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铁三中”

小赵

消失的“铁三中”

赵小梅

每天下午不出门时，在傍晚我会走出家门，有目标的转转。

这个时间是我最喜欢的辰光。看人头，躲车流，吹吹风，淋淋雨。此时，黄昏的残阳呈现橘红色，一缕缕光芒斜照在我脸上，说不出来的感受。这些都是我眼睛里的景，我灵魂深处的美。

春天的雨似有似无，星星点点，落在街道行人身上。

打开导航，目的地《大明宫国家遗址公园》的西门。

丹凤门，太华南路上多个东门，已经进出多次。

出地铁2号线龙首原站东南口，拐进龙首北路东段。

走有一站多路，一条南北新修的马路横在我面前。

马路对面路东《大明宫国家遗址公园》右银台门出入口。

眼前这条新马路还不知道她的名字。看见36路公交车从我走来的方向拐入新马路向北行驶，我寻找36路站牌。站牌告知我这条路往北叫拾翠路。名字好听，好记，我想地名专家拍定的名字一定有她的寓意和渊源。拾，从地上拿，捡。翠，绿青，碧色。这条新马路近靠《大明宫国家遗址公园》。大唐盛世，春暖花开。“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大唐，今世，一群丽人撑伞着裙，逢时赏景，踏青春游。“春光。春光。正是拾翠寻芳。”

马路上人稀车少，只有36路公交车。从拐进新马路往南，我又寻找路南的地名，一路人指着南方向说，这就是原来的建强路，拾翠路是建强路的延伸段。我豁然明白了。

春雨下勾起了我四十年前的记忆。寻找消失的“铁三中”。

说记忆，暴露了年龄。时光推移，岁月回溯。在记忆里，走过的路，遇见的事，碰到的人，经历时没什么特别，若干年后回想起，总还是有痕迹存在。这过程是有心人，有温度人，有情感人的专利。薄情寡义，冷漠生闷的人感受不到，代替不了。

我从右银台门进入公园。游人很少。东行。公园很大，每次来都是区域性游玩，观赏。

这是我第一次从右银台门进入公园。

一条绿色健身跑道前方引路。我东瞧瞧，西看看。陆续见穿着红色校服的学生，三三两两背着书包迎面走来。

我问道，你们是那个学校的？“铁三中”还在吗？你们是几年级？

一女学生回答我，我们是初二学生。“铁三中“不知道。我们学校叫“西安市大明宫中学”。公园里就我们一个学校。女学生指给我学校的位置。

凭借记忆位置，“大明宫中学”就是我1980秋季入学读初三的“铁三中”。

说到“铁三中”，不得不说“铁三小”。

“铁三小”，“铁三中”都是西安铁路局属下企业学校。企业学校也是当年时代的特征。

我们兄妹小学启蒙都是从“铁三小”开始的。当时的“铁三小”承担着小学一年级到初中二年级的教学。

我初中二年的班主任是高惠贤老师，（惠贤两字也许有误）。她家住铁路东村。

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家长也好，学生也好都没有意识到学习可以改变命运，可以延伸到今天退休金的多少？房子的大小。聚会时自豪说我是体制内的。那时候初，高中毕业可以接父母亲的班。也就是父母亲是什么行业职工，他们退休回家，孩子顶班工作。区别的是国营还是大集体。接不上班的可以到父母亲单位的劳动服务公司。没有学业压力，没有就业压力。

在“铁三小”读初中二年，也是中国改革开放的初期。

记忆深刻的一冬天，大雪飘飘，课间休息时，同学们聚集在大操场上，雪球飞舞，雪人各异。一同学玩滑冰把早上穿的新鞋，滑穿见趾。

上课时，高老师说到她是东北人，用课堂时间给我们讲她小时候的滑冰故事和滑冰时动作要领。

说到老师占用课堂时间讲课本外的东西，我还记得我五，六年级的班主任刘淑萍老师。

蔡元培，华罗庚，陈景润，熊庆来，徐迟，报告文学《哥德巴赫猜想》，这几个关键词延伸的内容，是刘老师用一节课时间给全班同学们诵读的。那一天，那一节课的画面，今天的话，叫震撼；那一天，那一节课懵懂的我，明白活着要有意义和价值。四十多年过去了，不需闭眼睛，宛在目前。

