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排长的《老山参战手记》—(中集)

P43T占山不为王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编者按:</b><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接上集,老排长的《老山参战手记》第一部分:“军令如山疾赴战区”。本集继续编辑整理,老排长的《老山参战手记》第二部分:“前沿152昼夜记事”,与战友们共享。</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22px;">《老山参战手记》</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刘春霖</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二、前沿152昼夜记事</b></p><p class="ql-block">按照昆明军区前指特兵部指令,沈阳炮兵指挥系统小分队两个梯队于12月4日至6日在偏马前沿观察所和猫猫跳炮阵地战位上进行了对口交接。二梯队正式接替一梯队战位,即为随行首批轮战部队南京军区一军一师炮兵群实施作战任务。战场前沿协同作战中,小分队在以机智果敢和大无畏精神,在弹雨硝烟中顽强拼杀、浴血奋战,打出了沈阳炮兵指挥系统威风,取得了多个重要战果。</p><p class="ql-block">在坚守防御的152个日夜里,经历了“生死线”上两次遭越军炮火拦截和追杀、指挥所被敌炮炸塌、炮弹打进猫耳洞、系统车两次被炸损等生死瞬间;以超人的意志,战胜极端恶劣、危险复杂的生存环境,饱尝炼狱般的猫耳洞生活;承受了成千上万发炮弹狂轰滥炸,遭遇了敌特工多次袭扰等艰难险阻,惊心动魄的一桩桩一幕幕,刻骨铭心,终身难忘。</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一)指挥系统实战运用及战果</b></p><p class="ql-block">小分队运用指挥系统,与友军1军榴炮二营在前沿150余天战斗中,全程参加了“12.21战斗”、“1.15战斗”、“85.2行动”、“3.8战斗”等100余次大小战斗。实战中,系统器材手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和娴熟的操作技术,把系统(单机)效能发挥到了极致,有效提升了友军榴炮营战斗能力。</p><p class="ql-block">小分队使用指挥系统独立指挥作战22次,前观指挥,激光测距机、计算机、数码通讯机联机作业,友军榴炮营全力协同配合,共取得了摧毁敌75加农炮8门,毁伤104火箭炮5门、击毁弹药车4辆、破坏火炮工事11个,摧毁掩蔽部、屯兵洞2个,压制火力点、观察所7个,毙敌暴露步兵、火箭炮兵60余名等战果。</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57, 181, 74);">刘春霖在老山前线</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全力配合友军战斗:</b> 激光测距机,以其快速精准侦测、自动传输数据优势,成为该营观察敌情、监视战场、捕捉目标、测定方位距离、修正炸点的主要核心侦测器材。激光测距机操作手娄宏伟,使用激光测距机侦察测定、上报传送越军火炮阵地、直瞄炮位、游动炮、掩蔽部、屯兵洞、火力发射群、观察所、暴露步兵等目标数据3000余个(大都在战斗中有效使用)。充分发挥其单观测距精度高、速度快的性能特点,有力保障榴炮营对敌出其不意、快速打击。</p><p class="ql-block">计算机,以其快速精准运算、自动传输储存、随时调出使用等优势,成为友军指挥员最信任的、时刻不离的、不可替代的“计算中心”,无论大小战斗,所有射击诸元必须经计算机精确运算和确认方能下达。刘贵生使用计算机精确准备、整理、核对计划内目标诸元3000余个,并对激光测距机测定、发来的2000余个新目标数据,整理出可使用诸元,进行分类、编号、核对,储存于计算机中,以随时迅速准确调出使用。如“1.15”大战中,榴炮营担负支援步兵1团作战,我步兵出击作战和抗敌反扑战斗胶着进行,战斗异常激烈,随时呼唤炮火支援。在连续战斗近80小时过程中,刘贵生始终值机坚守在指挥台上,为指挥员准确计算、调出射击所需目标诸元,有力保障炮兵火力快速准确地支援步兵战斗行动。数码通信机在作战中,充分发挥数字通信优势,根据战场变化,随时变换有线、无线、接力三种不同数字传输方式,保障目标射击诸元下达到炮阵地。有几次战斗中,在电话线被敌炮火炸断情况下,数码通讯机操作手夏友玉及时转换无线和接力数传模式,有效保障了战斗顺利进行。</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拔钉子”战斗打残“寡妇连” : </b>师炮群赋予沈阳射击指挥系统重点任务是“拔钉子”,拔掉对我前沿步兵构成最大威胁的钉子,即配置在小青山上544、637、187高地和汉阳的直瞄火炮(75加农炮)。据技侦部门掌握的情报说,544、637高地上是个由清一色的女子组建的直瞄火炮营,其中有个“寡妇连”,炮打的凶狠最频繁,反应速度快,不怕死,号称“阮氏女子神炮连”。</p><p class="ql-block">我们刚上到前沿就尝到了厉害。在指挥洞里,几乎每天都能近距离听到尖叫慎人、随即爆炸声,大家都知道是“寡妇连”直瞄炮弹过来了。说她们狠毒,每次打的都是连齐射,特别是落到洞口5米内爆弹,多发炮弹几乎同时落地,巨大的冲击波似乎把五脏六腑击裂冲出喉咙,把人能从洞口冲倒进洞里,掀动床板震落物品,爆炸声震耳欲聋,几个小时后耳朵还翁翁响。“寡妇连”不仅凶狠,而且诡秘,炮位变幻莫测,不知在哪就冒出一个新炮位工事来;特别是在山梁顶端、依附坚固工事、发射最为猛烈、打完后就不见踪影的2炮,更显狡诈,据侦察大队介绍,这门炮(2炮)要打时,推出工事就打,打完再隐蔽工事里。</p><p class="ql-block">炮群 85 加七连直瞄火炮与其频繁激烈对战,虽然予以还击和火力压制,但因加农炮弹道低伸,高一点就飞过了山梁,低了就被山梁挡住,所以,这个“寡妇连”成为对整个前沿构成威胁较大难啃的“骨头”。</p><p class="ql-block">我小分队奉炮群之命,使用指挥系统指挥榴炮二营实施“拔钉子”作战任务,集中精准打击越军小青山 544、637、汉阳等对我前沿威胁最大的直瞄炮,“寡妇连”是 精准打击的重点。战斗简记如下:</p><p class="ql-block">首拔544直瞄火炮。12月10日晚,接防上阵第二天,师炮群对榴炮二营下达对 544 高地直瞄火炮实施破坏射击令,小分队主动请战担当此次战斗任务,得到批准。12月11日上午9点战斗开始。榴炮二营五连1炮担任射击任务,战斗实施30分钟,共消耗弹药21发,命中目标2发,火炮被摧毁,工事被破坏。(战果均来自技侦大队报告)</p><p class="ql-block">击毁汉阳、637高地直瞄火炮。12月29 日下午3点,第二次用指挥系统指挥榴炮二营五连开始实施射击,战斗进行顺利,射击效果良好,消耗弹药27发,命中目标5发,汉阳、738 高地2门火炮均被击毁,两炮工事被破坏。</p><p class="ql-block">打掉小青山544高地游动炮。12月30 日,对昨天新发现的544高地游动炮行破坏射击。战斗进行顺利,五连4门炮参加,共发射炮弹9发,效果好,一举摧毁其火炮和工事。</p><p class="ql-block">连拔汉阳1炮、2 炮和小青山544直瞄2炮。元月7日,执行炮群口令,用指挥系统对544高地2炮、汉扬1炮、2炮三个目标行破坏射击。五连4门炮参加,三个目标共发射炮弹30发,每发炸点都能看到,效果较好。破坏敌 544 高地的 2 炮,摧毁汉扬 1 炮、2 炮及工事,打得痛快,效果好。</p><p class="ql-block">再拔544高地复出的直瞄2炮。元月13日,指挥四连对544高地再次复出的直瞄2炮行破坏射击,效果极佳。首发靠近,两个齐射结束战斗,发射炮弹9发,摧毁复出的直瞄2炮和工事。</p><p class="ql-block">抠掉160高地掩蔽部和159高地屯兵洞。