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喜鹊的悲喜故事

拾 言

两只喜鹊的悲喜故事

作者：拾言

题记：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我现在把它整理出来，讲给大家听。但我的心情是复杂的，似乎要做点什么，但又什么也做不出来。

四年前的夏天我来到京城大兴的一个小区。我们住的那幢楼南面，有一排梧桐树，正对着阳台那棵高高的树上，有一个喜鹊窝。一对喜鹊就生活在这里。

每当听到喜鹊叽叽喳喳的欢快鸣唱声，我的心情就增添了几分喜庆。闲暇之时，我会站在阳台，看着它们自由地飞来飞去，欣赏着它们动听的歌唱，会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后来，我用了好几天的功夫把很大的小区转个遍，这竟是唯一的喜鹊窝，更显珍稀了。

从此，只要有时间，我就关注着它们。喜鹊不但叫声的好听，它的飞翔也别有一番情调，高高地向上摇起翅膀，侧身向前，如同嫦娥舞月，婀娜多姿。舒展黑白相伴的美丽双翅，看似三爻八卦图，寓意着万事万物和谐相交。

我刚来的时候，两只喜鹊带着三只小喜鹊，一家人欢快地在一起有说有笑，尽情飞游。渐渐地就剩两只喜鹊了，大概三个孩子已经长大，离开家，去独立生活了。到了严冬季节，两只喜鹊只是隔三差五飞来转悠几圈，在树间暂做停留，叫不了几声，又不知道飞到那里去了。和春夏相比，喜鹊冬天的叫声，就没有那么高亢了，节奏也慢了半拍。

春节前后，喜鹊来到树间的时间逐渐多了起来，在巢穴的周围飞起飞落，站在树梢上，四下张望，好像是在观察周边的环境，查看巢穴的动静。不断地飞不断地看，然后聚在一起，叽喳叽喳地畅谈体会。有时也会在树下溜达来溜达去的，也不惧怕过往的人和车辆，长期生活环境的练就，它们已经把人类当成了陪伴自己的朋友。

到了阳春三月，两只喜鹊便忙个不停，时而围着巢穴飞行，时而在巢穴上跳来跳去，昂头叫上几声，有时你站一棵树上我站一棵树上相互对叫着。

清晨，太阳还没有升起来，它们一天的劳作就开始了。先是大扫除，用嘴将巢穴里的杂物和残留羽毛叼出巢穴，抛在树下，清理完了巢穴，接着就拆除巢穴上的一些枝条，用嘴将一根根枝条从巢穴中抽出来扔掉，大约经过了十几天的时间，完成了清理工作。随后，两只喜鹊不停地选择新的枝条，修缮着巢穴，有从树下找来的枝条，有从远处叼来的枝条。可又粗又长的枝条没有办法从远处运来，它们就在座窝的树上用嘴不断地敲打着树枝，选好合适的枝条后，用嘴叼住，头向下一拽，一根拇指粗的比自身都要长的枝条被折断下来，叼住枝条，几经蹦跳，就送到了巢穴上，真是神奇，又长又重的枝条，是怎样通过纵横交错的树枝呢？

修缮巢穴，是一个漫长的工作，每天修补不止，直到生蛋孵卵。在修巢期间，一只在窝里和树上来回奔波，插枝筑巢，另一只站在树枝上张望，不时地叫上几声，是指挥还是监工？是保卫还是轮休？就不得而知了。两只喜鹊轮番换位地做着这些工作，有时，会面对面地站在枝头上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不知是在总结工作，还是商讨下一步计划。

春深待夏，树绿花红。两只喜鹊缠缠绵绵地飞翔，轻轻松松地歌唱，情愫天长，喜上枝头，只等月圆共枕，播撒爱意了。

天有不测风云，一场突如其来的狂风席卷而至，似有撕裂大地，摧倒高山之势，到了夜晚似乎更加猛烈了，风声似雷，树响窗鸣。天亮后，风小多了，我一睁眼就向阳台奔去，地上布满了被风吹落的枝叶，如胳膊粗的树枝也被扫断，庆幸的是喜鹊窝那棵树安然无恙，两只喜鹊站在树上泰然平淡地叫着，我的心算是踏实了。

早饭后，忽然听到喜鹊急促的叫声，赶紧去阳台向外观望，树间飞窜着四只喜鹊，相互追逐，厮打在一起，从树上打到树下，又从树下打到树上，交战中不时有羽毛飘落下来。我以为打打就算了，不曾想，持续激战了三四天，目的已经非常明显，另外两只喜鹊是来抢占巢穴的。我想，都是暴风惹的祸，一定是暴风摧毁了喜鹊的窝，万般无奈下，只有弱肉强食了。最后，两只喜鹊终于战胜了入侵者，守住了阵地。