“铁三小”和“铁三中”属于挂钩学校，“铁三小”学生一毕业，自然进入“铁三中”。没有今天的挎区择校。

告别“铁三小”，迈进“铁三中。”

“铁三中”创建于1973年，是当年郑州铁路局西安分局所属的一所完全中学。首批省级重点中学。

时代在发展进步，日新月异，与时俱进。在2013年，企业所属子弟学校和医院，幼儿园全都归划地方政府管辖。

“铁三中”改名为西安市大明宫中学

1980年秋季，开始了我在“铁三中”初三的学习。

从我家出来一路向北，可以说没有路。

两边是铁路东西公房居民家倒垃圾的地方。中间走的人多了，自然有了一条路。

迎面是光秃秃的北岭山。沿途走过童家巷村的麦田，绕着北岭山东边，是含元殿村的大门。再左拐向西，不见一棵树，再往前路北又是一片铁路公房。路南是一家工厂，叫向群服装厂。

走在上学路上，北岭山，麦田，含元殿村，向群服装厂，很少的行人和车辆。赤日雨天，寒冬雪天，没有遮挡物躲避。只有一脚高，一脚低踉踉跄跄走着。那时，不觉得荒凉，寂寞。蒙蒙亮的清晨，能听见含元殿村鸡打鸣声，和狗叫声；薄暮时分，偶尔看见乌鸦在北岭山上的身影。乌鸦不祥之鸟，听它凄凉的叫声，我会捂住耳朵，闭上眼睛，演一出“掩耳盗铃”，哄自己。

再往前就到了我的学校“铁三中。”学校坐北朝南建设在麦田里。门前一条土路向西不远就是建强路。建强路的北边又是大片的农田。农田的东北也有个遗址，在当时不知道这堆黄土的来历。多次游玩《大明国家遗址公园》，如今知道那堆黄土，是当年皇帝举行宴会，接待外国使节、宾客的地方，麟德殿遗址。

建强路的西边是铁一村，铁二村。

从建强路上一直向南，下个大坡路过大明宫电影院，也就到二马路上。

说来羞愧，想不起来初三的班主任教化学的姚老师，教物理的候老师，教语文的苏老师他们的全名。

班主任姚老师个子不高，脸也不白。讲课的口音标准的河南腔。对于道北孩子来说，这样口音就是东西两院邻居家的张叔，李伯，听来亲切。在那个年代学校，社会还没有像今天一样，人人一口标准的普通话。

物理候老师更是一口家乡土语。不知道他是哪里人。把物理读“窝理”。常引起课堂笑声。现在想来候老师一定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了。

语文苏老师干练精瘦，生生的普通话里加杂着家乡口音，感觉在学习普通话上的努力。苏老师的语文课是我最爱上的课，没有之一。

能想起来全名，记忆深刻的是数学老师刘宁。标准的资深美女，她说话的声音轻细，标准的普通话，烫过的头发挽着发髻，衣裳时髦。

我们上课在一楼，教室门前是学校大门的进出口，一大片空地。

一下数学课，常看到她的母亲领着刘老师的女儿在玩耍。小姑娘看到妈妈下课，飞一样跑过去，搂着妈妈的脖子。当我们上前逗她玩时，她又会躲在姥姥的身后，害羞起来。

刘老师和她母亲，女儿，老少三人，站在那里，在我们多子女家庭孩子眼里，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透着长年优雅生活历练出来的精致。独有的气质风度，一扫平常人家。

