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命的大姐

胜利

<p class="ql-block">大姐(右)读小学时与二姐和姑姑的照片</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清明临近,在东营工作的外甥与我联糸,要回淄博给姥爷、姥姥上坟(扫墓)。外甥的电话让我心热,更让我想起了他妈一一我那薄命的大姐。</p><p class="ql-block"> 大姐前面是哥哥,后面是二姐和我。她比我大五岁。四个兄弟姊妹中,大姐长相最好,性格最好,综合素质高。 她兴趣广泛,爱好学习,是那时偏僻的农村十里八庄少有的女高中生,却是大龄入学,学路坎坷;她心气颇高,矢志靠学知识,跳出“农门”,有个体面工作,可最终也是个职工家属;她吃苦耐劳,不畏艰辛,不屈不挠与生命抗争,而当幸福开始进门时,却得了罕见的不治之症溘然长逝。那年她才五十一岁。应了《红楼梦》中“心比天高,命比纸薄”那句话。</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大姐读初中时的照片</p> <p class="ql-block"> 曲折坎坷的求学之路</p><p class="ql-block"> 上世纪五十年代末,我家乡那样的穷乡僻壤,很少家庭让女孩上学。即使让女孩上学的,大都让孩子“认识名字会算数”就辍学了。</p><p class="ql-block"> 读过几天私塾当“村官"的父亲,能通读用注音字母出版的《圣经》的母亲,都很开明,一直供我两个姐姐读完高中。</p><p class="ql-block"> 据母亲讲,大姐十岁时,哥哥给她报名准备上学。当时的我正是需要人看护的年令。父母商议后,让二姐顶着大姐的名字上了学,让大姐留在家帮着“看孩子"、干家务。母亲说,大姐知道后哭闹了好几天。她时常会把二姐的书包藏起来,让二姐找不到。她看到二姐做作业,就给二姐派活干。她经常凶巴巴的对待我,我不听话时,她会狠狠打我的屁股。我们都成人后,有次聊起这事,大姐带着谦意说:“我还在大门上碰过你头呢!你记得吗?恨我吗?”我说不记得,更不恨你。其实我是记得的,那年我五岁。我不恨她倒是千真万确的。我一向敬重大姐,终生都愧欠于她。老姐如母啊!</p><p class="ql-block"> 我七岁那年,父母才让十二岁的大姐与我一起上学。她直接上了二年级。 也许她更知道父母为我们上学付出的艰辛,也许她猜测说不准哪天父母会让她停学,所以特别珍惜这迟到的学习机会。从上小学到高中毕业,大姐学习一直特别努力,学得特别刻苦、辛苦。上初中时的一个暑假里,她点着煤油灯在蚊帐里做作业,也许白天在生产队劳动太累了,做着作业睡着了,睡梦中打翻了煤油灯,点燃了蚊帐。幸亏母亲还没睡觉,才没酿成大的火灾。</p><p class="ql-block"> 大姐升高级小学(五至六年级,俗称“高小")时,按分数考上了,学校以她年令大为由拒收。当教师的哥哥了解当时的政策,知道找也无用,就把大姐送到他的母校、因农民经济生活条件更差、招不来学生的益都县(现青州市)一所“高小"去上学。那所“高小"离我们村八华里,中间有两个村庄,共百多户人家。大姐去那所学校读书,竟没有一个男女同学与她同路。无论暑来寒往,昼短夜长,还是风雨雪雹,地起青纱帐,大姐都是独自一人一天一趟在家和学校两地间往返“走读”。我上“高小”的学校也是离家八华里,也是朝至夕归地“走读”,可我有八九个小伙伴,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就到了学校或回了家。有一年冬季放学回家的一个傍晚,我看到村头朦胧的夜色中坐着一个人象母亲,知道她在等大姐,就走过去陪她。说话中我问母亲,大姐害怕吗?母亲说,“你姐身体好,胆子大,不害怕。我也教了她对付坏人的办法,她身上还藏着‘家什’(自卫用具)”。说归说,冬季天黑的早,只要母亲觉得大姐该到家的时侯还没到家,就会踮着那双被裹残的锥形小脚到村头等大姐。