元月12日,浓见度良好,便于观察,未用气象条件修正量,使用指挥系统指挥五连射击。今天5连打得好,试射首发近200米,修正第二发就靠近目标,消耗弹药6发,摧毁160高地敌掩蔽部;行转移射打159高地屯兵洞,全连2次齐射,效果好,共发射8发炮弹,命中3发,目标被破坏。</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57, 181, 74);">越军直瞄火炮阵地</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绝杀火箭炮连:</b><b> </b>85年1月18日,“115战斗”第四天,越军早7点开始再次组织反扑,夺回昨天被我步兵夺取的146高地右侧3号小高地,9点,越军反扑被击溃,我步兵重新夺取了3号高地,战斗胶着进行中。</p><p class="ql-block">上午10点多,我在观察哨和娄宏伟(激光测距机)、王志松(友军1米测远机)两个器材手一起在视窗孔观察战场搜寻目标,突然看到116高地正斜面上火光闪闪滚滚浓烟,随之传来轰轰爆炸声,高地被弹群大面积覆盖。正在操作器材的娄宏伟报告:“火箭炮发射!我已抓到郎屏方向小树林上方的发射烟雾团…”我操起电话向榴炮二营宋春松营长通报:“老宋,发现火箭炮,已抓到发射烟雾,是否请示炮群,抓准目标(在撤出阵地时)可以打?”宋营长:“不用请示,上级已明确,只要抓的准,允许打!”经宋、我急速商定,决心狠打火箭炮。随之宋营长下达“4连、5连射击,火箭炮,瞬发引信,6 发急促射装填!”口令;我下达“激光机、测远机手注意,集中观察郎屏方向小树林和公路,发现火箭炮立即实施打击!”命令。</p><p class="ql-block">约10分钟左右,激光测距机手娄宏伟边大声报告:“抓到小树林下方发射火光!”边准确击发激光枪,将侦测数据传输给计算机,计算机计算出目标诸元自动经数码通讯机传输到炮阵地(约8-10秒);我同时下达:“火箭炮、6发急促射、放!”约一分钟,首群炮弹落地爆炸,两侦察兵同时报告:“弹群覆盖目标!”我肉眼可见郎屏方向小树林火光四起、浓烟腾空、48发急促射击连续爆炸景象;与此同时,小树林旁几次爆起红黑夹杂的特大火光和异样巨响,并伴有大股蘑菇状浓烟团腾空而起。</p><p class="ql-block">下午16时20分,“凤凰山”(炮群代号)通报:据侦察,郎屏方向,敌火箭炮连遭到重创,摧毁3门、重伤2门,人员伤亡过半(30 余名),已失去战斗力。通令嘉奖“宋庄”(榴炮二营代号)。</p><p class="ql-block">22时:“长江”(师指代号)战果通报:据我技侦大队查证,越军今天被击毁大口径火箭炮三门、重伤两门、弹药车4辆、毙伤敌一批。</p><p class="ql-block">23时,炮团王参谋长电话:因消灭越军前沿近50%的火箭炮,战果大,炮团党委决定为榴炮二营请功,并呈报昆明军区前指为沈阳指挥系统小分队请功。</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二)前沿亲历惊与险</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黑夜奔前沿 :</b><b> </b>12月4日晚5点左右,我们在前指招待所里正起身去食堂吃饭时,欧营长突然急匆匆闯进房间,一脸严肃且带着不满劈头盖脑地问我:“毛处长没安排车送你们到前沿吗?”我一头雾水,根本没接到通知,更没有派车啊什么的,我们还为没有消息而心急火燎着急着呢。我立即操起电话打给毛处长,两次都没人接。因为战事行动,事不宜迟,我急令任金利、孙长运、夏友玉、杨先友带好被装,立刻上车出发。于是,我们跟着欧营长一路小跑,坐上项保国开的系统车,冲向前沿路上。</p><p class="ql-block">从磨山到偏马前沿,行程约55公里,如果在高速公路上可能就是半个小时的路程,可在这里却要跑3个多小时。路上,开始天还亮着,车里人瞪大眼睛,好奇地向车窗外张望着,虽然是冬季,但还偶尔见到盛开着的鲜花、生长茂盛的野草,还有那些不认识的树木和奇石险峰等滇南热带雨林景色,走个几公里,能见到路旁边陲小寨稀稀拉拉几处民房,只是弯曲的山路和车速过快,还真有些不适应。</p><p class="ql-block">过了落水洞,天渐渐黑了下来,漆黑的夜,幽幽的丛林,神秘的山谷,偶而不知从什么地方传出隆隆爆炸声。炮弹爆炸声打破山林的寂静,也告诉我们,这不是通常的夜行军,更不是旅游赶路,而是夜幕下急奔,是向战场前沿开进。</p><p class="ql-block">汽车吃力地爬过一座大岭,下行至U型弯处停了下来,见一块标有“进入炮火封锁区,拉大车距、快速通过、注意防炮!” 的提醒牌,并有几个带着红袖标的调整哨用旗语指挥往返车辆,欧营长提醒说,这儿是“三转弯”炮火封锁区,随时都可能有炮弹飞落,大家都不能含糊啊!并说通过三转弯炮火封锁区时,必须按调整哨指挥,单向行驶,以尽量减少遭炮袭时伤亡。这时,坐在车里初来乍到的几个人,有的隔窗向外张望,仍然充满着气盛和好奇,有人屏住呼吸侧耳细听不时传来的炮弹呼啸声、爆炸声,还有的紧委在车座上低头不语,神情略有些凝重。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和我想着同样的问题:前沿会是个什么样?指挥所、猫耳洞又什么样?上了战场将会遇到什么?战场,是象电影里演的那样吗?</p><p class="ql-block">借着汽车灯光,我看到在公路明显暴露地段上,大都拉起了3、4米高的伪装网墙,凭感觉,应该是在海拔很高的盘山公路上,漆黑的公路下边应该是万丈深渊。车不停地在颠簸中翻山越岭艰难行进,炮弹带着尖利的呼啸声不时地飞过头顶,在或远或近的地方巨烈爆炸,漆黑的夜空也因此划过一道道血红的闪光。直觉真切地感受到了战争就在眼前,而且我们已踏进战场中,再不是传说了,更不是训练中的假想了。一时间,我脑袋里又冒出来出发前的不快情景,觉得不是滋味,本来我们早已做好一切准备,只等一声令下了,没想到,令已下却没及时传给我们,让我很被动,而且事情还没澄清,这个堂堂的毛大处长,这么重大的事情他是给忘了?拉他妈倒吧,想那么多有屁用!上到前沿就什么都知道了。他妈的,反正老子来了,既然敢来就什么都不怕,该死该活吊朝上!</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57, 181, 74);">偏马前沿地形图</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偏马观察所:</b><b> </b>凡去过老山战区的人,不管是当年多批次的参战部队,或是后来络绎不绝的旅游观光客们,不仅知道八里河东山上著名的“八十年代上甘岭”,也知道东山脚下威震敌胆的“偏马炮兵观察所”。师炮群3个炮兵营(榴炮1、2营,火箭炮4营)观察所,均开设在八里河东山“八十年代上甘岭”下突出的一条山脊陡坡上,此处山丘突兀,居高临险,视野开阔,海拔约600米,是我军构建各类观察所及火力压制阵地的理想“平台”。观察所右下方,距离不足百米、高程差也近100米的村寨名叫偏马(天宝农场一个分支),人们把地理位置和作战功能连在一起,习惯地称谓“偏马炮兵观察所”。</p><p class="ql-block">沈阳炮兵射击指挥系统(激光测距机、电子计算机、数码通讯机前端、系统工程车)配置在偏马的榴炮二营观察所。榴炮二营观察所,由营指挥所和观察哨两部分组成:</p><p class="ql-block">营指挥所,同开设在高数十米峭壁下一个雨搭状的敞口天然溶洞内。洞顶高约7米,洞宽约15米,洞深约10米,龇牙咧嘴、奇形怪状的钟乳石洞顶上倒挂着,洞口对敌方向上,用三层沙石袋磊起3米多高十几米长的半环形工事。洞外紧贴山崖走向,平整出一条宽不过3米、长不过15米的小道,既是我们的进出通道,也是营指挥所几十人唯一活动空间。然而,就是这么个小小的活动空间,也只允许战士们在雨雾天或黄昏后、天亮前才能 出洞透一透气,凡没人走过的地方和没有踩出路的地方,大都有地雷埋设,谁都不敢越雷池半步。这既是战场恶劣环境下本能的自我防护,也是统一的纪律要求。难怪战士们颇有感触说,在这狭小地界里,我们还不如当年关押华子良的渣滓洞集中营放风的空间大呢。就是这个半天然的猫耳洞,既是指挥全营作战的指挥所,也是我和任金利、刘贵生、孙长运与榴炮二营官兵防炮、藏身、赖以生存的洞穴。