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已经记不清多少年没有回故乡过清明节。故乡的清明只存在我的记忆中,停留在细雨氤氲草长莺飞油菜金黄的时节,停留在爷爷在世的那段时光。</p> <p class="ql-block"> 记忆中的爷爷面相严肃,少言寡语,冬天头上总是戴一顶能护耳的雷锋帽,腰间系一个半截蓝布围裙。老了一直在安陆汉丹菜市场摆小摊做禽蛋生意度日。曾祖母一生只养育了他们弟兄三个,个个一表人才头脑出众。爷爷排行老大,年轻时会做篾匠活,曾跟我们做过“迷你”版的小团篓子让我们提着玩,让我们小小年纪就知道了什么是头道篾,什么是二道篾。爷爷还会算账打得一手好算盘。建国初期县里粮食单位要抽调爷爷去做会计管账,爷爷誓死不从,后来调了对面湾姓钱叫钱大学的,他的子女最后都跟着转了商品粮户口分配了工作。提到这事奶奶总是会追悔莫及地痛批爷爷。二爷爷跟三爷爷都是五六十年代的大学生,都当过兵。二爷爷曾在洑水中学,安陆河西师范教过书。三爷爷在襄樊铁路局上班,算是伍家家族的寒门贵子。</p><p class="ql-block"> 记忆中以爷爷为核心的清明节,是让人满心期待,偷偷欢喜的。好像一年到头,爷爷除了春节会回到老家休息三天,再就是清明节,雷打不动,风雨无阻一定会准时回乡祭祖。我们哪里叫的“上坟”。到清明节那天,他们弟兄三个会准时在爷爷火车站的房子里碰头,然后一起返回乡下。</p> <p class="ql-block"> 由于三个爷爷的回归,清明,对伍家家族来說就是一个盛大的团圆节日。而我们小孩子更是欢喜雀跃,这个节日是干什么的不重要,那些地下长眠的人我们因无曾谋面,也就谈不上思念。重要的那一天母亲会拿出一直舍不得吃的腊肉腊鱼准备丰盛的饭菜,我们不但可以去野外疯跑,看山看水沾花惹草,还能吃到爷爷从城里买回来的盐饼子。母亲提前炒好白花菜用大碗扣着,放在一个大篾篓子里,跟香蜡纸炮一起由爷爷提着在前面带队引路。后面跟着扛着铁锹锄头的父亲和二叔,再就是我和几个哥哥堂弟堂妹们一大群的小字辈。</p><p class="ql-block"> 记忆中小时候农村女娃是不能去上坟的,男丁才是家族香火的延继和传承。因我非要执拗地跟着,爷爷也只能默许。一个家族,每个人最多只有四代的记忆,而我能知道名字且有印象的也就只有曾祖父存在我的记忆中。</p> <p class="ql-block"> 一年一次春,便是在清明。清明是远方游子认祖归宗的时节,也是一副盎然春的画卷。田野里的麦苗如绿毯一浪接一浪。油菜花金黄,勤劳的小蜜蜂嗡嗡在花间飞舞。杨柳新枝依依,桃花含苞欲放。路上一些不知名的野花摇曳生姿。河水缓缓流淌。当我们一行浩浩荡荡地走大路穿小径绕到曾祖父曾祖母的坟前。大人们便在爷爷的指挥下忙着清除坟茔前的荆棘杂草,给雨水冲刷瘫塌的坟墓填上新土,然后是烧纸瞌头放鞭。平时荒寂无人的田野现在到处都是上坟祭祖的乡邻。一时纸蝶翩跹,鞭炮阵阵响彻山谷。在青烟缭绕中用这种方式和先人进行一场穿越时空的对话。等到我们配合大人们完成一系列的上坟仪式,就可以坐在草地上大口享用盐饼子包白花菜。清明节对大人们来說是沉痛是祭奠是哀思,而对我们小孩子来說是兴奋是好吃和好玩。</p> <p class="ql-block"> 小时候总纳闷清明时节为什么老下雨,天气晴朗出太阳多好。古人为什么那么聪明,能先知先觉地写出“清明时节雨纷纷”的诗句。大多数上坟路上,一脚的黄泥巴逮什么粘什么,走着走着双腿如千斤,就要借助老爸手里的铁锹,用脚板在铁锹顶部往下反复刮蹭,去掉满脚的泥土草渣。或拿个小木棍边走边玩边撬,撬完找块草皮一蹭,一脚轻松地赶紧追随父辈前进的步伐。</p><p class="ql-block"> 转眼爷爷已经离开我们十五个年头了,二爷爷也在前九年前悄然离世。剩下的三爷爷已是八十一岁高龄。等到偶尔得闲回故乡过一次清明,所得所感所知已经跟儿时全然不同了。</p> <p class="ql-block"> 祖辈们已渐行渐远,渐远渐逝,父母早已年迈。我们这一代已成了家族的中流砥柱。清明节,是对已亡人的祭奠,是一场追思和感恩,让我们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将要到哪里去。更是一场亲情的融合,加固和传承。纪念远去者,珍惜眼前人。</p><p class="ql-block"> 每逢清明思故人。清明,是一种责任,更是一种精神。认知了清明,便懂得了人生。</p> <p class="ql-block"><b>(家族清明聚会合影)其它图片来源网络</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