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太华峰高三千丈,香水浅底一溪碧。怪石扑面来,鸟道挂绝壁。林深家何在,土沃芳草密。石屋带血花,石峡闻猿啼。</b></p><p class="ql-block"> ——前调《菩萨蛮、血沃六盘》</p><p class="ql-block"> 1988年 “五一节”快到了,怎么过呢?有人提议“去崆峒山旅游”。这个提议立即得到全体教职工的应和。可当地交通十分不便,去哪里找车呢?</p><p class="ql-block"> 学校通过一名老师联系到了县水利局的一辆可以拉人的大卡车。听到这个喜讯,大家个个笑逐颜开,高兴得像过年一样。</p><p class="ql-block"> 早晨出发时,凉风夹着寒意,登上无遮拦的卡车车箱,不由人打起了寒颤,我把一个老教师让进驾驶室,和大家一起挤着站在车箱里。汽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尘土扑面,寒风刺骨。冻得人浑身打颤。我建议道:“你们实在冻得受不了,可以几个人抱成团,用身体互相取暖。” </p><p class="ql-block"> 有人调皮地问道:“张校长,男同志和女同志能抱吗?”</p><p class="ql-block"> 我笑骂道“那就看你的本事了,只要人家不撕你的耳朵,就抱去吧”。引来一阵哄堂大笑。就这样,大家你挤我,我挤你,在互相依偎与说笑中经过四个多小时地颠簸,于早晨八点多钟到达平凉,简单的吃了顿早饭,便开始登山。 </p><p class="ql-block"> 踩着石窝,拽着灌木,一步一个脚窝向上攀登,人人气喘吁吁,个个汗流浃背。进寺庙,赏奇峰,望高塔,观古松,皇城顶上话佛缘,广成子洞中说修行。</p><p class="ql-block"> 从山上下来,我们又去诳平凉城,进商场,看市容,采购了许多东西,塞满了大包小包,直到夕阳西下时,才满载而归。</p><p class="ql-block"> 晚上,黄鹂躺在我的臂弯里,笑呵呵地说:“小时候,每晚我都这样枕在奶奶的胳膊上,缠着奶奶讲故事。在我记忆深处,奶奶讲得最多的是当年祖先们在十八盘开荒种地、砍柴烧炭的故事。稍为大了点,多次缠着让大伯带我去十八盘看看,可大伯总是说:‘你还小,去十八盘路很远,等你长大以后再说吧。’昨天回家,见到了大伯,他说,今年端午节,带我去十八盘,寻找祖先们当年生活过的地方。志华,你去吗?” 我高兴地说:“当然去啊!”</p><p class="ql-block"> 1988年的端午节,遇上了一个难得的好天气,早晨,清空万里,太阳像个火球,从东边的山坳里慢慢地升起来。</p><p class="ql-block">踏着清晨的露珠,吮着甘甜的山风,在大伯的带领下,我们又一次从老巷子出发,沿着崎岖的小道,向大山深处走去。</p><p class="ql-block"> 十八盘地处六盘山的主峰米缸山的北面,山大沟深,道路崎岖,上山的路全是羊肠小道。路边树木葱葱,脚下流水汩汩。举目四顾,草木苍翠、山花烂漫 、林间鸟声啾啾。面对着如此美景,我即兴赋诗道:</p><p class="ql-block"><b>峰峦滚滚飞林涛,白云闲卧半山腰。</b></p><p class="ql-block"><b>怪石如虎路边居,剑峰似刀刺青霄。</b></p><p class="ql-block"><b>谷底虬根盘苍龙,崖畔枯松扶金雕。</b></p><p class="ql-block"><b>浪花跳跃山石笑,溪流欢唱彩云飘。</b></p><p class="ql-block"> 黄鹂高兴的又是采野花,又是捉蝴蝶,口里轻轻地哼着:“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充满阳光……”</p><p class="ql-block"> 进山的路越走越窄,越走越陡峭,有些地段根本就没有路,只有放牲口的人或者山里的狼虫虎豹踩出的痕迹。</p><p class="ql-block"> 黄鹂擦把汗水,慽着眉头说:“这几年蹲办公室,把人蹲完了,爬一会儿山,就气喘吁吁的。”</p><p class="ql-block"> 我鼓励道:“走!拿出当年咱们进山割柴的劲头来……”</p><p class="ql-block"> 黄鹂双手捧起溪水,浇在我的身上、脸上。