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次迁徙（之二）阴阳两界

沁园春

前言：这是我的母亲，出生于1931年，生活在日本铁蹄践踏下的东北，本篇是根据母亲的故事编写。

母亲兄妹七人，健在的只有最小的舅舅，出生于1942年。

一、生死离别

见两次迁徙（之一）

二，阴阳两界

阴阳两界，兴娴推着箱子机械的走着，她很茫然,不知道要去何方。想起了童年，想起了遥远的家乡，想起了母亲和自己的兄弟姐妹。

其实。每个人都会认为自己的童年是值得珍藏的。尽管有些人也曾经历心酸，但是，在模糊的记忆里，那些零散的碎片叠合在一起，始终是美好的。经历了匆匆聚散，尝过尘世种种烟火，就应该承担岁月带来的沧桑。

那是菊花盛开的时候，满地的菊花金灿灿的。古老的锦州城郊，一户姓李的人家又一次的想起来婴儿的啼哭，那洪亮的哭声并没有给这个家庭带欢喜，因为她又是个女孩，除了大哥兴华外，这是第三个来到的女孩子，祖辈们盼的是男孩。这一年是1931年。

出嫁的姑姑碧萱听说家里添了人口，回来看看，见祖母奶奶不高兴，就开导老太太：“哎呀呀，我可是见了那女孩，要多可爱有多可爱，比那两个大丫头还要好呢，”接着又说：“女孩哪里不好呀，瞧瞧，多可爱的孩子，白里透红的小圆脸，微微上翘的小鼻子，还有那自来的卷发，长大一定是个美人”。

听女儿这么一说，祖母奶奶这才看了看这孩子。不料，一看这孩子粉雕玉琢的容颜，也着实惹人喜爱。

碧萱又说：“我是很喜欢这个孩子，你们要是不喜欢，我领走好了，我正缺个女儿呢”。李家哪里肯将亲骨肉孩子送予别人。亲姑姑也不成的。碧云看看老太太的脸色说，快给孩子起个名吧，不能像二丫似的 连个名也没有，难道还要叫三丫不成?

老太太说：“一个女孩，什么名不名的，不就是个带号吗。长大了还不是嫁了人走了。”

碧萱又说：“我也嫁了人，不是也回来看你，你有什么话，还是愿意和我说”。老太太白了她一眼，碧萱故意假装没看见，好像没有感觉到似的。接着说:“这孩子我喜欢，差不了，要不，明儿请个先生算算。”

要说李家的生活不算大富大贵，靠出种的几亩田地，生活也算富裕。况且，他们九岁的儿子兴华还能进学堂读书，让好多孩子都羡慕。那个年代，又有那个庄户人家能供得起孩子上学呀。老太太盼孙子心切，看接二连三的来了三个丫头，心里就不痛快。

转眼到了春天，碧萱又来了。这次是为了乡下田地的事，这一冬天没有下雪，冬小麦急需要灌溉，因为碧萱家的地与李家的地紧邻。商量合到要一起挖一条水渠，两家分别出些人共同完成。

老太太说：“这也不是什么事，一会儿让你哥带几个人去侍弄，你也不用急着回去，吃了饭再走，咱们娘俩好久没有说说话了。”

碧萱一听这是老太太有话对自己说，就满心答应了。说：“也好，我也看见三丫了，正好和这宝贝耍耍。”说着就要去她嫂子的屋子。

老太太说：“以后，就别三丫三丫的叫了。我给她起名了，就随大丫润芝叫，二丫叫锦芝，三丫叫慧芝。这回你满意了吧。”

碧萱一怔，想那天我说给孩子取名，这老太太什么名不名，这怎么一下子又想起来起名了，必定有缘故。故意问：“这名字是你起的？”

老太太拉了她一把：“那天来了个算命的先生。我就叫他屋里来，给三丫算了。顺便给二丫三丫都起了名”。可是，锦芝虽说有了名字，因为都叫习惯了，还是二丫二丫的叫着。

碧萱一想，一定是算的不错，连名都起了，而且，二丫也有名字了，心里暗暗欢喜。就说：“我说嘛，这名还挺好听。”接着忙问：“算的怎么样呀，都说什么来着？”

