剃 头 匠

康稀来了

<p class="ql-block"> 剃 头 匠</p><p class="ql-block"> 传统剃头行业已基本消失,现在的理发行业只是传统剃头行业的变异。这种认识是源自对生活中两个剃头匠了解。</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有个邻居是剃头匠,小伙伴都喜欢他,但是都不在他手上剃头。剃头匠姓胡,五十多了,头发短浅、花白,罗锅背,面相和善,见了人好象眼睛都会笑,大家昵称他胡爹,他经常叼着烟做事,总能蓄近半烟长的烟灰,居然不掉下来。他会讲故事,男孩子们总爱缠着他,但是对他剃的发式不喜欢,所以,孩子们执拗着家长的意愿,宁可多花五分钱跑到理发店去理发。他并不在意,因为他不差顾客,早上,他把剃头挑子往街口一歇,总是围坐一圈中老年人,有的剃完了还坐那里聊天,喝茶,他也不因为顾客充盈赶忙剃头多赚钱,每道工序丝毫都不苟且。他剃头很少用推子,工具主要用剪子和剃刀,剃头前往往先洗头,用热毛巾捂润胡须,如果觉得头发胡须软润不到位,宁可和大家咵天也绝不动剃刀。动剃刀前,总将刀子在镗刀布上反复镗出有节奏的响声,然后技艺娴熟又慢条斯理的给人刮胡子、剃头,边剃边和顾客谈天上人间,说古今文武,被剃头的人则闭目享受。有的顾客耳屎结了,现在医学叫耵聍栓塞,遇到这症状,不需看医生,胡爹凭长长的耳勺或镊子为顾客轻松掏出;顾客有的落枕了,有的闪了腰,岔了气,崴了脚,胡爹都耐烦的为顾客施治排解,按头,捏颈,松肩,捶背,掇腰,样样技能、技巧都是剃头匠行当内的手艺,博得大家好评的同时也培养了大家对剃头的依赖。</p><p class="ql-block"> 后来在乡下认识了戴师傅,对剃头行业有了更深入的理解。戴师傅四十几岁,已有明显眼袋,身材高大,腰板直,分头、长脸,着港衫、西装短裤,靸拖鞋,手提装着剃头工具的棕色牛皮箱,一副既和善又不苟言笑的样子。当时农村人民公社,思想囿于“以粮为纲”,经营上放弃了“全面发展”,经济仍然以自给自足为主调,缺乏现金支付,所以、戴师傅剃头拿不到现钱,生产队只能按年度用稻谷偿付剃头费,全队按男性人头计,成人一年25斤,小孩一年15斤,早谷出来,预支付一部分,晚谷成熟后核算补齐。至于姑娘们刮个刘海,女人们剪个“搭毛”就算做义务了。 </p><p class="ql-block"> 夏天,戴师傅每半月来一次,当他的身影出现在岭岗上,给田畈里劳动的男性带来一阵兴奋,在队长的安排下,大家两人一组轮替回湾里大树下剃头,在暑热难耐的天气,有二十分钟的剃头时间,岂不是一种享受,女社员就没这待遇了。</p><p class="ql-block"> 和胡爹不一样,戴师傅剃头已经用电推子了,在发式上可以迎合年轻人,可以和大家讨论发式方面的要求。和胡爹一样,他剃头的手艺不仅在头发上,也会胡爹拿捏那一套,有人脸上长粉刺,他用剃刀轻点一下,两个大拇指一掐,挤出黄白色的小米粒,孩子长包,他觉得行,在包头上用剃刀轻点一个十字口,挤后擦点紫药水,保证不会出感染问题;有人说眼睛不舒服,他帮忙刮一下眼皮,当然、不是长者不会给刮。同时也谨守乡村风俗行事,当时农村兴剃胎头,那可是要技术的,有的孩子营养不良缺钙,头骨尚未合拢,明显能看到头皮随心跳博动。这是戴师傅显示技能的时候,既留心剃头,又留心孩子动静,孩子咳嗽、哭、或扭动身体,戴师傅都会眼到手到,迅即提刀,避开割破头皮的危险,每在这时戴师傅往往抬头看一下周边的观者,大家报以啧啧称赞,戴师傅脸上现出一丝得意。</p><p class="ql-block"> 婚嫁总是大事,新郎必请戴师傅给剃头,刮脸,滚鸡蛋。戴师傅也总是竭尽热忱,头剃得认真,脸刮得细致,边给新郎的脸做按摩,边剥开煮熟的鸡蛋,趁着热而不烫的温度,滚搓新郎的脸,然后用冰片粉薄扑新郎额头、眉宇、脸颊、直到后颈,再均匀揉开,一个农民黝黑的脸,硬是整出几分嫩滑,几分春白。这也是新郎一生一次的享受。戴师傅说不是新郎,谁给钱也不会给这分待遇。手艺人坚守这份民俗乡约如同坚持政策原则。这些喜庆的服务,都没加收费用。 </p><p class="ql-block"> 过去从事剃头行业者,靠严谨的行业规矩立德,靠满足消费者的手艺立身,因此称“匠”。现在理发行当、承袭了理发的部分技能,也发展了一些现代理发技术,因此可以称“理发师”,而被删除了的医疗保健服务技能,回归到医疗和保健的领域,其技术含量被拔髙,收费理所当然的增高,这都是社会发展的必然。但是,传统剃头行业中忠于职守,顾客为本,精于技能,诚实服务的精神能不能成为现在服务业的良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