</p><p class="ql-block">观察哨,开设在指挥所右前方200多米的山梁前端的凸起处,观测洞是人工挖掘搭建的猫耳洞,战壕连接设在山梁后还有住人的猫耳洞。观察哨下方100多米就是国境骑线13号界碑,左前方一山梁之隔、距离不足200米,是越军汉阳火器发射阵地。娄宏伟和榴炮二营侦察分队战斗在战场最前沿上。</p><p class="ql-block">偏马村寨区域内约1平方公里,就是这个不到1平方公里的狭长弹丸之地,在短短的几个月里,竟承受了越军上万发炮弹的狂轰滥炸,或许,这里已经找不到一平米的完整地方。为什么越军不惜血本把大批炮弹倾泄到这里?</p><p class="ql-block">其一,越军知道,这里有整个战场上起着举足轻重作用的强大炮兵火力指挥所,无论是哪场战斗,都有来自强大炮火支援,而观察所是炮兵的眼睛,是炮兵火力发挥的关键,在战场上一般来说, 炮兵观察所都是双方对寻摧毁的重点目标之一;</p><p class="ql-block">其二,越军妄图切断我军通往八里河东山重要的后方补给线,偏马路段,向下有通往天宝简易公路,往上有唯一通往八里河的简易盘山公路,也是最靠前沿、最暴露的路段,并且完全处于越军的直瞄火炮有效射程之内;</p><p class="ql-block">其三,越军的误判,他们无法相信偏马炮兵观察所仅仅是营一级的观察所,误认为一定有个潜在的师级前沿指挥所。就是因为越军这个不经意的误判,导致他们惶恐不安、如坐针毡,所以要不惜代价,非将这个重量级指挥所彻底除掉不可;</p><p class="ql-block">其四,偏马地区内有较强火力配系,配有 85 加农炮连直瞄火炮阵地(中央军委命名的“神炮七连”),威慑和压制越军清水口一带的多个阵地,封锁大小青山下越军活动频繁的公路及河谷地带;高炮连和高机连阵地,以炮机平射的强大火力,压制对面越军船头一线活动步兵,饱尝其苦的越军,对偏马阵地恨之入骨,如鲠在喉,急欲除之而后快,不遗余力地予以特殊“关照”。几乎每天动用大口径火炮及位于大、小青山等制高点的直瞄武器,对偏马地区进行狂轰滥炸,情急时甚至动用了小型导弹,尤其是小青山方向,越军配置了一个75加农炮营直瞄阵地,不仅凶狠残忍,而且能“顶烟上”,其恨憎之心可见一斑。</p><p class="ql-block">几天来,洞外炮声隆隆、战事不停,洞里“三军四方”边指挥战斗边进行着紧张的换班交接。所谓三军,是指滇军(昆明军区十一军)、浙军(南京军区一军)和东北军(沈阳军区系统小分队);四方,是指欧营长和我带领的两个梯队和十一军榴炮二营和一军榴炮二营。我们的两个梯队的交接,由欧营长与我组织两个梯队观察所的激光测距机、电子计算机、数码通讯机和系统车的对口交接,任金利组织阵地两个连队数码通讯机的交接;传授经验和技能,以老带新,老操作手百交不厌,新上来的虚心好学,虽然仅三天时间里,对系统的使用和调试,起码达到“临阵磨枪、不快也光”的效果,为二梯队接班后就能执行战斗任务奠定了基础。</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57, 181, 74);">激光测距机手娄宏伟在观察哨</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第一夜惊魂:</b><b> </b>12月4日夜里,到达前沿观察所洞里未坐稳,与一军方面的李副营长刚寒暄几句,就听到观察哨打来电话报告:10分钟前,发现有黑影闪入休息棚,哨兵已从侧面摸进棚内查看,发现东西已被翻动,可能有特工进来过。只见一个瘦瘦的个子不高的官(后来知道是十一军炮二营的王营长)接过电话,边骂边下令:“还他妈报啥子?立即组织消灭这些王八蛋!哎,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能有伤亡啊!”随之,观察哨那边稀稀拉拉响起枪声,偶尔夹杂着几声手榴弹爆炸声。</p><p class="ql-block">此时,我的心一下子就紧缩起来,观察哨那边还有我们自己两个兄弟(娄宏伟、延哲珠)啊!因为战场指挥权还在十一军榴炮营,一军还没有正式接管,而我们又是配属一军的,想问一问具体情况,都不知找哪个军的哪个官,只好委在李启清那地铺上等待电话兵传消息,心一直被揪着。直到天亮了,十一军派人马出洞搜索后报告结果:只见高草倒伏痕迹,没见血迹,不见人影。特工遭遇战打了半宿,结果双方均无伤亡,谁也没打着谁。或许是由于天黑雾大伸手不见五指,既什么也看不着,又不敢离洞出击,只能依托工事、堑壕向外边射击,不时甩上几颗手榴弹,所以战斗才断断续续持续到清晨。</p><p class="ql-block">根据分析,越军很可能把我们这几个营级指挥所,误判成师级指挥所,故派特工侦察虚实,本意是探虚实,不想杀人也不破坏,不成想,特工刚进入观察哨休息洞就被发现,没有恋战,逃之夭夭了。欧营长介绍说,特工袭扰,在偏马这里如同家常便饭,小越鬼子常派小股部队,利用黑夜进入附近的溶洞里,白天藏迷着,晚上出来悄悄的进我阵地,抓人、打冷枪、投冷弹,搞得我们紧张的不行…正因为越军对这里地形地貌和道路都比我们熟悉,气候环境习惯,所以他们行动自如,经常得手。你想想,老太太们上山都比猴快,不穿鞋、五个脚指头扎撒开的,爬山越岭如履平地,草丛树茬都不在话下,可想而知了。</p><p class="ql-block">或许是处在两军交接班之际的人们,正在忙着战场目标诸元的校对和重新准备,还有繁杂的事物交接,双方都没有时间和精力仔细研究和总结这场既没有伤亡也没有战果的反特工袭扰,仅仅是分别向上级报告了事。从心理上讲,刚上来立足未稳的一军,遇到此情况,是一头雾水摸不清是怎么回事,战场指挥权还在十一军手中,所以,发生一切事件都得由十一军处理。十一军老兄们呢,遭遇特工袭扰,已习以为常,只要没有伤亡,仅仅是个小插曲而已。再说了,马上交完班就撤下去了,才没有太多心思顾及这类事呢。</p><p class="ql-block">下半夜 2 点多,疯了般的越军,几乎全打的齐射,雨点般的落弹,火光四射,震耳欲聋,似乎要把五脏六腑震碎。不知是因为这里的枪声手榴弹声惊动了越军,还是越军要接应失算了的特工,观察所遭到汉扬越军猛烈炮击,指挥所洞前落弹达160多发。我也算多年的老炮兵了,指挥打出的炮弹和观听千米之外落弹爆炸,可谓不计其数,但在这么近距离内挨这么多的炮弹炸,尚属首次。一踏进战场前沿,就深深感受到,炮战将是激烈的、残酷的,不仅指挥炮打击越军,还要不断地挨越军炮打。</p><p class="ql-block">刚上到前沿,就遭遇让人心惊胆战的特工袭扰、越军报复性的猛烈炮火袭击,对不知深浅的我们来说,则是把本来残酷的战争气分再次拉到了极限!</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57, 181, 74);">刘春霖在老山前线</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硝烟中访友军:</b> 小分队要完成实战检验任务,首要解决两大要务:</p><p class="ql-block">第一,要有战斗任务、要有炮弹打,是必须,有了炮弹,指挥系统才有任务、有仗可打;</p><p class="ql-block">第二,小分队是随行友军编成内作战,友军机关和首长给任务、给多少任务,是关键,可以说,既是协同作战之需要,也是一种礼节之所为,通过拜会,才能当面向友军首长要到任务、要到炮弹!因此,自上到前沿,我与欧营长、任副连长、孙长运、刘贵生等就在不停的战斗进行中,马不停蹄地先后四次冒炮火硝烟,驱车频繁穿梭在前沿各级指挥所之间,面见军、师、团主管炮兵作战的首长们。</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57, 181, 74);">刘春霖与本团参战小分队人员在一起</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一师首长表态:</b> 12月5日上午,欧前宾营长带领我和任副连长乘11军32师炮团二营的吉普车去曼棍师指挥所。指挥所设在半山腰的天然洞里,洞口只有一扇门宽,上方刻有“虎踞龙盘”四个大字。一进洞,便可见到垂吊着的奇形怪状钟乳石,下几个台阶,就是一排用绿色塑料布搭建方格状的无顶盖的房间,既不设门也不安窗户,唯有门框上用纤维编织袋自制的门帘一挡,便算是房门了。