚了,且引发了对传统文化传承的思考⋯⋯</p> <p class="ql-block">过去的四年,锡山区(早已县改区)的道路建设又发生了新的变化,双向双车道的新路可以直接抵达母亲的老家毕家坝。大阿妹说,糜家的老宅将全部折除,另辟新地,可以盖两层的乡村小别墅,也可以选择新楼房,打算自己盖乡村小别墅。大阿妹是外婆家第三代中仍坚守毕家坝的最后一人了。</p><p class="ql-block">双亲的墓坐落在后山山腰的树林中,怎么变成山脚了呢?如上图右道上去。</p><p class="ql-block">当地政府岁入丰裕,削山造地,一个巨大的山地卡丁车、赛车场呈现在眼前!</p> <p class="ql-block">挖掘机仍在作业,继续削山填沟造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大阿妹说,外公外婆的墓在挖掘机的后面,以前去扫墓要翻山越沟,现在只需走20米的土路即可到达。</p><p class="ql-block">正合吾意,因为60多岁了,也当爷爷了,却不知外公外婆的姓名。祭奠后方知,外公叫邹锡寿,外婆叫糜杏云。是钱惠芬小舅妈重新安置了外公外婆的墓,并立上一块新碑。国华小舅一生乐观豁达,与漂亮的小舅妈成婚后育有二女。</p><p class="ql-block">古代有芈姓,没有糜姓,现代糜姓多,芈姓极鲜见。想必芈氏家族担心追杀,后代改为同音不同字的糜。简化字推行后,记得母亲有时写成米姓。也许五百年以后,米姓多,糜姓少。</p><p class="ql-block">汉字简化也会导致文化传承的变异。</p> <p class="ql-block">父母大人正视赛车场,外公外婆侧向平视,每天热热闹闹的⋯⋯</p><p class="ql-block">糜家为了姓氏传承,外公是上门女婿,子女随母姓。毕家坝村毕氏是大姓,糜氏小姓。幸亏生了大舅、小舅,否则,我们这一代很可能随母姓。</p><p class="ql-block">母亲叫糜秀玲,二姨邹秀芳,三姨在毕家坝时叫糜秀娣,小时候送给安镇的平氏家(无子女),改为平桂芬。吾小时候总想,三姐妹居然三个姓氏。现在明白了!母亲是长女,负责姓氏传承,二胎又是女孩,二姨随父姓,反正还要生,不生出儿子誓不罢休!三胎还是女孩,后面还要生,送给别人传承姓氏吧,姓和名都彻底改了!</p><p class="ql-block">大舅、小舅肯定姓糜,大舅后面有个小姨,未出嫁前来上海照看过我们,结婚后育一子一女,中年因病而逝。来上海照看过我们三兄弟的有:炳华大舅(大学暑期)、张泉秀大舅妈、英娣小姨、钱亚芬小姨(小舅妈之妹)。二弟在毕家坝小舅家生活了三年,有一次跌入房前河中,是大阿姨救上来的,小学三年级后回上海的。养育之恩不可忘!</p><p class="ql-block">外公外婆因病而故,小姨小舅成了村里未成年的孤儿,由共用客堂间的大阿姨(母亲辈叫大姐)照顾长大。</p><p class="ql-block">但在外公外婆的墓碑上,只刻有子、媳的姓名,女儿们不得刻上,因为不传承家族姓氏,属于泼出去的水。实际上,仅靠男人,哪有人类姓氏传承的载体!</p> <p class="ql-block">远处是京沪高铁,近景是巨大的卡丁车俱乐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生育繁衍是地球上任何动物的本能,人类产生部落、社群后,姓氏传承成为重要的传统文化元素,子为贵,女儿可以送他人用作生育、传承。在统治架构不干预家庭妻妾、儿女数量的条件下,这种传统文化可以一直传承下去。</p><p class="ql-block">几十年的计划生育,每个家庭都是独生子女,至少在城市,上门女婿、姓氏须随母姓的传统会自然断裂。当然,是否属于民族的优秀文化传统,另当别论。现在比较普遍的现象是,儿子逐渐成为泼出去的水了,且泼水长度与年龄成正比关系。</p><p class="ql-block">在人口自由迁徙、对外开放的条件下,只要是独子,无论男女,都可能养儿不防老了。姓氏的文化传承受自由迁徙和对外开放的影响非常大。若人类可以在其他星球自由定居,姓氏传承的意义又何在呢?