还有一位印象深刻是政治老师宋富琴。是从铁三小调来，她身材娇小，脸庞白润，口齿伶俐，激情四射。枯燥乏味的政治课，讲的有声有色，一节课不觉得下课铃声响来。

体育老师是一位面皮白皙，现在的话还是青涩的大男孩。

抱歉，教英语的女老师实在想不起来了。

“铁三中”没有悠久的建校史。

也许至今还没有出现，发现驰誉天下的人物。从报刊杂志，新闻媒体上没见到大肆宣传报道过的省市中，高考状元。

普通大众是支撑社会命脉的基石。

“铁三中”是那个时代道北铁路子弟学习知识的家园。在当年这所学校的建成，给道北这片文化沙漠天降绿洲，播撒书香。是道北铁路子弟精神文化食粮的供应站。

在那个时代，学校，老师，教的不仅仅是课本上的文化知识，还有更多是眼睛看不见的东西。潜移默化渗透在渐渐长大的一代人身上。

一代人，成长学习的快乐，精神完善的丰富，普通守法的做人。

润物无声，春风化雨，源于阳光雨露。

1981年暑假，我离开了“铁三中”。

豆蔻年华，人一生最美丽的颜色。青春之门徐徐打开。满面春风，世界是年轻的，世界是年轻人的。悠悠日子，似夏花样灿烂。

美丽生活，来不及准备，来不及思考，生活里的冷风骤雨打的人猝不及防，面目全非。看不到眼前的光明，找不到脚下的路。不想辜负一朝一夕的日子。无奈，看着时光一天，一天，飞逝如电抹，带走了容颜，撕碎了美梦，折断了翅膀。

时间不能储蓄，在她面前只有乖乖的任她宰割。

四十年过去了，“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我能想起来的“铁三中“老师，还有好多的同学一别四十年杳无踪迹，没有遇见过。

大家走在各自的命运路上，过着各自真实幸福的生活。

在今天寻找一个人，打听一个人，太容易了。

时间在走，阻挡不住。四季轮回，从古至今。年轻时心心念念盼想拥有得到的，在今天已经不重要了。

米兰·昆德拉说：“遗忘抹去了往昔﹐记忆改变了往昔。”

我始终觉得在人心里，不经意想起某人某事，积在心里的思念或牵挂忽然表现出来，包括岁月的沧桑，年轮的皱褶，命运的改变，幻想的模样。这样简单而朴素，真实而自然人性的感情，更令人愉悦美好。

那些重逢后故作修养的谈吐，那些闭不上开角又多层的眼睛，那些自信到人生重来自己为王，为妃的人；那些张嘴就来我老公的养老金多少，那些口中儿女文凭厚薄的人；令我感到我的无语和我的卑微。

我更怕重逢，寒喧后的尴尬冷场。

还来得及，站在远处，做个会看风景的人。岁月长河里和我擦肩而过，能让我想起的人保持一段可望而不可即的距离，距离的美胜过重逢时的千言万语。如肥料滋养心灵。

今天我有目标站在这里，学校就在，修缮了外貌。变化之大，恍如隔世。大作家贾平凹题书的校名《西安市大明宫中学》和校训：“大道唯真，明德致善。博闻强记，弘毅笃行。”鲜红的大字，首入眼帘。

《西安市大明宫中学》在国家遗址公园里和花草树木，日夜星空，一起沐浴大唐的历史文化熏染，一起感受国家新时代的昌盛强大。

黄昏将尽，暮色来临，该我归家。

夜色下的公园，远远望见土黄色丹凤门，静守的背影。夜空上带灯的纸鸢，和亮晶晶的星星结伴闪闪烁烁。久违的记忆里，给人瞬间的感动。

晚自习开始了，学生们朗朗的读书声，恰似流淌着清泉在山谷里的回音。对夜色说：“少年强则国强。”

脚下春草绿绿，对我说：“人远了，草总当还是年年绿吧。”

2021.清明

张中行：“人远了，草总当还是年年绿吧。”

赵小梅，西安市作家协会会员。

晚霞似火，不忘初心。赏花戏草，码字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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