笑道:“志华,此刻,我感到又回到了十多年前,回到了中学时代,想起了我们进山割竹子割柴的情景。来,咱们再喝几口山泉水。”</p><p class="ql-block"> 喝着山泉水,一股凉气直沁心脾,我感到浑身的疲乏顿时减轻了许多。</p><p class="ql-block"> 黄鹂大声呼喊着:“大山——我来了——!山泉——我来了——!松涛——我来了——!我的老家在哪儿啊?”</p><p class="ql-block"> 大伯惊喜地说:“孩子们,快来看呀,找到了!找到了!这是当年咱家吃水的山泉,这是晒谷的粮场……”</p><p class="ql-block"> 我们顺着大伯的手势望去,只见泉水泛着鳞波,跳跃着浪花,流向草丛深处。</p><p class="ql-block"> 我在附近的松林里细细找寻,在一片平缓的坡地上,忽然看到了一个石屋,大声喊道:“黄鹂,快看,这是先祖们住过的石屋。” </p><p class="ql-block"> 黄鹂在山崖旁找到了太爷、爷爷当年烧木炭的土窑,经风雨侵蚀,虽已坍塌,变成土包,长满了茂密的草木,但黝黑的窑壁仍然历历在目,四周还残存着烧焦的木头。</p><p class="ql-block"> 大伯说:“那年秋天的一个早晨,天蒙蒙亮,我赶着毛驴驮着两筐子木炭到县城去卖,路过老巷子时,见粮场里、屋檐下、路两边躺满了露宿街头的队伍,再细看,他们军服上的红领章熠熠生辉,军帽上的红五星闪闪发光。我纳闷道:‘过去见到的队伍路过村庄,奸淫抢掠,吓得鸡飞狗上墙,这是那家子的队伍,为啥露宿街头?”</p><p class="ql-block"> “正在这时,一个官长模样的人走过来和蔼地说:‘老乡,别怕,我们是中国工农红军,是咱受苦人自己的队伍。您熟悉六盘山的道路吗?’”</p><p class="ql-block"> “我答道:‘熟悉。’那长官又问道:‘你可以给我们带路吗?’”</p><p class="ql-block">“我面带难色地说:‘带路行,可我这炭还没卖呢。长官,我把炭卖了再给你们带路,行吗?’”</p><p class="ql-block"> “那长官问道:‘老乡,你这两筐子炭能卖多少钱?’”</p><p class="ql-block"> “我说:‘这两筐子炭能卖一块银元。’”</p><p class="ql-block"> “那长官道:‘你的木炭我全部卖下,你给我们带路行吗?’”</p><p class="ql-block"> “我高兴地说:‘行!’” </p><p class="ql-block"> “当晚我带着红军翻越六盘山向东而去。几天后,你爷爷在山林中伐木时,见草丛里躺着一个人,灰色的衣服上沾满了泥土和鲜血,头戴的八角帽上一颗红五星清晰可辨,不知什么时候昏死在这里。你爷爷用手在那人的鼻孔摸了摸,见还有气息,就背回了家。</p><p class="ql-block"> “你奶奶见了大惊道:‘当家的,你把这么一个满身浓血的死人背回家做甚哩?’你爷爷道:‘他还没死,背回家或许还能救活哩。’”</p><p class="ql-block"> “你奶奶道:‘这年月,路边随处可见饿死的,病死的,我们与他非亲非故,管他做甚?万一死在咱家咋办?”</p><p class="ql-block"> “你爷爷说:他不是常人,他是红军。”</p><p class="ql-block"> “你奶奶给伤员灌着喝了些米汤,他慢慢苏醒过来。你爷爷问道:‘客官,你性甚名谁,哪里人,怎么昏死在密林里?’那人有气无力地说,我姓武,老家在江西,是过路的红军,因为负伤掉队,伤口感染,发高烧,不知什么时候,昏死在这里,感谢老乡的救命之恩。’”</p><p class="ql-block"> “你爷爷见红军战士的一条腿肿得像个瓦罐,想脱下裤子看看究竟伤在什么地方,可裤子上的浓血和伤口粘在一起,怎么也脱不下来,便拿了把剪刀剪开裤腿。见大腿上一处枪伤,皮肉外翻,已经化浓。便说道:‘这位武红军腿伤得不轻,恐怕一时半会儿好不了,最少也得疗养三五个月,才能好起来。”</p><p class="ql-block"> “你奶奶焦急地说:‘这几天经常有马家队伍进山搜查掉队的红军,不停地喊着‘抓一个红军,赏一块大洋’这位红军住在咱家养伤,万一撞着搜山的马家队伍咋办?”</p><p class="ql-block"> “你爷爷道:‘咱家屋子后面半山腰上有个山洞,洞口隐没在草丛里,一般人很难发现,我把这位红军背到山洞里去养伤,其它的事儿你们就别管了。’”