</p> <p class="ql-block">十多年前,无锡乡村城市化的第一批生活小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物质生活条件的飞跃变化,传统文化依旧未变。大阿妹的唯一儿子,也姓糜,今年有孙子宝宝了,理直气壮地姓糜。大阿妹才51岁,小超市的买卖全由老公阿三打理(上门女婿的姓名从未介绍过),在家全力以赴带好孙子宝贝是最重要的任务。在她看来,这一生,几近完成了自己的糜氏传承使命。</p><p class="ql-block">母亲在世时常说,外公靠酿酒、酱油养活全家,从小没有饿过。巧合,唯一留守老宅的大阿妹老公阿三也会酿米酒,远近闻名。当然,家里主要靠大阿妹超市摆脱了多少代糜氏人的农耕生产,超市巳经经营了30多年。</p> <p class="ql-block">乡村居民小区的山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大阿妹家简单午餐后,继续另一个姓氏传承的故事……</p> <p class="ql-block">三姨父和三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三姨父陈汉照,13岁时由本家叔叔从汕头带到大上海谋生,先在说书场当书僮。后来三姨父的叔叔去泰国找亲戚了,留下三姨父只身一人,在说书场学会了会计🧮,做账房先生。新政建立,经过社会主义改造运动,三姨父被安排在老城皇庙的桂花厅当会计,直至退休。</p> <p class="ql-block">三姨父打工的说书场有一说书人,是无锡安镇人,知道平家无后,觉得三姨父很老实本分,一经介绍,说书人吃上了大猪头(乡村习俗,送媒人猪头)。</p><p class="ql-block">打小以来,一直不明白,三姨父怎么会认识无锡乡下的三姨,为什么不在上海讨老婆呢?这个扣,现在终于解了。因为吾辈出生和成长在城乡二元结构的社会,一纸户口把人分成城里人和乡下人,才会产生这种小孩难以理解的扣。</p><p class="ql-block">没有城乡户籍制度之前,乡下人可以自由地成为城里人,如母亲、二姨、三姨父都是从乡下到上海讨生活,之后变成了城市户口,但在无锡乡下的兄弟姐妹却成了农村户口,现在又城市化了,锡山区没有农村户口。</p><p class="ql-block">但是,三姨父三姨过了30多年的牛郎织女生活。</p><p class="ql-block">三姨父每年有15天探亲假,因汕头路远,退休前从未回过故乡,积攒到春节,去无锡安镇与三姨一家团聚。</p><p class="ql-block">三姨家育有一子二女,待孩子们到了上学的年龄,放假时三姨带着孩子们去上海与三姨父团娶。</p> <p class="ql-block">按照姓氏传承的约定,三姨家三个孩子都姓平。平家奶奶(孩子们的称呼)去世后,三姨父把长子和幺女的姓改为陈,大女儿仍保留平姓。</p><p class="ql-block">经过唯成份论时代的历练,人们变得可以不按姓氏传承约定,改回从父姓,因为三姨父也要姓氏传承。</p> <p class="ql-block">小时候,三姨父在星期天会来我家,有啥家事总喜欢与吾父亲商量,如同亲兄弟。母亲也常叫我去城隍庙看望三姨父,一间7、8平方米的小房子,八仙桌等老式家具齐全。</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三姨父退休后,可以自由往来上海无锡之间,待三个孩子成家后,三姨基本同三姨夫在上海居住,此时老俩口已近70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2011年10月,三姨一大家8人在三姨父带领下,回到汕头的老家,看望了陈氏家族,了却三姨父的一桩心愿。</span></p><p class="ql-block">三姨父分配了一套一室一厅的住宅,在浦东新区花木路附近,四年前去看望两位86岁的老人,三姨父早早地就西装礼帽,坐在家里等待,三姨仍按老习惯张罗着弄水煮鸡蛋,我再三说吃饱了,别做了,陪你们多说说话。离别时二位老人一定要下四层楼梯送行。三姨说,两条腿不太利索,三姨父没有任何慢性疾病,身体不错。其实,三姨早有中风先兆,只是家人没有意识到。