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里的北国风光

王建明 Jim Wang

三月让人想到的是茵茵绿草，徐徐春风，树在发芽，花在孕蕾。北国的三月却景色迥异，雪峰、冰川、冻湖和蜿蜒曲折的长路构成了一幅壮观美丽的的画卷。

上个月中驱车去了加拿大的阿伯塔省，全程三千公里，去欣赏三月里的北国风光。这个时候是看景的好时机，道路上的冰雪已化，山上的冬景依旧。再早一个月，美景无法亲近，即便是干线公路也会由于恶劣天气经常封闭。

三月十三日中午出门，往东北方向大约一百公里过了希望镇就看到了蓝天白云。这让从温哥华出来的人心情大好。温哥华的早春总是阴雨连绵，一个月下28天雨也破不了下雨的记录，阳光和蓝天是稀缺的。出游的一个愿望就是感觉一下不一样的天气，望蓝天，看云朵就是享受。

傍晚按计划到了一个省设露营地（Lac Le Jeanette)。和猜测的一样，大铁栏杆横在入口，上面还挂着一把大锁，告示牌上说公园冬季关闭，开放日五月一号。

天已黑定，就在门口过夜。加拿大法律，任何公共土地上，都可以驻留，除非有明确告示说不许。等安顿好后，女士做饭，男士遛狗。天黑，林深，雪厚，不敢走远，我和小朋友兜不远就回到车里了。

夜里寒星高挂，松涛阵阵。野营品的就是这种荒蛮，心惊的味道。

看到亮光，知道夜已褪去。起床后觉得天奇寒，测了一下竟然零下十度，夜里一定更冷。早饭毕下车欣赏风景。不远处看到一个十分辽阔，几乎望不到边的一个被雪覆盖的大平原，原上没有一根草、一棵树露出来。走到跟前看到一个只剩半截暴露的告示牌，写着关于游泳的警示，我确定这一定是个湖。我放狗在冰封雪盖的湖面上撒欢，同行的小朋友也像小狗一样玩欢了。

这个在崇山峻岭中，在山林深处，两天内没碰到一个人。太静了。我突然发现，人必须活在人群里，如果孤零零地处在一个未知的地方，觉得孤独的同时也有危险感。在公园里，确切地说在白雪覆盖静的让人心悸的原始森林里，游览了一个多小时，不敢再作逗留。于是回到车里，接着赶路。

铁将军把门，公园冬季不开放。

一觉醒来，晨阳灿烂。

就这个地方，拍个照不会下次找不到。

太阳出来了，依旧零下十度，夜里应该更冷。

公园入口，静的让人心惊。

路是人走出来的，我的脚印是坐标。

不许跳水，不许游泳。

独立寒江雪

向着晨阳放飞魂魄

女人，孩子，狗。

跑饿了，吃口饭。

当晚的宿营目标地是露易丝湖。为了赶路，路上很多美景都没有停车细赏。傍晚时分按计划到达露易丝湖国家公园房车营地。这是加拿大著名的营地，是联邦政府在阿伯塔省冬季开放的仅有的两个宿营地之一。露易丝湖就在营地往东几公里的地方，全国排名第二的滑雪胜地就在西边的山上。弯弓河，一条蜿蜒在落基山脉的河流，从旁边流过。

不愧为国家公园，营地水电，浴厕齐全。我为这里的洗漱间惊叹，里面干净的能照镜子，整洁的堪比宾馆。设施如此精良，但费用便宜到几乎和免费一样。这么好的营地，近四百个车位，却只有零星入驻，也许是加拿大美景太多了，分流了。

夜里火车声隆隆。火车一般沿着河谷行走，弯弓河和火车道平行。火车声不但没有干扰睡眠，反而让人倍感亲切。小时候，家就在南同蒲铁路边上，总听火车声。父母远在外地工作，火车声带来对父母的思念。听到熟悉的火车声，就像坐着时光列车一下子开回了半个世纪。童年的回忆总是让我泪光盈盈。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都去了天国，火车声永远亲切。

野营桌上积雪很厚

厕所只把过道挖出来便于行走

冰镇红酒，天然法。

露易丝湖房车营地的早晨

干净整洁的洗漱间

正在融化积雪

第二天早上饭毕，去露易丝湖观光。此时能看到的只是白茫茫的一片雪地，没有夏天的碧波荡漾。湖前面有个宏伟的建筑，是个五星级酒店。在宾馆门前有块圈起来的湖面，扫净了雪，作为溜冰场。这个宾馆很有名，也奇贵。有一年我和朋友路过想住宿，被每晚800加币的费用吓跑了。

