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清明那夜,写了一晚上的草稿,渴了不少浓茶,抽了大半包烟,加上辟蚊子的塔香,客厅里充满了浓烈的烟火味;黎明,老太婆起床,走进客厅,便非常不满,发起了劳骚,我不答理她,无奈,她只好走进厨房,煮了点早歺,两人吃罢,她便出门吐故纳新去了。</p><p class="ql-block">稿件己初步完成了,略感疲倦,大小便完毕后,趁着老太婆出了门,耳根清净,轮到我上床睡觉了;可能是过多的浓茶香烟对大脑皮层的刺激,精神上有点亢奋,闭上眼睛却总无法入睡,过了很久,意识终于有点朦胧,D……电子门铃响了,死老太婆,平日丢三落四,又忘记带挂包锁匙了,好不容易刚想入睡又被你吵醒,但打开大门时,刚想发作,却意外地看到:站在门外的竟然是一个白发苍苍,但精神颇健,穿一身黑布大襟衫裤,缠小足,慈眉善目的南方农妇。阿国,我是你的六姑太太,你好几十年都没有回乡了,我有车,帶你回去走走。</p><p class="ql-block">不知是出于好奇,还是她的话语激起了我对故乡的怀念,我情不自禁地关上了门,跟她走了出去。</p><p class="ql-block">门外停着一部款式很古老的小汽车,上了车刚关上了车门,突然发现外边的天好像暗了一些,小汽车在黄沙路上奔驰,从车窗往外望,只见两旁的路树在不断地倒退,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汽车终于走上了一个小镇的青石板路上,並在一间小形的鞋店门前停了下来,婆婆告诉我:这就是当年你太爷爷开的鞋店,规模须不大,却养话了一家人;我透过车窗望过去,店门关着,招牌也被门口小树的技叶遮住,看不清店号名称,车子又继续向前开,婆婆又说:今天店主有喜,所以关了门,我带你去凑个热闹吧。</p><p class="ql-block">走了一小段乡间小路,看到前面真的有一户人在办喜事,婆婆叫我一起下了车,走上前去,这是一间门面並不大的青砖古老屋,看上去简扑风雅,今天却張灯结彩,热闹非常,婆婆指着站在门口迎宾的中年夫妇对我说:这就是你的太公太婆,今天为儿子娶媳妇,我看到这夫妇都穿着晚清时代的衣服,感到很新鲜。奇怪的是却没有看到新郎官,也不好多问,</p><p class="ql-block">酒席摆在大宗祠内外,人声鼎沸,一片祥和喜兴的气氛,看完了祠堂酒席现场的热闹景像(珠三角地区农村摆酒席,有分午席和晚席,午席主要是方面远道而来的客人能夠方便回程)婆婆又带我回她的住家去参观。</p><p class="ql-block">婆婆的家离我的祖屋不远,一进门是个天井,天井的一角有个水井,一边是厨房,另一边间开两小房,一个小房是柴房,另一个是洗澡间;进入大厅左右两个睡房,再往后又是一个天井,天井后是一个较大的倉库,诺大的一间房屋就只有婆婆一个人居住。</p><p class="ql-block">刚坐下喝了口茶,突然发觉房间内有点不太正常的动静,婆婆和我都怀着十分疑惑的心情,小心地打开了房门,只见大床下果真藏着个大男人,这还了得!此等事情传出去,男的要受刑罚並赶出族,永远不准回乡,女的是要浸猪笼的。婆婆正想出处叫人;</p><p class="ql-block">六姑太,别叫,是我啊。紧接着床下的人便爬了出来。</p><p class="ql-block">原来婆婆就是名闻乡里的六姑太。</p><p class="ql-block">突然,婆婆不见了,只见站在我面前的却是一个体貌端莊的年轻妇女,这个妇女也不再答理我,马上锁上房门跟到我的祖屋向我太爷报伩去了。</p><p class="ql-block">原来我的太爷爷为我的爷爷找了个媳妇,但由于她是个缠足的妇女,我爷爷不喜欢,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容我爷爷不从,强迫拜堂后我爷爷不失时机地逃了出来,藏到了六姑太的床底下,结果,由于六姑太的报案,我爷爷又被捉回去强制性地进了洞房。但我爷爷却坚决不肯完房,新郎官被捉回来以后,太爷爷悻悻地对人说:后生仔有那个不好色的,纵使是母猪戴上耳環同房睡觉我就不伩他不动心,关上几天便没事了。我爷爷也放出了狠话:你能关得了我多久?我出去后再也不回来,你死了我也不为你担幡买水。</p><p class="ql-block">婆婆变成了一个端莊靓丽的青年妇女前去通报消息后一直就没有回来,没有婆婆的引领我真不知道还去什么地方,只好原路返回坐回到那辆小汽车里,内心里只盼望着婆婆能早点回来;果然,一会儿婆婆又打开车门进来了,並详细地告诉我爷爷叫了他六姑太的原因。