老太太说：“这位先生端详了襁褓里的女孩，又批了八字，说，从命理上看，这孩子是个旺男丁的命，在家会带来一群弟弟，嫁了人会生一群男孩子。”

碧萱听了这话，咯咯咯笑了起来。凑到老太太身边：“一群是几个呀？”

老太太明明知道女儿是在逗她，故意说：“我问了，那先生没直说。我又追问，先生说你说群十几个？”

碧萱说：“那您老人家说说，这一群是几个呀？这回你老太太可不愁有孙子抱了。”

老太太说：“也不知道这先生说的灵验不灵验。”

碧萱说：“哎呀，妈，你怎么又犯疑惑了，常言说的好，信则灵！”

说罢，碧萱又追问：“先生还都说什么了，你老人家就都说了吧。”

老太太说：“有的话我听不太懂。先生还给我写了个纸条，我谁都没给看。”

碧萱笑着问说：“也不给我看？”

老太太开开炕柜，在包袱里找出了个红手帕子，从帕子里拿出个黄色的纸条，纸条板板正正的叠着，姑姑拿过来一看，上面有几行字，写着：

骨重：4.9两。

此命推来福不轻，自成自立显门庭；

若是亲朋皆得力，满腹诗书看功成。

老太太又问：“字儿写的是什么？”

碧萱故意不说，最终只是抿着嘴笑。

老太太一见女儿笑了，才放下心来。

“死丫头，快念念。”

碧萱说：“还是当初让我上学堂好吧，不然你找谁给你念。”说罢将那纸条上的字念了一遍。

老太太说：“什么意思？”

碧萱解释说：“就是说，将来这三丫成了器，定是家里的依靠。”

老太太问：“如何成了器？”

碧萱答道: “就是这句，满腹诗书看功成。就是还得让您老人家破费，又要供这孩子上学了。”

老太太一听忙道：“李家将来要依仗着这个小妮子，她一个小丫头，李家如何能依靠她，这不是胡说？”

碧萱说：“看看，看看，又来了，刚才和你说什么来着，信则灵。”

这时忽然听到，白无常在嚷：“错了，错了，这边，这边。”

这阴阳两界是看不清道路的，分不清东南西北，雾蒙蒙的以一片，天灰蒙蒙的，也无太阳，也无星空，分不清白天黑夜，也无所谓是清晨和傍晚，兴娴盲目的走，不知不觉的又走错了方向。

白无常喊道：“你走的方向是去阳间的方向，应该向西南方向走。”这黑白看着挺凶，其实也不可怕。它看兴娴推着箱子有点艰难，就帮助兴娴推推车。

如果不是黑白在身边，兴娴一定认为是同父亲、哥哥一起去田里。那天哥哥也推了个单轮小车，所不同的是，车上不是箱子，而是一个大箩筐。兴娴蹦蹦跳跳的跑在车子的前面，李父追上前去，叫兴娴别跑，小心摔着。说罢就牵着兴娴的手。路的两边是延绵不断的田野，一眼望去，一片绿色和黄色交融，绿的是麦苗，风一吹，一层一层的翻着碧浪。黄的是油菜花，金黄金黄的。一些不知名的小花，这一朵那一簇的洒在田埂上。

兴娴松开父亲的手，采那些野花，不知不觉得走到了李家的地头，父亲嘱咐兴娴，在田边玩。田边有几株野梨树，兴娴站在梨树下。正是落花时节，树上一片雪白，地上一片雪白。不是所有的凋零都令人感伤，这梨花飘落，美不胜收。一片片梨花像一只只玉蝶轻盈地飞离枝头，随着风的方向，上下翻飞，然后轻巧地落到地面。这时又一阵春风吹过，微风吹来，白雪花一样的花瓣飘落了兴娴一身一头，甚至落到兴娴的眉毛和睫毛上，一闪一闪的，不愿离去。地上的花瓣越积越多，地面就密密地铺上了一层花毯，花毯越铺越厚，兴娴不忍脚踏，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哥哥兴华说：“你站在那里太好看了，就像仙女。