黑暗里,母亲高高喊叫大姐的名字,直到听见大姐的回音,才象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有一次,天很晚了大姐还没回家,我跟着哥哥去接她。二里地外迎上了手插在书包里大步流星往家赶的大姐。我知道,她书包里的手攥着一把锋利的剪刀。</p><p class="ql-block"> 考初中时,大姐开始没被录取。她垂头丧气,不和别人说话,只在家闷头干活。后来“副取"(侯补)了,她特别高兴,哼着曲儿缝补衣服,拆洗被褥,为上学作准备。两个姨妈熟知我家日子过得难,大姨妈家与大姐同龄的四姐都谈婚论嫁找婆家了,而我大姐还要上学,就一起劝母亲让大姐停学。对大姐延误过的上学,母亲早已后悔,就对姨妈说:“学校都要她了,再看她那高兴劲,咋忍心啊!再难,咬咬牙就过去了”。</p><p class="ql-block"> 大姐读初中期间,又遇上“文革",一呆就是四年,一九六八年与我同时初中毕业。</p><p class="ql-block"> 大姐读初中时学习成绩一般,却培养了她在体育、文艺方面的特长和优秀的组织能力。在县里举办的春、秋季中学生运动会上,大姐每次都能在标枪、铁饼、手榴弹等五项全能和中长跑项目中拿到奖项。家里的房墙上贴满了她的奖状。有这样的基础,她四十八岁那年,参加在大庆油田举办的“全国油田糸统职工家属运动会”,在万米长跑中拼了个第三名,按她的说法,“还挣了床拉舍尔毛毯”。她是学校里的文艺宣传队长。跳舞,表演唱,演话剧都有她,还会吹竹笛、拉胡琴和手风琴,打撒啦机子配竹板说快板书更是她的拿手戏。</p><p class="ql-block"> “文革"开始,学生们朝圣般到北京串连,接受毛主席的检阅。选举进京“红卫兵"代表时,因父亲是村里被打倒的“走资派",大姐没选上。她受不了这个委屈,悄悄地跨班级联络了十来个要好的女同学,印制了“山东省益都县第六中学女子长征队"的大旗,步行去了北京。更荣幸的是,她们成为北京“红卫兵”接待站接待的第一支清一色女生长征队。接待站请朱德元帅妇人、时任全国妇联主席的康克清接见了她们,每人还受赠了一本康克清签名的《中国妇女》杂志。这本杂志我见过,大姐一直当宝贝保存着。毛主席接见、检阅那天,大姐和另一名同学被安排上了天安门广场观礼台,享受了贵宾待遇。这是大姐一生都感到自豪的事情。!</p><p class="ql-block"> 大姐和我升高中时,初升高都是由学校推荐,都要转回原籍上学。也不知为什么,大姐从益都县(青州市)第六中学转到了临淄县(区)第三中学,我则从临淄县(区)第三中学被转到了在本公社(乡镇)刚成立的临淄县(区)第十中学。临淄十中的前身是所农业中学,我们班的同学又以原“农中"的学生为主。我们班名曰高中班,却从初中课程学起,大都对物理、化学知识油盐不进,“混"了两年便提前毕业了。实际上是解散。我因祸得福,被学校推荐到区里一家工厂做化验员,当上了“挣钱"的工人。也是一九六八年高中毕业的二姐,这时已光荣加入中国共产党,被推荐上了师范学校,以后当了英语教师。大姐呢?还在每周一次回家背吃的,认认真真读高中。</p><p class="ql-block"> 大姐高中毕业后,到以我们村为中心的“片区"(有十个左右的村)联合中学当民办教师,并在工作中企盼着被推荐上大学的机会。学校领导、驻“片区"干部也曾到公社(乡镇)反映、推荐过大姐上大学,公社(乡镇)分管领导一句“好事能都是她家的?再说她多大了?”,一句话将大姐打入了另册。改革开放恢复高考后,大姐已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不知是因为家庭的缉绊,还是已经认命,她连一点动静都没有。</p><p class="ql-block"> 都说“苍天不负有心人”。我大姐却成了列外。</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大姐(后排右一)刚当民办教师与同事合影、</p> <p class="ql-block"> 阴差阳错的“改命”机会</p><p class="ql-block"> 大姐一生中有两次走出“农门",改变命运的机会,但都阴差阳错的失之交臂。