作战、通信、侦察等重要部门都挂有标识牌,接听电话、联络信号的叫喊声与“滴滴答答”的收发报声夹杂在一起…。似乎感觉象走进电影《英雄儿女》在朝鲜战场上的指挥所一样。我奇怪,为什么宽敞的天然大溶洞里如此明亮?顺着亮光看去,可见溶洞右侧顶部有几十米长3米多宽、天窗一样的洞口。我惊叹,真是巧夺天工,发现溶洞并把它作指挥所的,更是一位高人。</p><p class="ql-block">欧营长首先带着我们俩拜会了即将交班的 32 师黎副师长,欧营长对黎副师长的关照表示感谢,并告知我们也在交接班等情况,特专程来向他告别。黎副师长(是我团赵团长在国防大学的要好同学)很热情,我们与团长的老同学战场相见,如同亲人一般,自然,话题唠的亲切广泛。当黎副师长知道我叫刘春霖并任过七连长时,惊叹地说:“哎呀,你就是刘华清总长两次表扬过的,也是国海(赵团长)为之骄傲的七连连长刘春霖啊!没想到,咱们在战场上还见着面啦!”</p><p class="ql-block">告别黎副师长已临近中午,我们在师指挥所的另一房间里,向刚开完会的1师刘副师长报了到。刘副师长把主管炮兵的李副参谋长和炮兵科长、副科长叫来房间,一起听了我的简要汇报。并安排与师长、副政委、参谋长、主任一同共进了午餐(记得是六瓶罐头一瓶酒)。</p><p class="ql-block">我抓住席间同师首长交谈机会,向他们提出应多给任务、要炮弹的请求,主管作战的刘副师长表了态:“希望沈阳系统在作战中多发挥作用,关于你们的任务和炮弹问题,我们可以考虑,具体由炮兵科与军里炮兵处研究,过几天我要专门去看你们,到时候再详细谈……”</p><p class="ql-block">走出师指挥所洞口,我和任金利副连长兴奋至极,虽然饭没多吃酒没多喝,但这顿饭没白吃,很难得!一师首长们都在场,主管作战的刘副师长又发了话,我们的任务和炮弹问题有了着落,可以说是初上战场、开局顺利!</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57, 181, 74);">与友军战友在老山前线</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一军炮指专门汇报 : </b>12月10 日,上午10点,我和任金利、孙长运驱车到达落水洞前线最高指挥机关一军指挥所。落水洞是公社级村寨,也是麻栗坡到老山、八里河东山前线必经之地,这里意味着是战区前线后方分界。</p><p class="ql-block">军指挥所设在一座永备工事中,我们经卫兵引领直接到了军炮指(炮兵指挥所),炮兵处李处长和几位参谋停下会议接待我们。没有过多寒暄,我直接说明来意,简单汇报接班后的器材、人员等到达战位及系统车损坏等情况。重点向李处长提出:希望军里多给点炮弹,多给使用系统指挥作战的机会。李处长一一作了记录,表示:“关于炮弹和任务,我们会重点考虑安排的,并要向军首长专门汇报;关于修车问题,你们可以到军修理所解决。以后你们沈阳系统小分队还有什么要求,可直接报军炮指。”</p><p class="ql-block">李处长还把我们向刚开完会的傅全有军长和政委作了引荐,军首长客气地礼节性地同我们一一握手,并进行了简单交谈。我和任金利出了炮指又到军需处,得到李处长、陈助理热情接待。随便和陈助理攀谈几句,得知陈助理是河北老乡(我老家原籍河北),真是“天涯处处有亲人”呐!陈助理为我们小分队解决了油料供应问题(车用、发电机用),并办理了油料供应本(一次2000升汽油,200升柴油);资供应方面,答应给予“特供”待遇,如罐头、烟酒、压缩饼干等等。最后,陈助理说:“老兄,老大哥军区的,在这儿都不容易,你们所需要的只要军里有,就尽管说,没有问题,我都办。”刚出军指挥所洞口,我兴奋地和任金利击掌庆贺:“要专门向军首长汇报!有炮指李处长这番话,那我们系统小分队的事儿就算通天啦!炮弹?任务?最大的心事解决啦!军需处那,车的问题、油料问题、吃喝拉撒睡等问题都有着落啦!哈哈!”</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57, 181, 74);">刘春霖在老山前线炮阵地</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炮群指明确任务专供炮弹300发: </b>小分队一上到前沿,就已经首先电话向炮群指挥所主要军事首长报了到,群首长告知,这阵子战事吃紧,危险性非常大,暂不要上来。12月26日,“12.20战斗”告一段落,利用战事间隙,借着大雾弥漫的天候,我和任金利、刘贵生、孙长运由榴炮二营的李志强副营长陪同,驱车前往炮群前沿指挥所——老山主峰下 626 高地。</p><p class="ql-block">由于炮群指挥所开设在战场最前沿,与步兵一团指挥所同在一个高地,必须绕经猫猫跳以北过盘龙江钢架桥(舟桥部队临时架设的),沿江边简易公路上山。钢架桥头设有检查站,过往车辆和行人均进行非常严格的盘查。过江后,车辆在又窄又滑的新开道上只能单向行使,仅7公里路段就设3个调整哨,每个调整哨都必等10分钟以上,这是通往步兵、炮兵前沿阵地的唯一要道。一路上几次遇烈士转运车,只见车上的运送人员都带着防毒面具或厚厚的大口罩,而且每当烈士转运车从我们旁边一过,顿时气味刺鼻,欲被强烈的腐臭味熏倒。据说这是12.20战斗中牺牲的烈士,他们的战友,冒生命危险不惜代价,经五个黑夜从越军控制的阵地上抢回来的尸骨,现已严重腐烂到极点……。</p><p class="ql-block">626山腰处,大雾弥漫,山头完全笼罩在浓雾之中,下车后由李副营长带领爬上人工修筑的陡滑阶梯,真叫陡(60度以上的坡度),爬了15分钟,累得气喘吁吁、满身是汗,才到达高地顶端的简易工事里,既炮群指挥所。作战室里,李副营长向我们介绍了王树森参谋长、朱副参谋长和作训段股长等人。</p><p class="ql-block">我一见王参谋长就觉得很面熟,王参谋长见我也觉是在哪见过面。我们俩都努力追寻着回忆着,我忽然眼前一亮想起来了,再次握住王参谋长的手:“哎呀,你是不是在南京炮校学习过?”“对呀,是在南京炮校!”王参谋长显得很激动。那是在 1976 年,我与王参谋长同是南京炮校第二期学员,同在学员三大队,我在十一中队,王在十二中队,因炮种不同,学习训练不在一起,只是在宿舍、食堂里打过多次照面。他乡遇故知,被称作人间一大喜事,何况老同学在战场上相见,那是格外地亲切。</p><p class="ql-block">我心里盘算着,王参谋长既是老同学又是炮群主要军事首长,就别客气了。于是,单刀直入向王参谋长提出:“沈阳系统小分队当下最急需解决的两个问题:一是给任务给炮弹,二是没有作战经费,现在都到了用我个人津贴费垫用的地步了”。</p><p class="ql-block">王参谋长爽快地给了我满意的回答:“第一,炮群会尽最大努力多使用指挥系统、多给你任务的,关于炮弹问题,军里师里都有明确指示,已经专门拨给团里300发炮弹,供你们沈阳系统使用。说真的,现在炮弹很紧张,我每天只有50发的权利,你们算是例外了;第二,关于作战经费问题,你这么困难,怎么办呢?这样吧,在我的权限内,先把你购买作战保障用品发票报了,在我司令部的作战经费里再每月给你们小分队拨 200元……”</p><p class="ql-block">王参谋长很讲究地备了10个菜(罐头)2种酒,与唐团长、朱副参谋长、段股长一起边吃边聊了很多。让我们这如同没娘孩子般的小分队,不仅感受到了亲人般的真情,到了家般的温馨踏实,更缓解了多日战斗紧张和劳碌奔波的疲惫。</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57, 181, 74);">刘春霖与一军一师炮团二营战友在前线</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冷炮袭后指:</b> 12月6日,早上下山送撤下战场的欧营长、解参谋等一梯队战友们到磨山休整,返回途中又马不停蹄地赶到交趾城炮团后勤指挥所,主要拜访团后指首长,办理小分队供给关系和军需供给、维修发电机、车辆等后勤保障问题。炮团后指,位于交址城村寨西北约一千多米的一条大河边,十几顶帐篷坐落在河边山坳里,后勤指挥所、卫生队、运输连、军需物资都在这里。</p><p class="ql-block">在离河边最近的帐篷里见到后指最高首长何副团长、政治处副主任。