兴娴问：“什么是仙女？”

兴华说：“仙女就是天上神仙，穿着漂亮的衣服，就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可以腾云驾雾。”

兴娴问：“腾云驾雾就是踩着云彩走路？”

兴华说：“可以这么认为。”

兴娴抬头看看天空，蓝蓝的天空。白云朵朵。兴娴想那白云上面就有仙女。哥哥说自己就像仙女，她学着仙女样子，张开手臂，昂起头向天上飞去，嘴里还说，飞呀飞的……怎么也飞不起来，正在兴娴感觉自己要飞起来的时候，只听扑通一声，兴娴掉进了河里衣服也湿了。有一只手将兴娴拉住，白无常拉住了兴娴，兴娴分明觉得是哥哥兴华拉她。可是，只听白无常说：“怪事了，怎么还再灵魂出窍，你到底有几条命啊？”

父亲说：“你俩个回家吧，别冻着。”哥哥脱下来自己的衣服，穿在了兴娴身上，背起兴娴快步往家走。

兴娴感觉哥哥的背，像家里热炕，不知什么时候就睡了。

几度光阴，那个慧芝的女孩也出落得如出水的芙蓉，清澈明亮的瞳孔，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粉，饱满的双唇如玫瑰花瓣娇嫩欲滴。虽然穿戴很普通，但也透与众不同的灵气来。每天在老祖母身前身后的围着，陪老太太说话，老太太做针线，小姑娘在一旁穿针，甚讨老太太喜欢。锦芝也凑过来，讨好老太太：“奶奶，我也给你纫针吧，我的眼睛也特别好，多小的针眼都能看见。”

老太太摸了一下锦芝的头说：“奶奶用不了那么多的人帮着纫针，你和润芝看弟弟吧。”

锦芝一听，就有点不高兴，明明是偏心慧芝，就让慧芝在身边。老太太真是有点有点偏心，不是因为慧芝小，而是慧芝真的为李家带来三个弟弟。这是让老太太欢喜的真正原因。老太太看出了锦芝不高兴，就对锦芝说：“二丫，奶奶也喜欢你。”

锦芝听了头都没回，就走了。

这锦芝有些男孩子的性格，脾气太犟。可惜托生错了。如果是个男孩，老太太自然就喜欢了。老太太说用不了那么多人吗，那还围着老太太干啥。老太太知道锦芝生气，就让润芝去看看，润芝追出去，锦芝躲在角落哭了。

润芝拉着锦芝说：“奶奶说让我们领着弟弟，到她跟前，说要给我们讲故事。”

锦芝说：“骗谁呀，明明是喜欢三丫，偏心三丫，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润芝笑着哄锦芝：“就你精，什么都能看出来，大姐傻呗，大姐就是个大傻丫。”

锦芝说：“你可不是大傻丫，你有名字，你叫润芝，我才是二傻丫。你们都有名字，我连个名字都没有，你说这是不是偏心。”

润芝说：“谁说你没有名字，你叫锦芝。你自己都忘了？”

锦芝说：“谁说我忘了，我这个名字谁叫过，不还是二丫二丫的吗，没人叫，我可不是把我的名字忘了。”

润芝说：“从现在起，我就是在你耳边，锦芝，锦芝的叫你，吵着你。”

锦芝说：“大姐，我们家这些孩子，就我什么都不是，没有谁把我当一回事儿。”

润芝劝慰锦芝：“哪里的话，谁说不拿你当回事儿了，你是饿着了，还是冻着了？那回儿，姑姑给慧芝做的新衣服，妈不是让你先穿了吗，慧芝穿我们俩穿剩的衣服。人家什么都没说，也没有生气。都是你自己爱生气，动不动自己就生气。”

锦芝说：“姐，不是我爱生气，那是她穿着大。”