</p><p class="ql-block">天有不测风云,绝没想到,这竟是与三姨父的最后一次见面!讲究礼数、本分老实、头脑冷静的三姨父,幸苦一生,子孙满堂,高寿而逝。</p> <p class="ql-block">二年前,三姨父回无锡儿子家定居,再不用爬楼梯了。秋季某日,三姨突然脑中风住医院,三姨父生活节奏乱套了,每天早起,一定要去医院看三姨。一日晚歺后,因天天心急火燎,突然摔倒,虽没骨折,却因高血压、心律过快引发肺积水,住进医院,一个月左右撒手人寰,而此时的三姨巳出院回家休养,但记忆丧失许多,连天天照顾自己的儿媳、小外孙女、小外孙都认不得了。</p><p class="ql-block">老家仍按老习俗,三姨父灵堂设在儿子家三天,人来人往的,三姨意识到,最后20年一起生活的牛朗织女老伴离她而去,天天以泪洗面,足足一个月⋯⋯</p><p class="ql-block">三姨巳近90岁,天天坐在轮椅中,时睡时醒,清醒和糊涂交叉发生。无记忆,也无痛苦。清醒时问她,三姨父哪去了?她说同阿姨(子女找过阿姨照顾二位老人)出去白相了,年轻时很本份的⋯⋯</p><p class="ql-block">70多年的夫妻,尤其最后20年天天相伴生活,老夫老妻巳感情极深,难舍难离。最终,连一句告别话也没说,身体好的三姨父先走了,留下时而清醒的三姨。好在子女孝顺,儿媳全天候照顾,两个女儿女婿常来看望。</p><p class="ql-block">我看望三姨,刚进屋时她认不出,后来说了我的小名,三姨认出了,问谁的儿子?答秀铃咯,问我家在哪里?答上海,但五原路不记得了。分别时嘱咐我,一个礼拜后再来噢……</p> <p class="ql-block">三姨的大外孙日本留学回来,在日资企业干了二年,梅里古镇开了一家西式酒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三姨家有第四代男孩了,尽管三姨的大女儿仍然保留了平姓,但嫁出去之女,孩子随父姓范了,安镇的平氏巳彻底无后了。</p><p class="ql-block">老话说,出五服的亲戚就难认了。现代社会的人均寿命大幅增加,不用出五服,第四代能搞清楚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爸爸妈妈就很好了!</p> <p class="ql-block">梅里古镇夜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无锡、苏州是古吴国的地盘,小时候只知看苏州园林,无锡看浩瀚的太湖。现在各种某某公祠、某家大院等古代建筑都修复了,实际上,留存的园林建筑,非富即贵,只有这类人才能完整记录和保存家族谱。近现代的革命领袖、开国元勋,无论其革命的对象是什么,都有故居纪念馆,也有家族谱。</p><p class="ql-block">对于普通民众而言,我从哪里来?这个问题可有可无,因为实在是闹不清楚了!比如,吾只知爷爷是山东张丘人,闯关东到赤峰,去老家给爷爷上过二次坟,却不知奶奶坟在哪。爷爷奶奶姓甚名谁,至今不知。同一国度,相距遥远,交通不便,也会导致家族谱的断裂。</p><p class="ql-block">尤其是经过唯成份运动的洗礼,只需知道祖上不是地主富农,也不是小业主、资本家,祖上越穷越好。出身成份远比祖宗姓氏重要,一不小心,传统文化的传承会断裂或缺失。</p><p class="ql-block">至于出生日期,农耕社会釆用阴历,来自于农村的父母辈及上辈们只记得阴历生日,如同阴历春节每年在一、二月之间滑来滑去,生于乡村的城市人,有多少人会换算成阳历,加上越贫穷的越要闹革命,过生日似乎是地主老财的腐朽生活,从小到大,都不过生日。估计长辈们户口本中的出生年月日,也是毛估估的。</p> <p class="ql-block">谨以此文,献给长眠在无锡的外公外婆、父母双亲、舅舅舅妈、阿姨姨父,以示对糜氏祖先的清明祭奠!</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希望我们的下一代,在享受长辈们创造的物质生活的时候,不要忘记自己的祖先,善待长辈,姓氏渊源可以搞不清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