其实，四只喜鹊长得几乎一样，怎能辨别出谁胜谁败呢？我既不是专业的喜鹊研究者，又没有专业的设备来确认谁是张三李四。我是根据毛主席“侵略者必败”的理论得出的结论，确切地说，这更是我的一个心愿吧。可过后想起来，我也非常同情那两只没有家的喜鹊。

初夏的大地，已着满了绿色的浓妆。繁茂的梧桐叶，遮住了太阳。不知为什么，半个多月过去了，只看到喜鹊飞没听到喜鹊叫，又过了一段时间，终于见到两只喜鹊把可爱的小喜鹊带出了巢穴，学飞翔教歌唱。原来，喜鹊在孵化期间就不叫了。

第二年的春天，两只喜鹊又开始了新一年的生活，同样重复着上一年的工作。从欢畅的鸣叫声中，就能听出两只喜鹊在快乐幸福地生活着。

一天的午后，听到两只喜鹊声嘶力竭地叫喊声，我急忙向窗外瞭望，隔着巢穴不远的一棵树下，站着几个人向树上张望，好像发生了什么，我赶紧跑出门外，来到树下，一位老者告诉我说：“我在树下乘凉时，看到一只流浪猫叼着一个喜鹊幼崽，从树上跳下来了，紧跟着，喜鹊就追了上来，那猫丢下死去的幼崽，逃到对面那棵树上了。”难以接受的惨象，让喜鹊愤怒了，两只喜鹊包围了那棵躲藏着猫的树，用高叫声发出了强烈抗议，多次尝试着冲向蜷缩一团的猫，似乎要与猫展开决战。但不知为什么，喜鹊一直没有靠近那只猫，而且那只猫也试着想从树上跳下逃窜，猫刚头朝下准备跳时，喜鹊就冲到树下，猫又掉头向上爬去。就这样，喜鹊的围攻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树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最后，两只喜鹊发出凄惨的叫声离开了，那只猫也从树上跳下来，在众人的眼皮底下逃之夭夭了。

就在这年的秋黄叶落时节，有一天，来了七八个人，手持油锯，用了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楼前的十几棵梧桐树就被拦腰截断了，当然也包括那棵有喜鹊窝的树。两只喜鹊，看到自己的家被摧毁了，更感雪上加霜，站在栅栏上，无节奏地叫喊着，是悲伤？是无奈？还是愤怒？

我见过，在大片的耕地里，有三、五棵树安然地生长在那里，我也见过，为了躲让一棵树，路修出了弯。为什么不能留下这棵有喜鹊窝的树呢？

距离这棵树十多米远，就有一座名叫“爱湾”的幼儿园，顾名思义，这里是孩子们的爱湾，更是培养孩子有爱心的地方。几百名幼儿上学放学都要从这棵树下经过，当看到喜鹊时，肯定会有家长让自己的孩子认识喜鹊，还会告诉孩子要热爱喜鹊。但是，这一切已经荡然无存了，让人发指，令人失望。都说喜鹊是报喜鸟，吉祥鸟，从古到今得到了人们的喜爱，可眼前发生的一切，怎能体现出来呢？这不但是鸟的悲哀，也是人类的悲哀。人们啊，我们能不能不去破坏这些不与人争占地盘，不与人争权夺利，不侵害人生存的鸟类的爱湾呢？

2020年，新冠疫情让所有的人经历了前所未有的惊恐，环境对人类的影响成为了世界共同面对的重要问题，保护环境，任重道远。

那两只遭受天灾人祸的喜鹊，后来的命运会是怎样呢？

喜鹊，可能和人类也有相似之处吧，对故乡的眷恋是任何力量也改变不了的。春天来了，两只喜鹊又回来了，它们没有记恨给它们留下悲痛欲绝的故土，在原来的家上空不断地挥翅飞翔，坚定洪亮的鸣叫声，在空中响彻！一天，两天，三天，十几天过去了，终于有一天，就在我们这幢楼的北面，两只喜鹊落在了一棵高高的松树上，又叽叽喳喳不停地叫起来，恢复了往日的欢快，你来我往，折枝筑巢，开始了新的生活！

生命是强大的，生命是神圣的，生命更是不可欺的！

题头摄影/拾 言

2021年1月11日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