何副团长,个儿不高,黑红脸膛,典型军人气魄,干事利索,话说的也实在。何副团长得知我的来意,直爽地让把供给关系放在他那再转给军需股。时赶中午,非要留我们吃饭不可,说着就叫来通讯员拿出罐头、拿出自备一瓶好酒并自己动手摆了一桌(6个罐头)菜款待我们。</p><p class="ql-block">就在我和何副团长刚端起杯一口酒还没下肚时,突然听到炮弹呼啸怪声和紧接着的轰、轰、轰爆炸声,我们不约而同喊出:“越军炮击啦!”我迅速从帐篷小窗向外看,只见帐篷外不到20米外的河边爆起泥沙和水柱,一时间,“哗哗、砰砰”,弹片、碎石、泥沙断续砸落在帐篷上。我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震得发愣,一时大脑空白,本能意识想躲炮,可这是帐篷里无处可躲。就在这个当儿,忽然想起系统车就停在帐篷外河滩上,我立刻令孙长运去查看,孙长运毫不犹豫一个箭步冲出帐篷直奔河滩,围车转了一圈,给我打回了安全的手势。</p><p class="ql-block">由于交趾城后指,是整个战场前沿的“大后方”,一般小炮根本打不到,所以,突遭炮袭,整个后勤上下都显得有些慌乱。我看这架势,正事办完了,酒也喝不下去了,便向何副团长辞别:“老兄啊,情况紧急,得了,酒留着下次喝吧,谢谢啦…”刚冷静下来的何副团长说:“他妈的,想和你喝杯酒,小越鬼子都不让!这样吧老刘,今后你有困难就找我,后勤保障上有什么事直接找我,不用客气…”我紧握何副团长手:“多保重老兄,以后有事不会少麻烦你的,你忙吧。”</p><p class="ql-block">何副团长还是不放心,一直送我到车上,再三嘱咐注意防炮,保证安全!我和孙长运急速蹬车,快速绕过弹坑,在稀稀拉拉炮弹爆炸声中驶离后指。我在快速驶离后指的路上,脑袋里还回响着刚才“隆隆”的爆炸声,还心有余悸,毕竟是初上战场的第一次经历这样扣人心弦的场景。</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57, 181, 74);">刘春霖与友军领导在老山前线</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生死线”遭追杀:</b> 12月6日下午,我和孙长运疾速逃离交趾城后指,赶回到榴炮二营炮阵地“猫猫跳”(村寨名)。在阵地的李教导员、张副营长热情地留我们吃了晚饭。吃饭中,知道李教导员是河北人时,我说:“好了,又遇到一个河北老乡,何副团长说他是河北人,我祖籍是河北昌黎,‘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哈哈,这就更好了!请给老乡多多关照。”我又好奇的问李教导员,这儿为啥叫“猫猫跳”?李介绍说,这里是盘龙江水流最急、最窄之处,称之“猫跳峡”,意思是猫可以跳过去的地方,用当地方言习惯,说成了猫猫跳。</p><p class="ql-block">天渐渐黑下来了,我起身准备回偏马观察所,这时孙长运才向我小声说,刚才我检查指挥系统车发现后桥右侧钢板断了,可能是昨天上山时蹾断的。断了钢板的车,平道跑可以对付,拉我上山是不可能了,我今晚必须回到观察所。李教导员得知此事,要安排山上来车接我,张副营长说:“要不,你先等一下,咱们营后勤买菜车马上应该回来了,阵地卸完菜,天黑了拉你上去。”我决定等乘拉菜车。安排孙长运和指挥系统车留在炮阵地,明天去修理所修车。于是,我在阵地指挥所和他们几位边聊边等,一直等到晚上8点多,才搭乘上二营买菜大卡车从猫猫跳出发,天宝农场下公路,转弯驶上了去偏马观察所的山路。</p><p class="ql-block">说起这段山路,官兵们称之为“800 米生死线”。说是生死线有两个含义:一是这条路距敌太近、太暴露,完全在敌直瞄火炮的有效观察和控制内;二是这条路是我八里河东山前沿部队的供给线,一线部队弹药、生活补给必须经这条路运送上去。所以,敌人在这个路段上设置了多个拦截阻击点,日夜监视过往车辆,据说,越军还经常派特工在这搞“敌后观察”射击。</p><p class="ql-block">大卡车驾驶楼里已坐满仨人,我便自觉地登上卡车后大厢,脸朝后、背朝前坐在装满车箱的菜袋堆上。心里虽然知道踏上这条路意味着什么,但还觉着,不就是800米路吗,一脚油门的事,而且是在夜黑头里,敌人就是瞪眼睛也看不清车啊……。</p><p class="ql-block">突然,几道刺眼闪光、震耳欲聋巨响同时闪现,我亲眼目睹不到10米的弹群爆炸瞬间,巨大的冲击波将我掀翻在菜袋子上,脑袋耳朵一起嗡翁作响,出自本能反应,我顺势将头朝里、屁股朝外扎进了菜袋缝隙中,哗啦啦…砰砰声同时响起,感觉出弹片和碎石块是崩在车帮上、砸在棚布上、飞落车厢里、砸落在我背上和屁股上......此时,我心里明白,判断这是一个连齐射弹群射杀过来,紧接着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弹群,不由得心里又一紧:这下完了,可能要报销!难道才到前沿第三天,就要那个啦!这时的大卡车,在不断加速,卡车后大厢不断地被颠起、落下,再颠起、再落下,我也和菜袋子同时跟着颠起、落下,上下翻腾。我边用左手抓住车箱栏杆,边用右手推挡着不断砸过来的菜袋子…果然不出所料,第二群炮弹接连而至,落在卡车后约50米闪光爆炸,卡车狂奔200米后处进入弯路,急速右转到有遮蔽处才算是摆脱了炮弹的追杀。</p><p class="ql-block">我很佩服这位经常抗争在生死线上的司机兵(事后听说是二营部司机班长周清明),冒着弹雨硝烟,没犹豫、没手软、没停车、加快速度冲向前方,找准安全躲炮位置,以超人的胆量、冷静镇定的头脑和高超娴熟的驾驶技术,摆脱越炮追杀,为车也为我们躲过了凶狠的一劫。</p><p class="ql-block">800米生死线上突遭追杀,给了我很大启发:一是启示我,要把我参战小分队的每一个战士包括自己,尽快成为小周这样既勇敢又头脑冷静、技术娴熟、适应战场需要的战斗员。二是警示我,800米生死线上,越军不仅是瞪着眼睛死看猛打,而且真的确有越军特工搞“敌后”观察射击,事实已证明,不仅仅是一个传说了,否则,卡车行驶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黑头里,炮弹咋来的这么及时?打的这么准?我的车,今后必然要经常往返于这条必经的生死线,一定不能麻痹大意、心存侥幸,不仅要防炮袭,还要防特工。</p><p class="ql-block">这是我上到前沿的第三天,一天中连遭敌炮突袭和追杀。</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57, 181, 74);">老山前线炮阵地</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夜行车一路五险 : </b>在战场前线开车行车并非容易,特别是刚上战场的人,因山路险峻、湿滑,复杂难行,还有越军突袭堵截,心理必然压力剧增,无论是新老司机,驾驶技能和心理素质都必须经历战争考验后方能炉火纯青,以适应战场特殊条件下的要求。我和孙长运一起,第一次夜间行车从磨山赶往偏马观察所,一路历险5次。</p><p class="ql-block">12月26 日,下午4点多,我和孙长运开着刚修好的系统车,从磨山出到达麻栗坡,看天还早,也因亮天时不能上山缘故,就顺便去商店买了点生活用品。</p><p class="ql-block">麻栗坡后街停车场,在跨河桥头引桥旁,引桥下约有4米深就是哗哗流淌的水面。系统车下引桥向右拐,直接上到停车场边缘约1米处停下,就在我指挥向后倒进停车位时,车突然向前冲出半米多被刹住,轮胎前沿已超出引桥崖边,只差十几公分就有可能掉到河里,我吓出了一身冷汗。</p><p class="ql-block">天已经黑了下来,车前行过了天宝农场,在下公路左转上了山路,此段路叫绝,长约50米的距离,约40度的陡坡,还有90度的胳膊肘型弯道,孙长运用二挡向上冲了去,由于速度过快,方向根本打不过来,对着转弯处山崖冲去,直到撞上山崖,才熄火停下。我在左车门这边下的车,下车查看,还好,只是车保险杠顶上山崖,其余完好。我嘴里骂着:你个小生虻子,妈的,第一次上山你就要给老子扔在这儿啊?</p><p class="ql-block">当行进到让我惊心动魄的“800 米生死线”路段,由于路段暴露,又在越军直瞄火炮有效控制内,必须闭灯驾驶通过;这段路不是一般的险,左边下方是百米悬崖,右边是刀削般的峭壁,路不是一般的窄,两车会车只能有几十厘米的间隔。