润芝说：“你看，你又不讲理了，慧芝穿着大，她又不是不长，等到她长得能穿的时候，再穿不行啊？”

锦芝听到这儿笑了，想了一下也是。又说；“姐，你说，奶奶为什么只喜欢三丫？”

润芝说：“听奶奶说，慧芝给我们带来来三个弟弟，你不能，我也不能。”

锦芝一听，火就冒了上来，“三个弟弟，也不只是三丫的弟弟，也是我们俩个还有大哥的弟弟呀！”锦芝说。

润芝说：“你真是不懂，我的下面是你，你的下面是慧芝，你和慧芝都是女孩，而慧芝下面才是男孩，才是弟弟。”润芝叹了一声气，又说：“都是我们命不好，没有奶奶带来孙子。”

锦芝还是不明白，三个弟弟怎么就是慧芝的弟弟，不是我们的弟弟了？

润芝一再说，三个弟弟也是我们的弟弟。可是就是解释不清楚其中的缘故。

这时，慧芝跑了过来说：“二姐，奶奶叫你，说是要给我们讲故事。”

锦芝说：“我不听。”

慧芝拉着锦芝的手摇呀摇：“二姐，奶奶说你生气了，你不要生气了，以后，你给奶奶纫针，我陪着弟弟玩。”

润芝看见懂事的慧芝，给锦芝使了个眼神，示意锦芝不要再这样闹下去了。

锦芝拉着慧芝的手，说：“就你是个小马屁精。”于是，姐弟几人都跑到祖母奶奶身边，听祖母奶奶讲故事。

祖母奶奶一脸的慈爱，把锦芝拉到身边坐下。祖母奶奶先讲了牛郎织女相会的故事。这个故事都讲了好多次了。润芝说：“奶奶，再讲个新的吧。”

祖母奶奶说：“好在讲一个新的，你和二丫都没听过的。”

祖母奶奶说：“从前，有这么座山，山里有这么座庙，庙里有这么个老和尚……”

慧芝听罢，接着说：“老和尚给小和尚讲故事，讲的是从前有座山……“

锦芝嚷道：“不听不听，这个故事早就讲了多少遍了，骗人的。”

锦芝说：“这个故事没有意思，不如再讲一个。”

润芝说：“奶奶累了，明天再讲。”

慧芝说：“大姐说的对，再说，好故事也不能一天都讲完呀，一天都讲完了，以后就没得讲了，那可怎么办呢？”

润芝说：“奶奶肚子里都是故事，永远也讲不完。”

老太太捏了一下慧芝的小脸，说：“好再将一个。”

唐僧师徒四人去西天取经，途中看到眼前雾气蒙蒙，便叫悟空前边看路看了半晌也没分清方向，悟空怕师傅有什么闪失，就回来了，唐僧埋怨道：“你不是火眼金睛吗，怎么连路也分不清了……

这时，兴娴听到有人在说：“你这个人哪，连个路都分不清。”

原来，又是白无常埋怨说兴娴总是走错方向。

兴娴说：“我不是有意的走错方向，是真的不知道往什么方向走”。

白无常说：“这样走走看看，恐怕会误了时辰。我在前面带路吧！”

兴娴因为总是想往回走，也不好不分辨。只好默默地跟着白无常走。这时，白无常又对黑无常说：“你在后面跟着”。

兴娴一听前后各一个，是不是怕我跑了，便说：“我不会跑的，况且还有这累赘的箱子。”

黑无常说：“你是跑不掉的，你没听过，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我们二位不用看着你。”

这时，白无常又说；“看你是个识文断字的，怎么连个方向都搞不明白。

方向。方向是什么？你这一辈子拟定的方向，能按着那个方向走吗？说道识文断字，兴娴又不自觉地想起了一些陈年的往事。

久违的记忆一层层的拨开，所有的明媚，所有的哀伤，都要在这里化成句号吗？一辈子拟定的方向，能按着那个方向走吗？说道识文断字，兴娴又不自觉地想起了一些陈年的往事。

久违的记忆一层层的拨开，所有的明媚，所有的哀伤，都要在这里化成句号吗？

说实在的，老太太喜欢慧芝，孩子们都能看出来。不是仅仅是慧芝乖巧，也确实是因为慧芝带来了三个弟弟。这也就应了那算命先生的话。老太太对那先生说的也就坚信不疑。于是，老太太决定让慧芝上学。