</p><p class="ql-block"> 笫一次是在一九六四年,大姐刚读初中不久。那年她十七岁。</p><p class="ql-block"> 当时的临淄县(现临淄区),根据省和所属地区(昌潍地区,现潍坊市)的要求,选调一批有文化的优秀男女青年,组成“社会主义教育(简称‘社教’,也叫‘四清’)工作队”,由县委书记和县委主要部门负责人带队,到烟台地区(现烟台市)支援海阳县(现海阳市)搞社会主义教育运动。“社教”期间,对选调的队员实行“服兵役″(当兵)式管理,“社教”结束后按干部安排。所以,这批干部又被习惯称为“服役干部”。驻我们那个“片区”的公社(乡镇)副书记,时常到我家找父亲研究工作,很了解大姐的情况,就找我父母商量,选调大姐参加“社教”工作队。父母和大姐商量时,大姐说,“我不去,我还要上学"。大姐是留恋刚开始从孤独的“走读"转变为住校的集体学习生活呢,还是很享受读书时由不懂到懂、由无知到知的过程,或是别的原因,她不说,谁也不知道。父母和大姐商量了多次,她每次都是这句话。父母、哥哥最后一次商量这件事时,我正在旁边,记得父亲最后说,“她愿意上学就还上学吧!她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再说,随着社会发展和她文化的提高,以后出去吃“公家粮”的机会更多”。从他们的交流商量中,我还隐隐约约的听出,当时的台湾蒋介石集团,多次派武装特务从海阳县(市)海岸登陆进行骚拢破坏,父母、哥哥对大姐参加“社教"工作队的安全也有些担心。这也影响了他们坚决动员大姐的态度。后来我还知道,当时社会上甚至有姑娘找对象“找军官怕打仗,找干部怕定量(月供粮二十七市斤)"的说法。类似的社会流言蜚语是否也影响了家里人和大姐,我不得而知。反正,大姐没去“社教"工作队,没当成“复役"干部。</p><p class="ql-block"> 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我从企业调到临临区委机关工作,奉父母之命去看望已退休的那位公社(乡镇)副书记,说起话来,他仍对大姐没参加“社教”工作队深为惋惜。“你姐去了一定是位很好的女干部",这话他前后说了两三遍。我在机关工作时间长了,逐渐了解到,当时选调优秀男女青年组成支援“社教”工作队,也是为了发现和培养年青干部。我认识和熟悉的多位公社(乡镇)党委书记、副书记,管委主任、副主任,多位担任区直部门正、副职的负责人,都是那一批的“复役干部”。有四位后来分别担任了区人大副主任、政协副主席。</p> <p class="ql-block">大姐当民办教师时的照片</p> <p class="ql-block">  大姐在“片区"联合中学当民办教师后,她对所教的专业基础差,底子薄,就用每月几块钱的教学补贴购买教学辅导教材认真学习,还弄不通就到初中母校老师那里去请教,现学现卖,很快胜任了工作。有几次招工机会因超龄被拒,被推荐上大学也无望后,大姐死心踏地的认真工作,教中学,学中教,逐渐成为学校的教学骨干,还时不时到区和公社(乡镇)参加团代会、培训班、先进教师座谈会等。</p><p class="ql-block"> 这期间,大姐相继结婚、生子,一晃就是几年。大儿子要上学了,大姐为了给孩子一个更好的学习环境,也为了结束她和姐夫多年的夫妻两地分居,她辞去了已轻车熟路且热爱的教学岗位,离开了合睦而敬重她的同行同事,告别相儒以沫近在咫尺的亲人,到胜利油田莱州湾农场当了一名职工家属。</p><p class="ql-block"> 改革开放以后,尊师重教日渐成为社会共识,党和国家开始渐步解决教育界的“历史欠账”,中小学民办教师分期分批“转正"成为重要内容。与大姐同时的民办教师都先后“转正”,就连我村一位年龄偏大、一直教低年级学生的民办教师,政府教育部门都对他网开一面,让他刚高中毕业的儿子接班教学,成为国家正式教师。而这时的大姐已离开教学岗位几年了,国家再好的政策,政府再细致的关怀,她都无缘沾边。据当时帮大姐带笫二个孩子的母亲后来对我说,大姐第一次从电视里知道这个消息后呜呜大哭,蒙着被子哭了一晚上,第二天也没去上班劳动。