来过很多次都是秋夏，这次有机会在冰湖上直接走到对岸，到冰川下仔细欣赏了一会儿冰川。

露易丝湖冰川

险峰

湖面上的冰雪路

远处的露易丝湖酒店

爹爹和干儿子

化剩下的雪还有两米厚

滑雪是这次来露易丝湖的另一个目的。早饭后便驱车去了滑雪场。小朋友要带家里的狗一起旅行，为了不让孩子扫兴，屁屁—狗的名字，一起同行。从来没有独自在车里锁过，狗显得很焦躁，好在我养狗几十年，很懂狗性，但也是费了不少心思，才能脱身。

露易丝湖滑雪场名不虚传，有一百六十个滑道，三千多呎的落差。有吊椅缆车多条，还有观光和滑雪共用的吊箱式缆车。要到最高处，需要换乘三次。既然来了，一定要登高一望，我坐缆车到山顶，眼前的壮丽景色让我惊到合不上嘴。站在这高山之巅，望四周群山连绵，峡谷纵横，白雪接天，苍翠无边，壮观的落基山美到无法形容。在远处的山坳里，有一小坨水平的白色，是露易丝湖。在山下湖边，露易丝湖显得非常壮阔，但站在山顶往下看，竟然如一个小坑一般。

露易丝湖滑雪场滑道长，落差大，也宽阔，加上人不多，滑起来很尽兴。从山上冲下来，只能听到两种声音，一是滑雪板和雪的摩擦声，二是从耳朵边刮过呼呼风声。不尽兴的是四点就关门，也就是温哥华时间下午三点。太阳还老高缆车就停了，不像温哥华的Cypress,滑雪场，还有夜场，有时候开到十一点。

加拿大排名第二的滑雪场，美美滑了一把。

从山顶上看露易丝湖，就一个小水坑。

滑雪场一隅

雪山好美

这么美，这么大的滑雪场，滑雪的人不多。

观光缆车也通雪道

接下来继续向东。班芙镇离露易丝湖七八十公里，一个小时就到了。疫情前班芙生意兴隆，镇上乌泱乌泱都是游客，一宿难求，现在冷清很多，国际游客没有了。班芙旅游，真正的风景是山水，但好山水不穿登山靴，不背过夜的帐篷是看不到的。绝大多数的游客走马观花，逛商店，吃饭馆，全世界都一样，何必出门。

晚上就住在隧道山(Tunnel Mountain)宿营地，前面提到过，这就是另一个在冬季开放的营地,就在班芙镇，夏天有公交车运行。据说这座山曾经叫野牛山，后来要修隧道就改名了，隧道后来没修，但名字没有再改。这个宿营地因为离镇子近，驻扎的房车不少，没有野营的味道，就像市内公园一般，也和住旅店差不多。

旅途中，几乎所有的人插肩而过，一辈子不见第二遍。火车到站，大家下车，打个招呼说再见，其实和说永别差不多，天南海北的人，再遇到的概率就太小了，却让我遇到了。我正在安顿车子的时候，有个老头上前打招呼，说是见过我，我问哪里，他说在露易丝湖的洗漱间里打过招呼，我才突然想起我和他聊过几句。再攀谈才知道，他才退休，无儿无女，一个人开个房车到处跑。他说他昨天在露易丝湖滑雪摔断四根肋骨，已经去过医院，回到家也是孤独一人，肢体运动不易，也就不着急回去就安顿在房车营地养伤。咱华人要是摔断四根肋骨，七姑八姨都会关心，一定会即刻接回家悉心照料。西方文化就有些不同，或是不愿麻烦他人，或是没有亲人能关心。这老头断了四根肋骨还要自己开车，家就是自己，没别人，觉得怪可怜的。

旅游就是去领略不同。看不同的景，和不同的人交谈，丰富自己的阅历。次天早上，外出看景，走到一处，只见两个年轻人坐在两把鲜红的椅子上作画。眼前的山脚下是两条弯曲的河，冰雪正在融化，水从雪缝里流过。对面远处是巍峨的群山，像一幅美丽的屏风一样遮挡在眼前。这一对儿作画的年轻人，在我眼里就是美景，让高山峡谷增添了不少诗情画意。旅人如果能沉下来，静下来，才不会辜负如此美景，才能体会到美的内涵，这一对作画的年轻人给游客树立了榜样。和作画人聊了一会儿，又涨了不少见识。这个地方的有一个奇特景观，是亿万年岁月风雪侵蚀留下的人型石头，叫Hoodoos.我也不知如何翻译。看形象就像带着草帽披着蓑衣的人站在半山坡上凝视远方，千年万年永不移步。画家还说，这里夏天的景色是又一种美丽，不能错过。我会再来的，不是赴约，是追赶光阴，欣赏美丽。