路遇两次会车,一次是对方大卡车先发现我们,提前停下等待,会车尽管很慢,还算顺利;第二次,两车都没发现对面来车,突然感觉前面有黑影时急踩刹车,下车一看,太悬了,两车保险杠相隔仅十几公分,差点撞车!</p><p class="ql-block">行至距偏马指挥所约50米处,下简易公路向右急转弯(约150度角)时,我只觉车象船一样晃了两下,然后就向右下方漫漫倾斜了,我本能地顺手抓紧扶手,无奈地闭上眼睛,心里想:可能没治了,等待随车翻下去吧。几秒钟过去,车好象不动了,我从司机那边开车门下车,仔细看,只见车右前轮悬空在弯路边近两米深、三米多宽的坑里,左后轮已离地半米多高。还好,因车后桥拖地,所以车就没有全翻过去。</p><p class="ql-block">观察所哨兵赶过来查看,并立即回去报告。只见李教导员带着十几个战士,手里拿着一捆大绳和锹镐前来救援。大家用大绳拽着防车翻过去,用编织袋装沙石填坑,孙长运用千斤顶在沙袋上顶起车前桥,再向车下填沙袋;刘贵生顺车后桥挖沟,把拖住的后桥悬空起来;经约半小时全力奋战,车的四个轮子全着地了,我用手捂着手电,从手指缝露出的微光为他俩照明;指挥救援的战士们又不敢大声说话,一些战士不指挥还不知怎么干;李教导员不停地提醒:注意注意啊!不能打手电筒!小点声!</p><p class="ql-block">这一混乱局面,弄得我既担心又丢面子。系统车陷在沟里,友军集体来救援,担心的是,因为我们招来敌军炮弹,造成不必要的伤亡;听到战士议论:“啊,他们是沈阳来的啊,怎么了?一来就掉坑里啦?这黑天半夜的,真是的…”我听了,心里很不自在。</p><p class="ql-block">总算经半小时紧张忙乎,我指挥孙长运将车倒到公路上,就在他下车欲要向前看看路况时,我突然发现,车在向后滑行 1 米...2 米...,我大声喊:“孙长运!…快!…车!”车越滑越快。孙长运手疾眼快,机灵回身、一个箭步,速登车轮、打开车门、手已抓到方向盘,脚却因用力过猛,从车轮上滑了下来,他拼命地再次登上车,没坐下就死死踩住了刹车,拉紧手自动。此时,向后下滑了近 10 米的车,终于停了下来。</p><p class="ql-block">回到观察所,我没有批评埋怨,只是认真理智地分析研究事出原因和要吸取的教训:一是初上战场,心理准备还不足,由于心理胆却便造成遇事发慌、忙中出差,司机心里紧张,正常的技术没有得以发挥;二是战区道路复杂,欠缺山地雨淋条件下的驾驶经验;三是夜间闭灯驾驶,遇复杂情况处理不当。由此可见,小分队从北国直接来到南疆、从平静营区直接进入战场,战前没有经过心理上、技术上的充分准备和训练,这是落了一空。所以,为适应战场要求,我们必须尽快从实际需要出发,扎实练好基本功,才能减少不必要的流血和牺牲。</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57, 181, 74);">老山前线猫耳洞</b></p> <p class="ql-block"><b>观察所被炸:</b> 1985年1月12 日下午,既“1.15 拔点作战”前夕,营指挥所洞里,战士们在战前准备之余、闲聊无奈之际,为打发时间,习惯地又凑在一起摸上几把扑克,我不爱玩就坐在床上看着书,偶尔也观观战。下午3点左)右,猛然间,听到洞外接连两次巨大爆炸声,我判断这是两个连齐射,落弹点应该在 50 米之外,根据弹道声音,应该是对面汉阳越军的 160 迫击炮打过来的。挨惯了炮弹炸的战士们习以为常、没有大惊小怪,只有人叨咕一句“炮弹又来啦”,仍然我行我素地打着扑克,且嘈杂声此起彼伏,没受干扰。</p><p class="ql-block">大约过了5分钟,突然,一道刺眼的光闪、震耳欲聋的爆炸、巨大的冲击波同步袭来,如同地动山摇一般。这个弹群的炸点在洞口沙袋工事前爆裂,四处横飞的弹片击中了没有遮挡住的洞顶,“砰砰”“哗哗”声和大小钟乳石块接踵砸落下来。我本能地跃起、欲逃向洞底时,就觉耳边有“嗖”的一股小风,刹那间,又本能地向左一歪头斜视到一大块钟乳石从我头右侧落下,砸在距我不到 10 公分的钢盔上;在我手拄床起身同时,觉着右手摁到了一块热乎乎东西,还有被什么扎了一样的感觉,因为躲炮逃命要紧,根本顾不及是怎么了。说时迟那时快,我“噌”地跃下床直奔洞底,一股冲劲,直扑在湿漉漉的洞壁岩石上,与 2 个同一动作人撞在一起;略平静了几分钟,我觉着手怎么疼呢?抬起手定神一看,手上明显的出了几道口子,还在往外冒血。躲过炮袭,他在床板上找到了能要命的两个凶器:一个是打在他屁股边的一块十几厘米长、满是锋刺的炮弹皮,另一个是落在他身边的约30厘米大小的钟乳石。这两个利器,挨上哪一个都是要命的啊,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在指挥所猫耳洞里,死神竟根我开了一个黑色玩笑。</p><p class="ql-block">就在这时,忽听猫耳洞外有人喊“炸伤人啦!”,我快速跨进临洞兄弟营指挥所帐篷,一眼见到刚被抬进来躺在血泊中伤势最严重的战友,营卫生员在慌乱嘈杂中,使出浑身解数为伤员止血、包扎。这时的急救包根本不管用,卫生员指挥大家把被子、床单、衬衣等凡在旁边能用的,都扯撕成条用来止血,用棉花套子来压住出血伤口、擦血…但是,血还是顺绷带往外涌。鲜血溅满了猫耳洞,染红了雪白的床单、棉絮被套,也染红了战友们的衣衫和双手…猫耳洞里外一片血淋淋、白花花…惨不忍睹。</p><p class="ql-block">事后方知,这次突遭敌炮袭击原因,是边防15团二连换防的四台解放车队,在行至观察所下方公路转弯处时,因坡陡路滑都抛了锚,于是,车上的三十多人都下来集中推车,被越军发现。第一群炮弹打过来后,这群人便被吓得扔下车撒腿向山上跑,紧接第二群炮弹跟了过来,当人群疯狂地涌向我观察所洞口时,第三群炮弹又跟了过来,就引发了观察所这个惨案。说来奇怪,被追杀的边防连几十人一个都没伤着,而我们在猫耳洞内外的几位战士却吃了个瓜落,发生了不该发生的意外伤亡。</p><p class="ql-block">为此,我再三向小分队全体强调:血的教训已在我们面前发生,炮弹不长眼睛,炮伤无处不在,猫耳洞并非保险箱,随时要防不测;人员轻易不能到洞外活动,不能拿鲜血和生命当儿戏,不要当故事讲,要引以为戒,万万不能麻弊大意;特别我们的车或人,都不能太集中,集中了目标就大,越军一旦发现,肯定要打你没商量。</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观察哨里生死瞬间:</b> 1月16日,1.15大战已经连续战斗一天一夜,凌晨,偏马遭猛烈炮击,雨点般的落弹砸向我观察所。约5点左右,观察哨休息洞(观察器材洞),突然,“哐”的一声闷响,震得洞顶哗啦哗啦的碎石四下飞溅,炮弹箱上的牙具、小收音机、书和杂志散落满洞;正在换班休息、半躺不睡的几个侦察兵,瞬间被震蒙了,只觉得脑袋“嗡”地一片空白,烟雾和尘土让眼睛什么都看不见、耳朵嗡嗡响什么都听不到,像似到了另一个世界。十几秒钟后,副班长小许不自觉地动一动手和脚,突然喊出:“哎呀,他妈的,老子还没死,还能动呐!”,那几个人也像梦中醒来一样,睁开眼、摸摸脸,抬抬胳膊、蹬蹬腿……。</p><p class="ql-block">同一瞬间,隔壁观察洞也被震得哗哗掉土、器材歪斜,刚刚换班值机的娄宏伟、王志松感到事情严重,不约而同意识到,休息洞中弹了!...赶紧速去查看、救援...一见惊心动魄满身尘土的哥几个还活着,一阵的欢呼雀跃、大大的拥抱、惊喜的泪水...…。</p><p class="ql-block">几个人清醒后,既庆幸又后怕:庆幸的是,虽然越军的炮弹的确命中了猫耳洞,而且已经爆炸了,但是,爆炸的只是引信,而弹体没有被引爆,兄弟几个是被引信的爆炸震朦的,仅仅是在猫耳洞里体验了一把生死瞬间而已;后怕的是,假如没有洞口被覆的拱形钢架磕断炮弹引信,那就啥也别说了,立马坐上“土飞机”回“老家”,必定无疑!战场上的生与死,就是那么回事,一舜间可能就升华了!</p><p class="ql-block">这发钻到观察哨猫耳洞未炸的炮弹,报团指挥所,派团修理所来人没敢处理,直到1.15战斗结束后,侦察班长王志松带观察哨弟兄们,没用领导吩咐,硬是把钻入铺底下1.5米深的炮弹挖了出来,并抱起这颗没炸的、没引信的、既可恨又“可爱”的105榴炮弹丸留下纪念。