上学的那天，大姐润芝特意烧了一大盆洗澡水，在院子了摘了玫瑰花，洒在水里，红红的一盆。

锦芝又不悦，也不上前，在一旁不声不响，抱着弟弟。

润芝便给慧芝洗澡，边嘱咐慧芝，到学堂要听先生话，大姐，二姐都没能争取这个到机会，奶奶能够让你读书，姐姐好羡慕你，你一定要好好地读书，学会了，回到家里好教姐姐。慧芝一一的答应了。

奶奶还特意为慧芝做了身新衣裤，慧芝穿戴整齐，一大早，由他父亲领着去了学堂。先生是一个有点年纪人，她看了看慧芝，眉宇间透着灵气。便问都叫什么名字，父亲说：“起了个小名，叫慧芝。”

先生看了父亲，好像在哪里见过。父亲说：“我儿子以前也在这里上学，叫李兴华，”

先生拍拍脑门，说：“想起来了。”

先生又看看慧芝，貌婉心娴，温雅端庄，对慧芝说：“你哥哥也是我的学生，他的名就是我起的。”慧芝点点头。

先生说：“你的乳名很好听，我再给你起个学名。你哥叫兴华，你就叫兴娴，好吗？”慧芝听了这么好听的名字，满脸洋溢着笑意，刚才的恐惧都不见了，高兴地连点头说好。

一同到学堂的还有关家的小姐。关家小姐原本是有名字的，见先生给慧芝起了名字，问先生：“都要起学名吗？”

先生说：“可以起，也可以不起。”

关小姐说：“先生也给我起个学名吧。”先生看看陪关小姐一同来的人，那人是关小姐的哥哥。叫关大清，大清说：“她的名字叫婉清，她自己总说不她自己的名字不好听，晚清晚清的，也请先生赐个名字吧。”

先生说：“这个名字挺好嘛。只需改一个字。叫关婉晴，怎么样？”关家小姐听了也觉得挺好听的，就笑着点点头。

兴娴家住城郊，离学堂有一段路程。关家住在城里，常常讥笑兴娴是乡下丫头，兴娴并不理会这些，自己家里就是住在城郊嘛。婉晴见兴娴从不和自己计较，人也比较随和，就总找兴娴玩，很快两个性格不一样的女孩子也成了好朋友。只是关婉晴处处拔尖，李兴娴处处让着她。

这关家祖上是镶黄旗，满姓瓜尔佳氏，是满族八大姓氏之一。满清时期曾经有着显赫的家史。后来，随着清朝的崩溃，清朝的皇帝也被赶出了紫禁城，满族人逐渐由统治的地位变成了处于被压制的状态，家境也随之渐渐衰败了。就改为汉姓­­关。是没落的满清后裔，虽然没落了，也不难看出贵族的作风。

兴娴每次放学都是在“锦州城”这个门楼走过，每次，那三个大字都在兴娴的脑海闪一下。那三个字印在了脑海里。路边的野草丛生，这小草有着旺盛的生命力，不用人来浇水施肥，享受着阳光雨露，茁壮成长着。时而，兴娴随手摘一些野花，拿在手中，或者选一朵插在发间。李家离学校也就四五里路。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

走到家门口，润芝都在门口一边哄弟弟玩，一边等兴娴回来，润芝问：“今天都学什么了？”然后在兴娴用过的本的反面把兴娴学的写下来。一边哄弟弟，一边记那些字，兴娴学了多少字，润芝也就认得多少字。

润芝对兴娴说：“在学校你一定好好的学，不然回来怎么叫姐姐，大姐可全都指望你了，你就是大姐的老师。”