她原先的同事都说, 如果大姐还在教学岗位上,她第一批“转正”绝对没问题。大姐回老家看望父母,碰上原先的同事,人家为她遗憾流露同情时,她只淡淡的一句“是我命不好”,便赶紧绕开这个话题。</p><p class="ql-block"> 大姐就这样错失了第二次重塑自身的机会。</p><p class="ql-block"> 真是“烧香佛掉腚,枉对虔诚人"啊!</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大姐与姐夫的结婚照片</p> <p class="ql-block">大姐与母亲、大儿子小时候的照片</p> <p class="ql-block">  苦尽甜来却溘然长逝</p><p class="ql-block"> 大姐夫是南方人,“文革"前的北京医学院(现北京医科大学)本科毕业生。他先分配到山东省卫生厅工作,胜利油田建设初期被派遣到油田从事医疗防疫职业。他书读得很多,涉猎面很广,书本知识广泛而丰富。论长相也算一表人才。只是他钻进了书堆里,有些恃才傲物,不谙人情事故,工作之外,基本上生活在“自我世界”里。在很多熟识他的人眼里,除了没有科研成就,就是一个翻版的陈景润。否则,他也不会快四十岁了还未婚配,娶我大姐这样的乡下民办教师为妻。</p><p class="ql-block"> 大姐新到的胜利油田莱州湾农场,是一片芦苇、茅草丛生,水洼、沟渠遍地,一望无际的原野。建筑在原野里的十几排砖瓦房,就是农场场部和家属宿舍。从厂部放眼远望,周边没有村庄,没有树木,没有行人,只有竖立在公路边的一些电线杆,一派空旷荒凉景象。</p><p class="ql-block"> 大姐在农场劳动,姐夫在油田机关上班,相距十几公里,每周才见一次面。 大姐到农场后,除距离姐夫近些,孩子在爸爸身边学习条件好些外,大姐的工作性质,工作环境,生活条件等多方面,大不如以前。生活方面,一家四口再加上我母亲帮她带孩子,仅靠姐夫一个人的工资,生活水平比当时的农民好不了多少,吃粮吃菜甚至连农民都不如。有几年,都是我把母亲从生产队分配的粮食:给她们送去,以解口粮不足。大姐从事的工作,每天就是下大田,刨地头,挖鱼塘,修水渠,完全是农村男人们干得事。最轻的活儿也是养鸡养鸭看鱼塘。她们与当时的农民一样,平时劳动记工,年终结算,根据农场的收入高低和每个人的出工多少“按劳分配”,定报酬,发很少的现金,……</p><p class="ql-block"> 我知道大姐从小就能吃苦耐劳,家庭责任心很强,身为长女很顾家,……</p><p class="ql-block"> 记得上学时,星期天,麦假、秋假和暑假,大姐、二姐和我每天都要到生产队参加力所能及的劳动,帮着父母挣工分。大姐是什么工分高就干什么。她和二姐白天参加集体劳动,晚上再与父母干计量、计件挣工分的活儿。常年里,晚上没挣工分的活了,她就和二姐用手搓收割小麦时用的草绳,帮母亲编织出口的“花边大套",集攒卖钱供上学使用。我家五口人三个人上中学背干粮,大姐、二姐又都是学校的运动员,吃得多,生产队分得粮食不够吃。大姐就帮父亲拉着推车,推着全家人总共分配的二百多斤小麦,到五六十华里外的寿光县(现寿光市)区域,以好换多,走村串庄兑换成六七百斤的地瓜干,供全家人填饱肚子。大姐参加县里的运动会,最后一歺她都不吃,空腹步行四十多华里回家,把她该吃的馒头、油饼、蒸包等带回家,让父母尝尝,给我这个小弟解馋,……</p><p class="ql-block"> 可那是啥时候哇!上世纪八十年代了,大姐四十岁左右了,还在农场从事繁重的劳动,克勤克俭卖命持家!</p><p class="ql-block"> 过去我对大姐有些误解一一上学成绩一般,就是不聪明,或与女孩年令大了,思维开始钝化有关。我在农场她家看到,她精疲力尽下工后,再硬撑着做家务,笫二天不叫不醒。这时我才意识到,大姐上学时成绩一般,是繁重的集体和家庭劳动透支了她的体力,挂心繁多的家务事分散了她的精力,影响了她的学习。</p><p class="ql-block"> 面对莱州湾农场艰难困苦的生活,大姐都都默默地忍受着,顽强的坚持着。最让她难以忍受的,是姐夫在单位里“被人拿着不当人″的情况。