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赵大圈放下电话，眉开眼笑地对阿龙说：“江经理说啦，你们没戏啦！你们走吧，走吧！”赵大圈坐在大班椅上，朝阿龙挥挥手。</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阿龙也很高兴，转身朝阿华的肩膀上猛拍一巴掌，说：“江经理说啦，我们还有希望，我们大有希望！”又掏出一盒中华牌香烟，抽出一支，递给赵大圈，问：“这位先生，您贵姓？”</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赵大圈警觉地摆摆手说：“不客气，姓赵！”</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阿龙就吩咐阿华：“打开，让赵先生瞧瞧！”</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阿华立刻把蛇皮袋放在大班桌上，拉开拉链，褪下蛇皮袋和黑色塑料袋；</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于是我们的赵大圈先生再次看见三大坨（而不是刚才看到的两大坨）人民币，呈“品”字形矗立在大班桌上——像巍峨雄俊的东岳泰山！赵大圈迅速朝门口看一眼，紧张兮兮地说：“赶紧收起来！让别人看见，还以为我们交易毒品呢。”</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阿龙自己点上香烟，说道：“赵先生，我们就不用罗嗦了，您那3万美元，我们想全部买下来，价格你讲！”</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我不卖！我们厂还要用它买离子膜呢！”</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我给你8.8！”</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赵大圈心头一跳，又一次看见一串阿拉伯数字，像一条快乐活泼的小银龙，从肚脐眼下边钻出来；又在耳朵里，鼻孔里，眼睛里，屁眼儿里；在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里……钻进钻出！赵大圈迅速在心里盘算：我拿到的汇率是8.1，阿龙给我8.8，价差0.7，也就是说，3万美元我能净赚2100美元，折合人民币大约一万七！哦！一万七，一万七，一万七那个一万七！坐地就赚一万七！好买卖呀！可是……可是，这里面该不会有什么陷井吧？于是又板起面孔对阿龙说：“我怎么知道你这些钱不是假币！”</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看起来，你还是不了解我们的规矩——成交以后，我们一块儿到银行，人民币存到你的卡里，你再付给我们美元。这你总放心了吧？”</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哦，这样！”赵大圈觉得这个办法倒也合情合理。犹豫一下，还是摇摇头，说：“我真不能卖给你们，我已经跟领导汇报过了，美元拿不回去，我不好交代！”</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那好办！你随便找个理由，就说美元没拿到手；你再把人民币交给江经理，让他帮你从账户上汇过去就好了啦！如果你不好说，我去跟他说——我跟江经理是好朋友啦！”</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不行，不行！还是不行！”</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真的不行？”</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真不行！”</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那好，我们走！以后有机会再合作啦！”二人站起来，拎起蛇皮袋就往外走。</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哎！你，等等！”</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赵大圈好像一只害羞的大猩猩，将脑袋杵在大班桌下面，高举右手，食指一屈一伸，作“开枪射击”状。</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阿龙返身回来，站在大班桌的另一边，俯下身子尽量将眼睛靠近赵大圈高举着的右手；认真观察一番后，阿龙生气了，他说：“赵先生您很不厚道！您要的这个数目等于把我们的利润全部抢走啦！您这个做法同我们广东人的经商之道，格格不入！我希望你降低一分，让我们也能啃一块骨头！”</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赵大圈开始耍赖；高举着右手，一下一下，向空中“开枪”：“一比九，一比九；少一分，也不行；多一分，也不要！读秒啦，读秒啦，我要开始读秒了——1、2、3……”</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哎呀呀，算了啦！就算我们交个朋友啦！赵先生，这次等于兄弟我白白给您帮忙啦；下次再有机会，您可一定要照顾兄弟哦！”</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那还用说！”赵大圈将脑袋露出来，又从大班桌底下拽出手提包，挥挥手，说：“走，去银行！”</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慢着！”阿龙笑着坐下来，说道：“我要查验一下你的美金！”</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前两天刚从香港带过来的，还能有假？”</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那不行！我们这一单生意本来就不赚钱；万一有几张假钞，我们可就赔惨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行！