兴娴听大姐这么说，就更爱学习了。每次教完润芝，兴娴都很得意，好像自己真的是个女先生。兴娴便锦芝：“二姐，你也过来，和大姐一起，我们一起学习。”

锦芝刚开始拧着不学，她是在生气，奶奶为什么只让三丫上学。润芝总是开导锦芝：“慧芝上学，和我们上学是一样的，她年龄小，在家也干不了什么，我们两个可以帮妈妈干家务，侍弄菜园子。照看弟弟。”

润芝几次三番的说锦芝，锦芝也就不在生气了，姐妹三个一起学字读书，果园里时常听到姐妹三个人的读书声和弟弟的欢笑声。

李父见每天兴娴放学后，都要教姐姐读书识字，就给她们姐妹做了个了黑板，挂在果园的树上，兴娴真的就像女先生，教姐姐。弟弟还小，总是在捣乱。

有一天，锦芝写的习字纸不小心让小弟给撕了，锦芝拉过小弟就要打，润芝把小弟揽在怀里，说：“等慧芝回来了，你在写一遍，岂不是又温习了一遍。”

锦芝说：“那他们也不能顺便撕呀。”

润芝总是那么的宽宏，对锦芝说：“他们还小，不懂事，等他们长大成人了，我们到哪里去，后面有三个弟弟，像保镖一样保护我们，我们多威风！”

锦芝苦笑，说：“等他们长大了，我们还不一定在哪儿呢。”

润芝说：“你总是这样，不乐观。我们还能上哪儿，我可不想离开家，你是不是想离开家，嫁的远远的。”

锦芝一听生气了，说：“我才不嫁人呢！奶奶喜欢男孩，我不喜欢，更不喜欢男人。”

兴娴放学回家了，锦芝说习字本让弟弟撕了，兴娴说开玩笑说：“你的习字本撕了，说明你都会了，都记到心里了。”

锦芝拽着兴娴的小辫子，说：“你给不给我你的习字书？”

兴娴笑着说：“你都吃到肚子里了，不用在写了。”

锦芝从来也不说软话，兴娴知道，故意说：“你说好妹妹，求求你了，就借给我吧，我就给你。”

润芝知道锦芝不会说这话，就对兴娴说：“大姐替你二姐说，好小妹，你就快点拿出来吧！大姐求你了，二姐也求你了。”说罢，润芝笑了，兴娴也笑了，锦芝也笑了。

兴娴将本子取出递给二姐，自己领着弟弟，好让二姐抄写。

三弟兴家说：“三姐，你可以到树上去吗，二姐可以。我要树上的果子。”

兴娴对兴家说；“果子还没熟呢，不能吃。”其实兴娴是不敢上树的。

兴家说：“不嘛，我就是想要。”

兴娴颤巍巍的，扶着树杈，小心的慢慢往树上爬，弟弟在树下笑，“二姐不是像你这样上的，你上的也是太慢了。”

兴娴摘了一个青苹果，仍给弟弟，一不小心差点滑了下来，兴娴抱住了树干，脚悬在半空，二姐赶紧过来抱住兴娴的腿，对兴娴说：“你松手吧。”

兴娴松开了手，姐妹俩一起摔倒了地上，锦芝不知道兴娴比弟弟重，没有抱动。摔的锦芝屁股疼，锦芝顾不上自己的疼，赶紧看兴娴，只见兴娴闭着眼睛，忙问：“三丫，摔着了没有？”

这时润芝也跑过来，兴娴本来想吓吓姐姐，可是没有忍住，“噗嗤”的一声就笑出声来。

白无常听到兴娴在笑，心想，别的灵魂在经历生死离别的时候，都是不舍，便问兴娴：“你笑什么？”

兴娴美好的回忆又被白无常打断了，说：“想起小时候，上树摘果子，和二姐一起摔到了地上。”

童年的时光是快乐的，上学的时光更是美好。因为屋后那几株苹果树，这里时常招惹孩子们到园里玩耍。春天苹果树上开满了美丽的小花，粉红色的花瓣，鹅黄色的花蕊。果实还没有成熟，孩子们从不随意的摘果子，他们只是感觉到这里是玩耍的最好去处。