她从小生长在被四邻八庄尊重的家庭,上学是班干部,教学是骨干,她咽不下姐夫有时“被欺负"的窝囊气。她时常跑到姐夫的单位为姐夫遭遇的不公、受到的歧视,据理力争;拿着政府和部门的文件,与姐夫单位或上级的领导当面对质,“对号入座",为姐夫争取应得到而没有得到的有关待遇。母亲对我讲,“你大姐被逼得就象变成了另外一个人"。</p> <p class="ql-block">大姐在街道打工时的照片</p> <p class="ql-block">  据母亲讲,在那段时间里,大姐最快乐的时侯是和两个儿子在一起。她把未来的幸福寄托在两个孩子身上。遇上难事、愁事,除和母亲说说,千方百计去解决外,就是关起门来低声拉她从老家带去的胡琴。有一年春节后,我去看望母亲和大姐,正遇上大姐所在农场露天举办“家属农场春节联欢晚会"。我在现场看得出,大姐既是伴奏,也是导演和主要组织者。晚会中场,大姐表演二胡独奏《二泉映月》,我看着她那平和、专注、深沉的神情,听着哀怨忧伤、如泣如诉的的琴声,想起大姐坎坷艰辛的大半生,禁不住泪水直流,转身走到了昏暗的原野里……</p> <p class="ql-block">大姐与姐夫的合影照片</p> <p class="ql-block">大姐、姐夫与小儿子的照片</p> <p class="ql-block">  随着时代的变迁,祖国的发展,大姐一家与千家万户一样,开始逐步变好。大姐离开农场,到了胜利油田机关的街道打工;姐夫的技术职称逐步提高,工资收入渐渐丰厚;住房两次调整,越来越大,越来越好;大儿子学校毕业后在油田机关上班,并开始有人给介绍对象;二儿子也开始上高中;……。熟知我大姐情况的人都知道,大姐熬出头了,幸福的生活正在等着她。</p><p class="ql-block"> 然而,“天有不测之云,人有旦夕祸福”。</p><p class="ql-block"> 一九九七年春节后不久,大姐和姐夫突然到了我家。大姐说,一段时间来左颌下发疼,经油田医院检查怀疑是不好的病,要去济南省立医院住院检查确诊。确诊结果出来,大姐患的是腮腺泡细胞癌。据留学归国的专家讲,这种病,在癌症中也仅占万分之二左右。我们知道什么也瞒不了大姐,都如实告诉了她。可能她早有心理准备,更可能她早就认定了自己是苦生薄命,面对诊断结论,她显得很平静,没有类似病人被确诊后表现出的惊慌恐惧,近至精神崩溃的样子。</p><p class="ql-block"> 大姐从住院到去世八个多月时间里,始终是我八十多岁的老母亲和姐夫陪护。孩子上班、上学,我等其他亲人也要工作,只能力所能及的帮助她,经常去看望在精神上慰籍她。姐夫完全象变了个人,对大姐给予了无微不至的关心和服侍。据母亲讲,大姐对她说,自己一辈子受的挫折和磨难,都是命中注定,谁也帮不了,啥也都不怨。据母亲讲,我们也看得出,大姐对医院的医疗护理,对家人和亲朋好友为她买的营养食物,既不拒绝,也从来不提什么要求,只是凭天由命,顺其自然,日复一日的在痛苦中等待早晚要来的那一天,………</p><p class="ql-block"> “自古红颜多薄命,不许人世见白头",这句过时的古话,就这样又落在了我大姐身上。</p><p class="ql-block"> 二十多年过去了。大姐如果还活着,今年是七十四岁。眼下,物质生活不必说,单就家庭成员看,大姐一家真是今非昔比。姐夫已八十多岁故去。大儿子几年前已被提拔为处级干部;儿媳是一处学校的校长,还是全省某教育方面专家库的储备人才;孙子品学兼优,正在国外读大学。二儿子是一所学校的美术教师;二儿媳研究生毕业,在市委宣传机关供职,发展前途可观;小孙子聪明可爱,已在学习方面显露出些许天赋。如果,如果真能“如果”,大姐还活着,她应该多么高兴,多么幸福啊!可是,这一切大姐都看不到也享受不到了!</p><p class="ql-block"> 后天就是清明节了,我在断续的泪水中写下这篇小文,心祭我终生怀念的大姐。</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二O二一年四月二日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