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泣的仁江（散文4）

欧阳胜清

哀泣的仁江（散文4）

作者/欧阳胜清

　　仁江、别称仁水，是我们宁远中和的一条母亲河。其源头始发于西山金鸡岭，再纳入杨柳田、砠江、绿源等地的细支流于一体，一泻六十余里。上通黄岭、坦头、新开、岭头、上街、坦坝，下过宝峰、黄坝头、周家、彰佳山、慕投、库里等几十个大大小小的村庄，自北朝西一路迂回曲折、奔腾不息，又从下吴绕弯出县境，浩浩荡荡地注入道县境内的油湘、柑子园、白马渡等地与大气磅礴的潇水融合，几经周折辗转，最终涌进那烟波浩渺的湘江。

　　仁江，犹如一条长龙游刃在这块古老的大地上，她神乎其神，能见其首却难见其尾。江不是蛮宽；但淙淙流水，水光潋滟，宛若那湛蓝的天空一碧如洗。江不是很深；但水质纯净，清澈透亮，一眼望去能见底。

河里，那琳琅满目的鹅卵石，黑白红黄等各种颜色掺杂，经阳光照射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丝草（藻类的一种）在妖艳地扭摆，青蓝的身子尽卖窈窕。鱼儿，一会冒嘴吐出水泡，一会在丝草里窜动，一会又翘尾拍打起水畔，行迹不定，若隐若现，让人难猜所踪。

两岸，高大的苍槐，浓郁的香樟，披肩的翠柳，露青的杂草，相互媲美，尽弄风骚。柔风摇曳，散发出一缕缕淡淡的清香。知了藏匿在树顶欢快地鸣唱，鸟儿伫立枝条，拍打着翅膀、抖起尖嘴也尽情地高歌，与这神奇的大自然共同演奏着这绝妙的乐曲。成群的牛儿、摇摆起尾巴，低垂着头、悠闲地啃着嫩草。水灵灵的放牛娃，弯下小身，拾块小石，摆好姿势，小手轻轻一抛，一瞬，河里漪起了一朵朵的小浪花。

　　远瞻，云海苍茫，巍巍的山，层峦叠嶂，峻峰屹立，起起伏伏上百里。山下，一片广袤的水田，阡陌纵横。那田，丘丘互连，块块相接，如同无数面形状不一、亮光烁烁的绿色镜子。田中，人们忙碌的身影在晃眼，茁壮的禾苗在飘香，一派欣欣向荣、生机盎然的田园风光一览无余。

初夏，天气渐热。养鱼人戴顶斗笠，挑担粪箕，行步匆匆。上了河岸，他把粪箕一扔，用热辣辣的目光两扫，选择了一处江水又浅、丝草又茂的水面。将斗笠一甩，解衣脱鞋，光了膀子，再把裤脚高高扎起，轻步下水，躬下身板，双手麻溜地在河里撮扯着。半会模样，手里已撮一大把丝草，无须上岸，只消用力一掷，丝草就会乖乖地洒落在岸上。如此周转十几回，一担青蓝的丝草就已塞满了他的粪箕。

　　盛夏，毒辣的火日一改春月的和煦，变得面目狰狞，如同一头残暴的野兽疯狂地肆虐着万物生灵。仁江两岸，无一丝风，闷热得死一般的沉寂，知了、鸟儿不知何时没了踪迹，只能听见江里涓涓的流水声，岸下，更是难逃一劫，那广袤的水田犹如巨大无形的蒸笼、热气腾腾地直冒青烟，到处是一片被烈日炙烤过的干涸，那已抽穗的稻子被烤得弯了腰，枯萎得奄奄一息。

　　偶遇的干旱，就这样猖獗地在这块大地上弥漫，这个时候，上至黄岭、岭头，上下两街，下至慕投、库里、上下两吴等十几个村庄受灾严重。仁江两岸，人声鼎沸，怨气连天，打破了那死一般的沉寂，到处是人们繁忙的身影。

岸上，有一汉子，架上水车，他魁梧而黝黑的身子半弯着，腰上捆块帕子，青筋凸暴的双手紧攥水车两侧的把手、瞬躬背、瞬直腰，不间断地摇，把那水车摇得咿呀咿呀地响，清亮亮的江水也不停地上。摇一阵子，叹声热呀，腾手摸下帕子又擦把汗……

有位妇女，站立河下，她双手捧个脸盆，一上一下吃力地把水舀。舀累了，上岸，倒杯井水，送嘴咕嘟几声，把杯朝底，连水渣都不剩，渴啊……

　　有些则俩人合伙，他们抬了抽水机，找好位置，将其放稳。其中一人下河；他把一条吸水进的管子从岸上拽下沉入江底。又上岸，将另一条放水出的管子有条不紊地摆弄好，单手用力一个远抛，抛斜了，落在沟里，人随即下沟，将管子拿上，沿着阡陌，再把管子放进那干涸的水田里。另一人；低着头，他一手握着摇手柄，一手拉上动力机的减压阀，两腿成八字型，朝外撇开，大吼一声，用尽气力使劲地摇，随着抽水机噗哧噗哧地响，黑烟腾腾地冒，震耳的隆隆声霎那响破了天空……

　　人们就这样辛劳地忙活着，但他们的辛劳没有白费，汗水也没有白流，那清亮亮的江水流进了干涸的水田里，滋润了气息奄奄的稻子，也鼓舞了人们与旱魔抗争的坚决意志。

仁江，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在这块大地上扮演着不同的角色，见证着这万物生灵的变迁。尽管她不及潇水那样大气磅礴，也不如湘江那样烟波浩渺，但那潇水、湘江却同样流淌着她的血液。我们不要简单地认为仁江只是一条小河，就不在意，在不需要她的时候，就忽略。其实，她与我们血脉相连，息息相关。你何从想过，是她的灵魂孕育了这块古老的大地，你又何从想到，是她无私的馈赠滋养了这里数万人的生命。

　　时过境迁，如今的仁江，已非同往昔，所到之处，满目是一片乌烟瘴气、惨不忍睹的景象，满江的肮脏、污秽，满岸的邋遢、恶臭。江不再是湛蓝如洗，岸不再是处处生机。那肮脏、污秽渗透了她一身，那邋遢、恶臭亵渎了她的灵魂。她嘶哑地咆哮、凄惨地哀泣，有谁去聆听？她满身的肮脏、遍体的疮痍，又有哪个去抚慰？

我们于心何忍，我们该怎样去清洗她那满身的肮脏？又该怎样去治愈她那遍体的疮痍？试问，倘若我们中的每一个人都能够以身作则，严于律己，不将废弃物品往河里抛，不把生活垃圾向岸上倒。如此，那河里还会有肮脏？那岸上还会有恶臭？

　　仁江，那遭够了人类蹂躏的河流！而她往后该何去何从？尽管她多舛的命运已唤醒了无数人的良知，也引起了有关部门的重视，并进行了抢救性的治理，但究竟还是治标不治本，想要彻底恢复她原来的样貌又谈何容易！

仁江，我们的生命之源，我们共同的母亲河！只怕，怕她那昔日的纯净、昔日的清澈会离我们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2018年6月1日初稿写于佛山。

全文2188字，累计9797字。

散文藏于《欧阳胜清个人文集散文手稿1》。

版权声明：1、欧阳胜清个人原创作品，禁止剽窃抄袭，侵权必究。2、此篇散文于2018年6月12日同时发表在《江山文学网》与《湘韵文学网》，《江山文学网》发表我的文章（《哀泣的仁江》）在初稿上有删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