国文老师是一位娴静优雅的女先生，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也算样样精通。她博文识广，能够知道我们想的，也知道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

兴娴的每门功课都是特别好，相对关婉晴就有点浮躁，关婉晴处处在争强好胜，时时刻刻都要显示自己，自己的家族在历史上如何的显赫，现在的家庭如何的有钱，家里有多少房地，诸多此类。都要显示比李兴娴强。李兴娴从不和别人比高低，自己是来上学的，没有必要和同学比这些。

国文课讲百家姓，赵钱孙李，周吴郑王。说：比如，李兴娴的姓氏，李姓在我们中国，是个大姓，排在百家姓的前面，第四。关婉晴好一顿不高兴。放学了关婉晴还是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婉晴认为关家的关姓应该排在李姓的前面。她认为自己是武圣人关羽的后裔，岂不知，关婉晴的姓氏，是有满族姓氏改成的汉姓，她的姓氏和武圣人没有一点关系。

两个女孩子边走边说，关婉晴说：“我的祖上关羽那是武圣人，兴娴，你说你们祖上有谁？”

李兴娴也不搭话，她实在是不愿意争讲这样没用事儿。关婉晴见李兴娴不搭言，又说：“是唐太宗李世民吧，可是要比关羽晚出生好几百年呢。”

李兴娴说：“我的李姓是同李世民一个姓氏，李世民是不是我的祖先，我并不可知。可我知道，你和武圣人关羽是没有一点关系的。你的姓氏有满人姓氏改成的。”

关婉晴一听大嚷大叫：“李兴娴，你说什么呢？谁的姓氏后改的，你怎么知道？那我以前姓什么？”

李兴娴还是心平气和的说：“就连清朝皇家的爱新觉罗都改姓金了，不信明天你去问先生。”

关婉晴还想和兴娴吵，兴娴双手捂住了耳朵，兴娴实在不想和关婉晴吵。可是关婉晴不依不饶，追着兴娴吵，一直追到了兴娴的家的小村子。

润芝正领着小弟玩，一群鸭子在河里游泳，小弟在看鸭子游泳。小孩子看什么都新奇。不时地学鸭子“嘎嘎”的叫。看见兴娴放学回来了，弟弟里倒歪斜跑过来，扑倒兴娴的怀里。关婉晴看到一个小孩跑过来，忙问是谁，也不和兴娴吵了，兴娴说这是我大姐和我小弟。关婉晴一见润芝，边惊呼：“李兴娴，你大姐也是太漂亮了！”说罢，就要抱弟弟，小弟见陌生人吓的要哭。兴娴抱起弟弟说：“别怕，这也是姐姐。”

润芝把关婉晴让到家里。这是幢坐北朝南的房子，门楼不是很大。就是普通的双开扇的木板门，院子扫的干干净净，推开门奶奶坐在树下，手里拿着扇子纳凉。见兴娴领了同学回来，一边和婉晴打招呼，一边对润芝说，后园丼池子里我冷震了西瓜，敢紧去拿过来切了，请客人吃。

关婉晴很有礼貌的和奶奶打了招呼，也不认生，好像和李家很熟似的。听说后园有一眼井，要去井边看看。兴娴说：“也好，我们去井边坐吧，哪里比这还要凉快。”

说罢，润芝接过小弟，兴娴和关婉晴牵着手一起来到了井边。这是一个很小的井，四周是用石头垒砌的，井的边上挖了个坑，井里的水从石头缝里流到坑里。形成了一个小水池，西瓜就在这池子里冰着。关婉晴迫不及待的就捧起水向脸上撩，边撩边说：“好凉快呀。”

润芝切了西瓜，招呼关婉晴吃西瓜，这西瓜真是熟透了，用刀轻轻地一碰就开了，红红的瓤透着沙，清凉爽口。关婉晴狠狠地咬了一口，到：“真甜！”

