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永存，人已去

洛村

看到“清明”二字，大部分人应该会想到故去的亲人。也有少部分青少年只能想到学校组织去的革命烈士园之类的地方，因为他们或许从来没有去过祖先或者逝去亲人的坟墓，这是现代文明带来的后果。也有部分人想到是明前茶明后茶，这是茶商或者喜欢喝茶的人的文化。也有人会想到清明下种，懵懵懂懂。这句家偐，或者也只有少数人知道了（相对于14亿人来讲），毕竟很多地方，以前种两季水稻，现在也只种了一季，甚至不种了。

现代丧葬文明的发展，让大部分城市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报丧，守夜，做孝礼，下棺，出殡，下葬之类的传统文化了。清明扫墓甚至都只要去一个地方：公墓，以至于要问为什么要扫墓呀，这不是很干净吗？

儿时的我也明白。自我懂事起，就有点怕清明，为什么?因为要走很多很远的路。

我们客家的风俗，只有男人才可以去上坟扫墓。哥哥在我年小的时候，就已经在外面拼搏了。父亲只能带着年少的我去。

通常早上一起床就要去了，第一个去的奶奶那里。一是因为她的坟离家近，二是她是我们最近逝去的亲人。去她那的目的，是为了杀活禽。杀活禽的目的是为了给所有的持纸沾上血。父子两个用笼子挑着鸡或者鸭，另外一头是一些米饭，肉等其他的祭品。为了节省工具，一般挑的工具从扁担变成了锄头，挑起来就特别的磕肩，小时候一般都是父亲挑的，后来长大了主动要求自己挑。通常春天的早晨，路两边的草都是湿的，不用说上坟的路一般都长满了野生植物了。

到了坟前，先要转一圈，看看从哪里着手，因为通常坟的四周，甚至地堂里都长满了草，甚至一看就知道地堂出水堵了。有的时候，山体小片坍塌了。这都需要先清理出来。小时候都是坐在旁边看父亲干活，听他唠叨以前跟这些先祖的秩事。慢慢地，自己也要干活了，当然还是听他的唠叨，夹杂一些族系的变化，村里的事情等等，东拉西扯。

清理完了，就点好香烛，摆好祭品，就杀鸡，用鸡血沾纸钱和挂纸。以前的挂纸都是要请人打，或者自己买了丰山纸用一把铜钱凿出一个一个孔，一般烧的纸大概有三排，九个孔还是几个孔记不得了，挂纸就更多了。杀鸡的时候一般是放鞭炮的。现在不让放了，各个村口都有宣传标语和村干部值勤，告诫大家不要放鞭炮。你看春节不能放了，清明不让放了，平时更不让放，且不说鞭炮厂都要倒闭了，数百年的传统说没就没了。把沾了血的纸挂在坟头，用石头压着。好的纸第二年来，都没有溶化消失。还要烧点纸钱，父亲总会在这个时候，大声说一些东西，大概就是请地下的人放心之类的吧。最后总是要下跪磕头的，做完这一切，父亲还要看看碑文，跟我讲一讲哪个是哪个。

吃完早饭，就看天气来决定当日的行程。我们那没有规定一定要在清明这一天完成，记得是到谷雨之前完成就可以。这是因为客家人的祖先一直在迁徙，很多的人祖先甚至三代以内的祖先埋在他乡，他县他市甚至外省的。以前也没有车，有自行车路也不通，只能靠双脚丈量。

很多坟是隔得远的祖先，就几年去一次的。轮到去的那年，基本上清理一个坟就是大半个上午或者下午，很累。我小时候一是怕走路，要起泡的，二是怕干活。唯一让人高兴与期盼的是山上的野果子，很多现在已经吃不出来名字了，只记得长什么样。经常在山路上或者祖坟里会碰到熟人，大人们总是要聊上一聊的。因为有些人真的会几年不见，比如一些有出息到外地工作的，几年回来扫一次墓。大人们在这种地方总免不了要数一数当年的伙伴相识哪些还在世，哪些是哪年不见了。有的时候，会遇到一些晚辈主动向长辈问候。长辈不知道是谁，就会问，一问才知道又有人故去了，一声长叹。

有的时候，从某些生产组经过，门前有熟人总是要坐一坐，喝口杀，聊聊天。我印象比较深的是一个地方，说是长征的时候，有部队从那里经常，甚至停留过。听他们大人聊一些往事，虽然对不上号，总还是有一些意思的。

爷爷是风水先生，不过他去世的早，没有来得及教会父亲，伯父在逃难路上卖给了外县的一个地主当儿子，也不可能学。所以父亲是在他40几岁的时候，想方设法找到了爷爷的徒弟，加上自学，也摸到了一些门道。所以在上坟的时候，父亲总是跟讲一讲，哪个坟的风水好，朝山好。甚至有一年，他还给他自己选了一个地方，给母亲也选了一个地方，要我记住。我记住了，但是因为他去世那年，方向不利，只好做罢，叫了风水先生给他另外找了一个地方。

父亲去世后，只回去过二次过清明。特别想回去，又特别怕回去。尽管因为思虑太多，他经常在我的梦里出现，但是我还是怕见到他那座坟，抑或是不想见。坟会真实的告诉我，他已经走了。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不成千古绝诗都难，写的太好了，太写实了。特别如果是与自己生活过的人故去，那种痛，只能痛过的人才知道。

今年的清明，又没有回去，借口多好：只有三天假，来回就两天了。其实我每年都下决心，要回去的。

只是清明年年好，亲人已故去。不敢回，请原谅我的不孝与不敬，因为冰冷的石碑总是会切切实实的无情地告诉，你已经不在了。就让我胆怯地让你活在我心里，不要提醒我，不要提醒我，你已经不在8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