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1998年12月31日晚上十点，彼时我正坐在从重庆开往成都的大巴上。姐夫打电话给我，说爸爸重病住院，让我立马回去，等不及我问清详细，嘟—嘟—嘟的挂断声就已响起，再打过去，就是无休止的占线……</p><p class="ql-block"> 强压下心中的不安，我订了第二天最早的航班。</p><p class="ql-block"> 出口没像往常一样，有接机的家人，电话里，姐姐也只是哑着嗓子让我直接回家。背着行囊，我茫然失措，忽然有些害怕回家……</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汽车在我忽而觉得太快，忽而觉得太慢的纠结里终于驶到了我家楼下……</span></p> <p class="ql-block"> 哀乐声声，我充耳不闻，满目花圈，我不肯细看，不过六层楼的阶梯突然就变得陡峭漫长起来，我跌跌撞撞，又满怀期待——直到被挂在惨白墙上，爸爸依然年轻的笑容刺痛双眼……</p> <p class="ql-block"> 求遍漫天神佛，也留不住的疼痛席卷而来，那么撕心裂肺，仿佛天崩地裂。我哭，我喊，我磕破了额头，喊劈了嗓子，流尽了我自小到大所有的泪水，却再也没听到爸爸的那一句“三丫头，别闹，地上凉，快起来”。</p><p class="ql-block"> 那一天，是1999年的1月1日，我却觉得，那是我过过的，最寒冷的一个元旦节。</p> <p class="ql-block"> 听说出事的那个晚上，爸爸专程找姐姐絮叨了好多对我和哥哥的担忧，离开前还叮嘱姐姐关好门窗。他<span style="font-size: 18px;">像往常一样跨上了他心爱的摩托车，像往常一样微笑着和姐姐挥手作别，都以为是再也平常不过的日子，变故却来得那么猝不及防——爸爸出门不久就遭遇了车祸。</span></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 18px;"> 听说肇事司机当场逃逸，听说过了好久爸爸才被发现，他一个人，躺在冰冷寂静的长长公路上，身下，是蜿蜒的鲜红，十二月冬夜的风，呼啸着带走了他年仅51岁的生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span>我们都不知道在最后的时刻，爸爸经历了怎样的疼痛和无助，就算时隔这么多年，年年十二月的最后一天，我依然会忍不住哭红眼睛……</p> <p class="ql-block"> 二十多年过去了，也许对那个司机来说，这不过是他人生中的一次惊险，偶尔的午夜梦魇。于我们而言，却是一生一世都无法释怀地痛苦。</p><p class="ql-block"> 爸爸妈妈因为工作的原因，多年来一直两地分居，好不容易退休团聚，谁知相守不过两年……妈妈没有再婚，每每离家，看到她孤单伫立，总是心酸不已。</p><p class="ql-block"> 曾经被爸爸发誓要娇养，连灶台都被禁止靠近的我也终于可以整治一大桌菜了，只是那句我最想听到的“女儿好棒”却永远等不来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的儿子听说过外公的无数传说，写得一手好字，做得一手好菜，爱追星，喜玩闹，钓鱼瘾大偏偏技术糟糕……却还是满怀遗憾，因为那么温暖有趣的外公，他从来没有见到过。</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开车的朋友们，无论你多么忙，多么累，一定要慢一些，小心一些，你们手握的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和他背后家庭的幸福。真心希望这样的悲剧不再重演！</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清明又至，爸爸，我来看你了！听说天堂里没有车来车往，你可以安心地骑着摩托去兜风了。</p> <p class="ql-block"> 春天来了，爸爸，我仿佛又听见你爽朗的笑声，我猜，你肯定又会卖弄自己那句说得特别顺溜的四川话了——“看这边，油菜花花开得飞黄”……</p> <p class="ql-block"> 爸爸，我好想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