</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57, 181, 74);">观察哨猫耳洞和被挖出没有爆炸的炮弹</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组织“敢死队”: </b>1月17日,1.15 战斗打响第三天,战斗打得异常激烈残酷。偏马观察所多次遭越军猛烈炮击,仅上午10至11点的一个小时内,落弹达300余发,洞口附近20米内落弹达100多发。晚7点50分,越军再次组织最大的师级规模大反扑,双方步兵争夺146高地进入胶着状态,敌炮压制我观察所的落弹更加密集。</p><p class="ql-block">晚9点,凤凰山(炮群代号)电话通报:据侦察报告,发现越军约有二十七辆坦克已经冲击到了船头(观察所山下约800米),各单位做好应急对策。</p><p class="ql-block">情况紧急形势严峻。顿时,营指挥所内气氛骤然紧张起来,依坦克的速度,冲击千八百米就是几十分钟的时间,27辆之多的坦克最多20分钟内就可以冲击到我们洞前。此时的二营,正在执行炮火支援步兵争夺高地战斗任务,战斗异常激烈,步兵前沿在不断呼唤炮兵火力支援。</p><p class="ql-block">宋营长、李副营长和我紧急研究应对措施,决定:宋、李继续组织指挥战斗,我立即组织一支“敢死队”,以应对随时出现的紧急情况。</p><p class="ql-block">事不贻迟,我下达了组成敢死队的命令:“通信员(李)、卫生员(朱)、司机(孙长运)和没在指挥台上的计算兵(朱)、无线通信兵(?),到我这集合!具体任务:第一,全部上岗上哨,分成两组,三人一组。一组,带上“德酷”路口巡查,由朱星星负责,二组,坚守洞口,由李鹏翼负责。第二,每个人配一支冲锋枪60发子弹、4颗手雷弹,其余两箱手榴弹搬放在洞口备用。第三,今晚临时口令为‘德酷’(小花狗名),邻洞(指挥连)口令为‘黑子’(也是狗名),大家要瞪大眼睛严阵以待,发现情况立即报告,开始行动!”</p><p class="ql-block">我下达任务后,回到洞里和宋营长仅用 3 分钟就研究确定了观察所应急方案:</p><p class="ql-block">死守洞口,确保作战任务顺利进行,确保人员和器材的安全。</p><p class="ql-block">一旦越军坦克冲上来,首先组织、掩护人员器材撤离,如果出现伤亡,组织救护运送山下。</p><p class="ql-block">撤离时,若有实在带不走的器材,特别是沈阳系统器材,绝不能落入敌人手中,用捆绑的手榴弹将其炸毁。</p><p class="ql-block">第四,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指挥自己的炮打自己,“向我开炮”,同归于尽!</p><p class="ql-block">于是,“敢死队”打开了洞口的两箱手榴弹,五枚一捆放在洞中备用;打开子弹箱、装满弹夹、枪弹上膛,找好有利依托,进入战斗状态;洞外加强了巡逻,静卧观察,以防越军特工偷袭;孙长运备好了系统车,随时听令。</p><p class="ql-block">直到晚 11 点半,又来通报,较含糊地说:冲击到船头的坦克是越军小股部队,被船头一线的步兵给报销了。抗坦克冲击紧急状态解除。</p><p class="ql-block">事后知道,确实有坦克冲击到观察所山下的船头(村寨名),被我军集中火力将其消灭,但坦克数量报的有误,侦察报告的是“发现 2——7辆坦克”,而传令兵传的是“27 辆坦克。”虽然没有 27 辆坦克,也没有冲击上来,但榴炮二营组织的“敢死队”和采取的应对措施、应急方案由此成型。</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慰问团遭“慰问” :</b> 1985年2月7日,上午我接到昆明军区特兵部通知,说师团慰问团已到磨山前指,准备上一线看望慰问小分队,让我前去迎接。下午3点,我和任金利、刘贵生、孙长运一行四人驱车赶到磨山前指招待所,见到盼望多日的师团慰问团。战场上,能见到家里来的战友,对我们孤儿般的小分队来说,非同一般的战友相见。长时间紧紧拥抱,眼圈红了,激动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悲喜交加,一个劲的哽咽着“哎呀!哎呀!太好了,终于把你们盼来了!”</p><p class="ql-block">慰问团长贾副主任介绍说:“我们这次来,师首长和团首长非常重视,亲自为我们送站,让我转达他们对参战的干部战士的亲切问候!师长、政委亲自给你们写了慰问信,我还带来了师党委、团党委、营党委的慰问信;还有一营、三营党委,一营部、九连、四连、五连党支部等15封慰问信,以及吉庆小学师生们的80封慰问信…”说着就把慰问信分发给我们。接着,陈副营长从大旅行袋里拿出一大堆慰问品,说这大都是慰问团经过挑选的,也是个人赠送给你们的!</p><p class="ql-block">我代表小分队致谢:“对师团慰问团不远万里来到前线表示深深谢意!你们的到来,给了我们巨大精神鼓舞,师团营首长和战友们给了我们奋勇杀敌的原动力,家乡的父老乡亲给我们送来了爱戴与温暖,请转告所有关心关注我们的亲人们,小分队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战场上已经为咱炮十一师、四十三团争了光,取得了重大战果!友军正向上报请立功受奖…我们一定为保卫祖国家园,不怕苦累、不怕流血牺牲,完成任务!”</p><p class="ql-block">慰问团到来,像似为这些蹲了两个多月猫耳洞的弟兄们注入了兴奋剂一般,大家激动不已,动作麻利了,眼睛睁大了,争先恐后、贪婪认真地抢着轮看“家里人”的慰问信,有的还边看边读出了声。慰问团的到来给了我们极大的安慰:部队首长和同志们都在挂念着我们,锦州人民在想着我们,特别是吉庆小学师生的信,写得太感人了,朴实的话语、纯真的童心、真挚的感情,像一股股暖流在弟兄们心中流淌......。</p><p class="ql-block">慰问团遵照师团首长指示,坚持一定要亲自慰问到每一个人,小分队成员一个不能落。我考虑,马上就要有一次大仗要打,现在去前沿实在是太危险,几经劝阻,都无济于事。他们虽然知道战场是危险的,但他们没有真的亲身体验战争的残酷,甚至觉着我说的有点危言耸听了。我经过思考,也为尊重慰问团意见,决定带他们到前沿去。从为慰问团安全方面考虑,必须天亮前赶到偏马。</p><p class="ql-block">2月8日早4点,我们一行6人驱车从磨山招待所出发,5.30 分赶到猫猫跳(二营炮阵地),先到营阵地指挥所,张虎成副营长、祖福建副教导员对沈阳师团慰问团的到来,格外热情、亲切,相互寒暄后,对在阵地沈阳系统二位战士的表现大加赞扬,还安排伙房准备饭菜…,我首先予以谢绝,因为天大亮前要赶到偏马,时间不允许,还要去四连、五连接人。三个点转完后已6.20分,天已大亮。带上夏友玉、杨先友等一车8人急速向偏马开进。</p><p class="ql-block">说来也巧,不知是老天爷开恩还是有意安排,今天既没有雨也没有大雾,太阳竟奇迹般地露了脸。一路上慰问团在车上谈笑风生,老陈说:“哎呀,老刘,这儿的风景太好了!真山真水,你看路边那黄草怎么冬天还发芽啊?花还有那么多开的,真是南国啊,就是不一样啊…”我说;“啊,我平时来回走,大多是黑天或雨雾天,还真没注意看。你们有眼福,来了就赶上了晴天。当然啦,这里是热带丛林,一年四季都有花开草长,我们观察所那的景色更好,任意一个巨石险峰都比咱辽宁的千山强多了…”</p><p class="ql-block">车行过了天宝农场,急转拐上山道,我提醒车上人:“现已进入前沿的生死线啦,大家注意,把钢盔戴上,车窗关上!”随手把我和孙长运的钢盔递给贾副主任和陈副营长。老陈把钢盔抱在怀里笑着说:“老刘,你把钢盔给我们,你们不戴啊?”我说:“你戴上吧,我们的脑壳要比你们硬…。”他哈哈哈,并不在意地笑着说着…。正说着时,我观察到前方远处有落弹爆炸,警告他们:“前边落炮弹了,战斗可能提前开始,要注意了,把钢盔都带上!”</p><p class="ql-block">车行过那马寨,距观察所约500米,就在山路上的一个转弯处时,突然车前“轰!”一声巨响,闪光刺眼,一股强大的气浪将车掀起,烟尘遮住视线,弹片石块猛烈崩砸车上。