林子里人型石头叫hoodoos，寒冷和雨雪风蚀形成。

供游人栖息的椅子也变成一景

路边的驼鹿悠闲自得

能感觉到春天来了

有游客看景作画

在隧道山营地

像个市内公园，没有一点原始气息。

我与弯弓河合影

美到一起了

回程计划从嘉士伯(Jasper)绕回去。行至1号路和93号交口的关卡时，看见道路管理人员正在移开路障。上前询问才知道此公路曾一直封闭着，此时正要开放，我将是第一个进入景区者。运气不错，撞了头彩。公路在峡谷里蜿蜒，路基底下是美丽的弯弓河，路的两侧是高耸入云的连绵雪峰，造型奇特，摄人心魄。游人可以凭着想象把山峰看成是啸天的野狼，狂奔的野牛，泊在云海的大帆船。没多久，看到左侧有一片如镜的雪原，知道是一个大湖。查手机知道到此湖叫弯弓湖，弯弓河的最上游。湖被险峰环绕，冬景美极了，拍了不少照片。

再往前行就到了著名的哥伦比亚冰川。当车行近时，眼前巨大的冰川，一头与蓝天相接，云缭雾绕，一头探到山底与雪原融合。在太阳的照耀下银光闪闪，炫目辉煌。看到这上齐天，下连川闪耀着银光的巨型天幕，让人惊叹的合不拢嘴。我今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壮观的冰川，最难得的是在冬日看到，正好是蓝天白云，阳光照耀在冰川上。我跨过谷底，走近冰川，近距离站在冰川下，好好地感受了一下大自然的宏奇伟岸。

弯弓湖

通往幻境的长路

吠天的奇獸

哥伦比亚冰川

摄人心魄的冰川

春天的气息

在落基山脉里穿行，犹如在幻境中游荡，雪山、冰湖、长路，奇异壮丽，仿佛仙境。落日时分到了嘉士伯镇。镇子不大，是加拿大西部火车交通的枢纽，虽然现在铁路运输辉煌不再，但这里依旧是车声隆隆。在镇里吃完晚饭，溜达一圈，接着前行，计划在离嘉士伯一百公里左右的罗伯逊(Robson)省公园露营。黄昏时分进了园区，又行车半小时左右才到宿营地。事前没做好功课，到跟前才知道营地冬季不开，不得入内。驱车在附近转悠，想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安营，忽然在一个岔路口看到一个告示牌说前方有个湖，这条小路是通往湖的专道。我想在湖边过夜也不错，就沿路进入。走到尽头看到一个亭子，有炊烟从亭子里冒出来，再走近，看到有几步车就停在密林边的空地上，是一个停车场。我大喜过望，在这种地方能碰到人真是福气。看到一部房车前有个老头儿在用燃气炉做饭，我赶紧近前打招呼，得知他们也是因为不知营地冬季不开才误打误撞来到这。不远处的亭子里有几个青年似乎在做饭，我没有去打扰。天已黑定，我们一行三人升起房车顶，也开始做饭。同样一碗面，在野外吃就觉得比在家里吃香很多。夜里下雨，风声雨声，溪流声，让人觉得别有情趣。在这种荒野，如果不是有邻居，一定会忐忑不安。人离不了人群，即便素不相识，也能相互壮胆。

早上起来，旁边的几个年轻人已经没了踪影，只有三步车子依旧泊在原处。这几个人登山去了，山很高，当天回不来，要在山顶过夜。大冬天，在山顶搭帐篷过夜要有勇气的，要有冬季野外生存的知识，更要有好身板儿。过一会儿老头老太太也去看景去了，停车场就剩我们一家人了。我也很想去爬山，背个帐篷一去几天，但不是这次。去深山里远足是很危险的，一定要有充分的准备，就在前几天就有一位19岁少女，在温哥华北面的山里迷路冻死。最近有报道有个独行侠登山客叫伯特里克在国家公园夜里在帐篷里被熊撕吃了。

接下来也是在四周走一走，看到有个告示牌，才知道此处设立停车场的目的。这个停车场就是专门为登山者设立的。一般的游客都是走马观花不可能花两天时间去爬山，很多可能都没本事爬山，只有真正的户外爱好者才会这样。在山顶上看景色一定更美。我很羡慕在深山里跋涉露营的人，以前我是没时间，现在我可以如愿了。工作可以退休，但思想不能退休，身体老天保佑千万别退休，做爱做的事—-上山下海。

接下来沿着93号公路朝温哥华进发，好景看不完，留给下次，疾驰六七个小时，安全到家。

在春天里作了一次冬旅，很有纪念意义。

蜿蜒的长路

隐在云雾里的Robson 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