</p><p class="ql-block">原来,她真的是我太爷爷的六妹,对于六姑太的故事以往也曾听老人家講过,她的身世的确是很悲惨的:由封建时代的指腹为婚,十六歳的她便嫁给了一个长年病弱的同令人,十七歳便守寡,好在夫家还有间房屋,有几亩槡基魚塘,但老爷奶奶却是老年得子,再加上奶奶又是缠足的,六姑太本身也是缠足的,三个人基本上都没有什么劳动力,只能夠依靠几亩槡基鱼塘出租维持生活;六姑太一直没有改嫁,服侍到两个老人过身,六姑太虔诚伩佛,把每年收到的租金都拿来救济穷苦人及捐给那些姑婆屋,自己却生活十分清简地渡日,行善积德,友好睦邻,口碑甚隹,晚年,行动有所不便了,那些平日受他恩惠的人都抽空来照顾她,屋里从不缺人,有一天,早上起床后,她连早攴也不吃,只是交帶人帮她洗了个澡,然后盆腿坐在观音像前念完一篇经文,上床睡觉了,当其他人觉得有点不正常时,发觉她已经安祥地过身了。终年七十歳。</p><p class="ql-block">得知六姑太过身,附近的村镇都沸腾起来了,不少大户捐款捐物,出人出力,还有人捐出了一幅风水宝地,为六姑太风光大髒,出殡那天,前来送殡的人排成了长长的队伍,哭声震天。</p><p class="ql-block">对于六姑太剩下的遗产尊照她的遗愿,拿来新办了一间姑婆屋,以照顾那些孤寡老妇人。</p><p class="ql-block">原来这位婆婆就是当年的六姑太,难怪刚才在她家里时,她竟会重现她年青时的模样。</p><p class="ql-block">婆婆还继续帶着我观看了爷爷曰后的情况。</p><p class="ql-block">爷爷被捉回来以后,始终不肯与妻子同房,无论太爷爷怎么样佈置人看守,但看得了一时,看不了一世,有一天终于被他逃了出来到远处为一家养蚕专业户打工,並与其女结了婚,因为她是大脚的,並生下了十三个子女,遗憾的是,只养活了大女,二女,四子、七女,八子,十二子等六人。</p><p class="ql-block">最奇怪的是第三子,出生时一切正常,健健康康,可能是父母过份溺爱,整天不离手地抱着,一直到六歳,在床上一切正常,会爬会走,就是不肯下地,只要你抱着他想把他放下地行走,他便嚎啕大哭,把脚缩起不肯沾地,每歺饭都必须要我爷爷親自喂他才肯吃,六歳那年,正当蚕熟,工作忙得要命,分分钟都是钱,吃饭时有一个脾气粗暴的帮工,对于我爷爷每攴都要抱着这个怪物慢慢地喂饭,一时压制不了内心的火气,顺手从我爷爷怀里抢过小傢伙,放到旁边的椅子上,想让我爷爷快点吃饭早开工,谁知他一坐到椅子上便哇的一声哭叫,脸色发紫,喘不过气来,不一会便死去了。这个帮工见状,吓得连家也不敢回,丢下妻子儿女不知逃到那里了,日后再无音讯。</p><p class="ql-block">大女儿,二女儿长大后都各自嫁人,大女儿嫁给广州市的一个髙级职员当填房,为减轻家庭的经济压力,经丈夫同意不久也把四弟带往了广州。</p><p class="ql-block">在我父亲五歳那年,又是蚕熟季节,一大早,我爷爷便拉了一板车的蚕枧到镇上去出售,从缫丝厂出来,腰间多了一小袋大洋,经过一赌坊门口时,经不起门口打手发财埋便(这是广东话,埋便即进里面的意思)的邀请,以及听到里面买中的人疯狂地大笑,一个终生都未参予过黄赌毒的老农民,竟然身不由已地被拖了进去,一步失足便进了鬼门关!</p><p class="ql-block">老婆孩子以及两个帮工都怀着焦急的心情在等待着一年一度的打牙祭,谁知响午已过,仍未见卖枧人回来,难道真的是中途遇到劫匪,光天化日之下也不会那么猖狂吧,从家里到镇上根本不远,假如没有意外的话早该回来了!嫲嫲与两个帮工便一起沿路去找;不远处就是一片墳地,只听得墳头那边传来了饮呀,饮胜佢,干杯等十分兴奋的叫喊声,走近一看,正是我爷爷一个人拿着坟头的寿饭盅在高叫,还把泥土往咀里塞,中邪了,鬼上身了,那两个帮工凭农村迷伩的经验,叫我嫲嫲在坟头的另一处脱了内衭出来,套在我爷爷的头上,相传女人的髒物可以辟邪,然后用板车把我爷爷拉了回来,但錢袋却找不到,事后才知我爷爷赌錢的事。回到家里后只见我爷爷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最后把自己反锁在房间内,五六天时间也不肯开门出来,最后只有把门撞开,只见我爷爷已经是气若柔絲,不久便去世了。</p><p class="ql-block">家中的顶梁柱倒了,蚕房也无法再经营,我嫲嫲只好去帮人打工,那年我爸爸只有五歲,在饥寒交迫之中,七女儿送给中山一户农家当童养媳,十二儿子也送给了一个香港籍的族人,从此再无音讯。嫲嫲身边就只剩下我父亲一人。就在我父亲十二歳那年,我嫲嫲也去世了,作为孤儿的我父亲,终于又是由他的大姐接往广州市去了。最后有两个问题还须要交代,一,我太爷爷两夫妻死后,爷爷真的没有去给他们担幡买水,更没有承继遗产,,两老先后去世的后事均由祠堂宗人帮忙的,遗产也作为公償处理。二,那个可憐的所谓爷爷元配妻子,嫁过来之后由于爷爷的逃婚,最终因忍受不了守活寡的生活及无法接受那些八卦與论的侮辱,最终吐血身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