井的周围有几颗苹果树，果树长得郁郁葱葱，密密层层的叶子内藏着无数个苹果，苹果青绿青绿的，还没有成熟。关婉晴随手摘了个果子，咬了一口，又涩又酸。不由得抿了一下嘴，关婉晴说：“太酸了，等到秋天，苹果熟了，想着请我吃苹果。”

关婉晴一直在后院里玩到天将要黑，他哥哥大清找上门来，把她领回家了。

第二天，又上国文课了，关婉晴也没有问国文老师。估计是关婉晴回家问了。

国文老师说，日本侵略了我们的国家，霸占了我们脚下的土地和矿产，我们现在已经是亡国奴了，我们今天在这里学习，明天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先生说的这些话，让兴娴很担心，也很害怕。可是，兴娴觉得先生说的好像离我们很远，因为现实生活并没有丝毫的改变，父亲依旧去田里劳作，母亲依旧忙着家务，姐姐们帮助母亲照看弟弟。

兴娴放学后，仍然和姐姐们坐在树下读书，姐姐不明白的问兴娴，兴娴也弄不明白就问老师，这样不仅姐姐们也学字读书，更促进兴娴的学习乐趣。时不时的弟弟们也会捣乱，这时，兴娴会放下书，陪着弟弟们玩。一切的一切都是和先前的一样。碧云天，黄花地，白蝶飞舞，远山如黛。自家的菜园子，满是花香，令兴娴无限的遐想。这个清秀的女孩，手捧着线装书，读着书卷里的词句。也许她读不懂其间美好的意象，读不懂那诗意的情怀，读不懂冷暖的故事，但是她却从此爱上了书，爱上了淡淡的墨香，爱上了锦词丽句，还有书卷里油菜花的淡雅香气。

桃熟的日子，是兴娴最快乐的时候，红桃缀满枝头，树枝低垂。李父和兴华会把上树，摘桃子，李母和女儿们在树下用箩筐或布袋接住从树上丢下来的桃子。锦芝不甘心在树下接桃子，也会爬上树摘桃子。奶奶会把桃子分出若干份，分送到村庄里的各家各户。这时，就听锦芝在树上喊兴娴：“三丫，快来，这个桃子就是王母娘娘的大蟠桃。”

兴娴看到硕大的桃子，答道：“果真是王母娘娘的蟠桃就好了，蟠桃园的桃子吃了可以长生不老的。可惜我们没有那个种子和树苗，如果有就在这院子里栽上，等桃子成熟了，先给奶奶吃。然后再给爹妈吃，最后我们吃。”

老太太一听乐了，说：“慧芝是不是觉得奶奶老了，快要死了，要奶奶吃蟠桃呀。”

兴娴一听急了，说：“奶奶，您说什么呢，您老人家怎么会这么歪曲人，人家是好心，先孝敬您，您还这么说。”

老太太笑着说：“这孩子，真不适逗……好了，奶奶不说了。”

每逢摘桃，桃园吸引着村子里的老人和孩子们也来到桃林，老人认真挑拣从树顶上掉落的又大又新鲜的桃，这种果熟蒂落的桃子，肉质软糯，果汁甘甜，口感更好，是齿牙不全的老人的最爱。孩子们可不管那些，便冲进桃林，一面为了解馋，一面为了捡拾桃核。他们先像猴子一样轻灵地爬上桃树，坐在树杈上，将肚子吃个饱，再从树上跳下来。

霞光掩映的晨晓，暮色低垂的黄昏，明月皎洁的夜晚，吃过晚饭后，院子就是乘凉的圣地，太阳和月亮在天空中交替之际，奶奶摇着那把蒲扇，坐在树下，仰望星空，给孩子们讲故事。兴娴沉醉在那样的夜空里不能自拔，那是兴娴最美好的一段时光。多么难忘和幸福。那时的每一颗露珠，都是现在的太阳。

这时，忽听白无常说道：“前面就是鬼门关了。”一语把兴娴从童年的美梦中惊醒。

三、鬼门关

未完待续

四、黄泉路

五、彼岸花

六、三生石

七、忘川河

八、奈何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