我大声喊“停车!炮弹!”,孙长运反应快,一脚自动,车被煞住。我又喊到:“快下车隐蔽!”</p><p class="ql-block">突如其来的炮弹车前爆炸,让车上的人发了蒙,不知是谁开后车门开了两下才打开,身穿着大衣、皮鞋的副连长,一下车就踩进水沟里,鞋和大衣都湿了也顾不上,他们几个人顺势就往车后的山坡上跑去。我站在原地定神一看,他们跑的方向是对敌的正斜面,危险!我再次大声喊到:“你们回来!那边危险!到这边反斜面隐蔽!”几位先楞了一下,转身快速回跑,“轰轰”4 发落弹在正斜面山坡上约 20 米处爆炸(我熟悉越军打炮的规律:向我纵深打排炮,间隔约 30 米)。</p><p class="ql-block">我们都迅速到达隐蔽处后,我数了数人头一个都不缺,命令他们:“只能在这坐着或蹲着,谁也不准乱动!”这时孙长运问我:“付营长,那车怎么办?”我说:“先不要管车了,看看人有受伤的没有?”孙长运说:“不行!车是我们的半个命啊,我得把车开到安全地方,要死,死我一个!”我吼着说:“那不行!想要车,那就咱俩去,你上车发动,听我指挥!”孙长运迅速上了车,可怎么也打不着火(应该是自动被一脚踩死,行话叫淹死了)。我大声喊:“用马达,向前溜!” 机智勇敢的孙长运,冒着炮火硝烟,硬是启动马达、顺着小坡、按着我的指挥手势,将车向前开到反斜面拐弯处隐蔽。</p><p class="ql-block">人员和车辆都撤到隐蔽处后,我再一看,才反应过来,此处不正是“小瀑布”落弹区(阻击点)吗?再看眼前的弹坑,炸点是在两车轮沟梢偏左地方,不正好是司机位置上吗?距车前距离不到 4 米,弹坑直径约 40 厘米,坑内还有几块约 5 厘米宽、30 多厘米长的大弹片。初步分析,越军是把我的系统车当装甲运兵车来打了,使用的应该是穿甲弹,若是榴弹的话,可就不是现在的情形了。再看我的系统车,一片狼籍:挡风玻璃满是长长的裂纹,右下方被击穿了一个洞,右大灯罩子被炸掉一半,水箱被击漏流着热水;车前脸和顶蓬上满是被炸飞的石快砸出大小不一的白点子。</p><p class="ql-block">在危急时刻,是向前、是返回?还是原地等待?作为指挥员的我,需要做出准确判断。我先是向前跑出近300米,查看到对敌方向路边还有断断续续高草,不算太暴露,我决心继续向前开进。返回后,我下达第一道命令:“这里是落弹区,非常危险,不能久留,必须马上上车,离开这!”慰问团老陈阴沉着脸抢话说:“老刘,上车走危险啊!目标这么大,行吗?…”还没等他话说完,我就急了:“我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员!现在,这儿不论官多大,都要听我指挥!现在向前走挨打,向后走也挨打,不走更挨打!我决定,都上车,立即向前开进!”我再次大吼得都变了声。</p><p class="ql-block">人员上车后,我命令孙长运:“你只管开车,以最快速度开!我管炮弹!听我命令,叫你停你就停,别的不用你管!别人不要乱说话!”我把半个身子探出车窗外,观察着、判断着各种呼啸而来的落弹距离的远近,车急速向前行驶着…眼睛被风吹的淌着泪。当车开出约300多米的炮七连直瞄火炮阵地附近时,“轰”,一群炮弹又跟了过来,落到车后约30米处。我小声骂着:他妈拉个 X 的,小越鬼子,还他妈的追着打?我再次命令:“停车!人员下车,钻七连的防炮洞!这里太暴露,车不要了!赶快……”</p><p class="ql-block">我们都钻进了七连的防炮洞,隐蔽约20分钟,爆炸声停止了。我缓和地对大家说:“车太暴露,不能再坐了。任副连长,你们几个立即先带首长们徒步上去,两个人一组,不能上公路顺山坡上,快速低姿跑到观察所去。我和孙长运留下,看情况,把车整上去。”</p><p class="ql-block">又过 20 分钟,我分析,越军认为我车已被摧毁,目标已转移。我和孙长运发疯似地快速开车冲到观察所。</p><p class="ql-block">这是我第二次挨越鬼子的炮弹追杀,可以肯定地说,是死里逃生。事后仍心有余悸,如果不是过那马转弯后遇一小下坡,孙长运带了点自动,车速慢了点(仅4米远),炮弹正好命中我们的车,车毁人亡的后果可想而知,我们一车6人,特别有慰问团在内,损失不堪设想!</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57, 181, 74);">老刘春霖在前线炮阵地</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手榴弹与地雷:</b> 上了战场的人,说他手里没有枪,没有自卫武器,让人难以置信。枪,只有在战场上才真正体现它的真正使用价值和意义。自12月4 日至2月8日,身在战场前沿的我和小分队,就没有一支枪用来自卫。在60余天错综复杂的战场前沿,由于没有枪,给小分队行动造成很大心理压力:如果是集体守卫猫耳洞里还没有特别感觉,即使遭遇特工袭扰,你没有枪,同洞友军有枪有弹,还可以对付;但是,小分队要经常脱离猫耳洞去独立执行任务就大不一样了,特别是我、任副连长和系统车驾驶员孙长运,经常单独驱车下山,到磨山昆明军区前指请示汇报,到友军军师团协调办事,到炮阵地查修数码通讯机,需要多次往返于特工经常出没的八百米生死线路段,我们除了系统车外,便是赤手空拳,即便是有点五把抄的人,如果真遇特工,恐怕也难以生还。在战场上,有枪心里才有底,有枪就能壮胆量,有枪就不怕特工。</p><p class="ql-block">倒是孙长运考虑周到,急中生智,想方设法从指挥连那里要了两颗手榴弹,这样,我就成了唯一手头上装备了应急“家伙”的人。就是这两颗手榴弹,让我视为珍宝一般,白天,把手榴弹揣在大衣兜里,一边一个,大衣不离身,手榴弹不离兜,经常双手插兜,不时地摸握,晚上,干脆就把两颗手榴弹放在布包下枕着睡觉,为夜间用着方便。上了战场的人,胆子就是大,也这么不守规矩,如果要是在平时,无论是我自己或是部下,这都是最不能容忍的危险行为。可现在,不仅天天揣着摆弄,还夜夜头枕着睡,这两颗手榴弹与我随身共枕2个多月。</p><p class="ql-block">只有偶然一次急着下山,没大衣,手榴弹自然也离了身,让我倒吸了口凉气。那是春节前的一天,我和孙长运驱车下山,去看望慰问在炮阵地的三位兄弟(任金利、夏友玉、杨先友)。当车已行至拉马至天宝农场中间的橡胶密林,也是敌特工经常出没的地段时,我忽然想起随身“家伙”没带,“啊呀!这太危险了吧,咋这么大意,遇上特工咋办?”我自责着。“哎!长运,我那颗地雷,是不是在你车上?”我急中生智地问。“可…可能在车里工作台的抽屉里,”孙长运没作肯定回答。我快速拉开工作台上层全部三个抽屉,果然翻出了这颗地雷。这颗地雷是我去炮团拜访时,从老同学王参谋长那特意要的,是准备作珍藏和纪念的。这颗“压发式”地雷,直径约十公分,三公分厚,草绿色的塑料外壳,如同一块绿色的月饼,地雷侧面有保险栓,与一个手指粗的铁环连着,一旦拉出保险栓,地雷就立即爆炸。虽然地雷小巧玲珑,可产生杀伤力却不小,据说,踩上这种地雷,只要脚一抬,就爆炸,爆炸后能产生1000度高温,膝盖骨以下的骨肉,瞬间就像是锯的一样齐刷刷地化掉了。</p><p class="ql-block">我手拿地雷对孙长运说:“哎,长运,这就不必害怕了,没关系!这颗雷今天派上用场了,真要遇上特工,我只要拔掉保险,两手一合、用力一压,然后一再松手,地雷就爆炸,再然后我们就同归于尽啦!他妈的,就是死也得抓个垫背的!嘿嘿…”</p><p class="ql-block">就在我“嘿嘿”声未尽时,我心头不由得突然一紧,眼睛余光从倒车镜发现一个黑影闪现,我赶忙回头,确实看见了有一个人快速钻进密林。我握紧地雷,催促长运:“快开!不惹他们。”</p><p class="ql-block">直到到了天保农场的公路上,我还心有余悸,满脑子琢磨着:要是真拉响地雷,这个保险栓怎么拉最快?两手怎么压最恰当?松手的最佳时机和最佳高度、最大威力怎么把握?我同归于尽,是否能保住车和司机?会不会象电影里靳开来那样,不算战死的是地雷炸死的?</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未完待续:请看下集:《撤离战场凯旋归营》</b></p>

越军

前沿

指挥所

二营

炮弹

观察所

偏马

战斗

炮兵

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