</p><p class="ql-block"> “你爷爷把受伤的红军背到山洞里去,每天除了送饭,就是上山采药煮药,为他洗伤口。在你爷爷的精心护理下,红军伤员在山洞里住了两个多月,伤养好了,就到陕北找部队去了。从此,你爷爷经常为地下党送信,担任秘密联络工作和向导,护送党的干部过六盘,咱家石屋成了地下党的交通站。”</p><p class="ql-block"> “民国三十八年月(1949年5月)五月,先是咱家来了一位挑担子的刘货郎,随后又来了七八位客人,好像在开什么会议,我在屋后望风,你爷爷在门前放哨。天黑了,山野里显得格外寂静,偶尔听见远处传来几声夜莺的‘呱呱’声。</p><p class="ql-block"> “忽然‘叭’的一声枪响,打破了山野的宁静,惊得草丛中的狐免乱窜。隐隐约约我看见房屋四周到处是身穿黄衣服手持钢枪的马家队伍。我赶忙跑回石屋报信。忽听敌人喊道:“共匪听着,你们被包围了,乖乖出来投降吧,一个也休想逃出去。”</p><p class="ql-block"> “只见刘货郎从腰间拔出手枪站在屋子中间,轻声说道:‘大家不要慌,我掩护,你们分头突围。’这时,一直在外望风的你爷爷背着他的火铳猎枪走了进来,对我说道:‘牛娃,我从南边山口往外冲,把敌人引开,你趁机带大伙儿从北面水沟里突围。’刘货郎还想说什么,你爷爷倏忽间,窜出石屋,消失在山林中,跃上不远处的一个石坎,大声喊道:‘我是共军,有种的你们来抓 。’并‘嘭嘭’的朝天放了两火枪。马家队伍听见喊声和枪响,一窝蜂的朝你爷爷追去,黑暗中有人高喊道:‘抓共匪,抓共匪,千万别让他们跑了。’”</p><p class="ql-block">“开会的同志趁机冲出了敌人的包围圈。你爷爷身负重伤,被几个当兵的抓住,逼问道:‘老家伙,你说,共产党藏在什么地方?’敌人不停地用马鞭和枪托抽打你爷爷,打得他老人家遍体鳞伤,口吐鲜血。’不管敌人怎么毒打审问,你爷爷只说:‘不知道。’”</p><p class="ql-block"> “由于伤势过重,你爷爷第二天便离开了人世,老人家临终前交待,他死后埋在石屋后面的山坡上,他要永远守护这片家园。</p><p class="ql-block"> “1949年8月,隆德解放后,咱家才走出大山,在老巷子安家。前些年清明节,我们还来十八盘为你爷爷上坟,后来你爷爷的坟莹掩没在草丛密林中,再也找不到踪迹了。”</p><p class="ql-block"> 不觉已是日头偏西,我们踏着羊肠小道,踩着爷爷驮木炭走出大山的脚印,恋恋不舍地告别了那片已成为历史遗迹的家园。黄鹂望着高耸入云的六盘山,含泪说道:“爷爷,安息吧,您未尽的事业由我们来承担。”</p><p class="ql-block"> 我牵着黄鹂的手,跃过一条小溪时,黄鹂脚落在对岸的一块石头上,没站稳,“咯噔”的一下扭伤了脚腕,疼得直掉眼泪。我只好搀着黄鹂走,遇到崎岖难行的小道我就背着黄鹂走。黄鹂见我累得汗流浃背,心疼地问道:“志华,你背得动吗?”</p><p class="ql-block"> 我笑道:“我这是张公背张婆,愿打的愿挨。”崎岖的山路一个人走着都困难,我背着黄鹂走了一会儿,实在走不动了,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黄鹂“哇”地一声哭了起来。</p><p class="ql-block"> 我急忙劝道:“黄鹂,快起来走吧,都怪我不好。” 大伯见黄鹂坐在地上不停地哭,焦急地说:“太阳快下山了,紧赶慢赶天就黑了,再不走,我们真的要在山上过夜了。”这正是:</p><p class="ql-block"><b>太华高峰浴蓝天,血染石屋壮六盘。</b></p><p class="ql-block"><b>露滋山丹红自舞,雨浇翠竹绿犹眠。</b></p><p class="ql-block"><b>脚踩石磴出峡谷,手攀藤条跃大涧。</b></p><p class="ql-block"><b>最是挥手别故园,夕霞满天泪如泉。</b></p><p class="ql-block">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雨泻山崩》</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你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