随你，验吧！”</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赵大圈随即打开手提包，从夹层中取出了三摞美金，先交给 阿龙一摞，说：“你验吧！”</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阿龙验得很仔细，几乎每一张都要捻一捻，看一看；还时不时指点给赵大圈看看。验完了，似乎还不放心，又让阿华再验一遍；他自己接过另一摞继续仔细查验。</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阿龙说：“你不知道，那些在黑市上购买美元的‘散户’，他们那个认真劲儿可不比我们差；而且那些人大部分都有很专业的货币鉴定经验，我们可不敢马虎大意！”阿华在旁边还是一声不吭，很认真地查验美钞。</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3个人同时吓了一跳；阿龙迅速夺过阿华手里的美钞，连同自己手上已经查验完的两摞美钞一并推给赵大圈，神色紧张地说：“快收起来！”</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赵大圈一面紧张地望着房门，很担心外面的人会擅自闯入；一面迅速将3摞美钞迅速放回手提包的夹层中。</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阿龙见赵大圈收拾停当，就起身走过去把房门拉开。</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站在外面的是两个身穿制服的男人。从他们佩戴的肩章和胸章上，可以大致分辨出一个坚硬而锋利的“税”字。两个人的面孔也像那个“税”字一样，冰冷坚硬，寒气逼人。</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你们是找苏总吗？他不在。”赵大圈抢先对两个人说。</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他什么时候回来？”</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我怎么知道？你们给他打电话好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你是干什么的？”</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我是他的客户……哦，朋友！”赵大圈说着拿起电话说：“我给苏总打个电话。”</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刚才说话的那人抢先一步走过来，一把将赵大圈的手按住，神情严肃地说：“你不能给他打电话！我们等他回来！我们是深圳市税务局稽查大队的——这是我们的证件。”那人一面说，一面把证件递给赵大圈。</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阿龙紧张地站起来对赵大圈说：“赵先生，我们的事情改日再谈吧！拜托您，那批‘货’一定要给我们留着！这是我的名片，您方便的时候一定记得联系我哦！”阿龙说着话，将一张名片交给赵大圈，一转身同阿华向门口走去。两个税务人员皱着眉头机警的盯视着他们。阿龙和阿华讪笑着说：“你们忙，你们忙！”拉开房门，匆匆离去。</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两个税务人员坐在沙发上，赵大圈坐在大班椅上，三个人好像都很无聊；场面有些尴尬；赵大圈对那两个人说：“你们喝水吧，茶几下面有矿泉水！”两个人根本不予理睬，硬梆梆地坐在沙发上，像两尊护法金刚。</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赵大圈悄悄掏出手机，在大班桌的掩护下给乔治苏发了一条短信：“有两个税狗仔在办公室等你！”刚发送出去就听见手机铃声大作，赵大圈下意识地一哆嗦，抬头看见一名税务官掏出手机，大声说：“喂，是！我们已经在这儿了。苏老板不在，我们正在等他；什么？……哦，哦！知道了，马上！”</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挂断电话，那人马上对另一同事说：“王局让我们马上回去，说有重要事情要安排，一分钟也不能耽误！”</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另一人说声：“走！”又对赵大圈说：“这位先生，拜托您，苏总回来以后请告诉他我们来过啦；过两天我们还会来找他——什么事情他知道！”说完，两人便匆忙离去。</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赵大圈出于礼节，站在门口向二人挥手送别。直到二人消失在楼梯口，赵大圈怏怏地回到办公室，在大班椅上坐下来，无聊地摆弄了一会儿靠背调节手柄；想了想，又悄悄拉开抽屉，取出《龙虎豹》心不在焉地浏览起来。</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大概翻了十几页，就听到门外传来乔治苏急急歪歪的吼叫声：“小刘小刘，你去把李总给我叫来！怎么搞的嘛！一炉子‘毛坯’全氧化了，照这个干法，还不得把底裤都赔进去！”</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乔治苏刚进门，管生产的李副总就脚跟脚地跟进来。</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李副总来“金东”之前是包头稀土研究院的高级工程师，因参与“钕铁硼磁性材料工业化试验”项目，获得过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他是个土生土长的五原人，说一口“晋”味儿十足的包头话。李副总向乔治苏抱怨说，2号烧结炉早就该大修了，可是为了赶产量一直停不下来，整个真空系统，特别是扩散泵长期带病运行，能做到现在这个成品率，已经很不容易了。</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