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看山水

清如许

还看山水

清如许

又去了永嘉，又是去看山水，好像我那珍贵如金子般的假期，大多都扎进了永嘉的山水里。很多时候，并不进景区，就那么开着车信游着，走走停停，步步都是风景。

　　人间四月天，风凉丝丝的，拂着面，再从喉咙滑入胸腔，浊气顿消，通体舒畅。山石是润泽的，山间时不时有悬泉﹑瀑布飞漱而下，左一道，右一道，欢畅地淌着；溪水跃着石滩，哗哗的，你走哪儿，它都随行着。嫩绿是一枝枝，一树树，一片片的。叶儿柔酥，像抹了润肤露，油油的发亮，浅浅的新鲜的绿，无言地述说着新生。

　　一条乡间小路，不同于绿荫并立，路两旁围着藩篱，竹子编织的护篱上攀爬着明艳的花朵儿，稀疏的，或簇拥的在风里招展。小子张着网兜，在麦田里垄上隐隐没没，追赶着蝴蝶。人家的铁栅上，绿蔓护成一面墙，蔷薇花美得不像话。四月的芳菲啊，看不完的姹紫嫣红，赏不尽的婀娜多姿，粉粉，白白，红红，乱花迷人眼。

　　三三两两的黄牛，悠闲地摇着尾巴，啃吃着多汁的嫩草。黑雀肆无忌惮地蹲在牛背上。最应景儿的是邂逅两个山僧，绿烟翠影的溪边，一袭灰褐色裟衣，一双布鞋，一顶斗笠，一只竹杖。可惜啊，一同入画的还有柏油路和来往的汽车。否则，那该是多古味古韵！

青白色的天幕罩着远处的山峦，一栋乳 白色别墅坐落在山峦下，正对着一片麦田。我们倚在人家的大门上往里张望，庭院里花花草草，最有味儿是院落里的凉亭，圆桌和石砌的长椅。闭目遥想一下，凉亭里晴对风月，雨听蛙鸣，一本书，一盏茶，这屋主人有颗多么有趣的灵魂。

简直就是养老圣地，每见此景，不由感慨。不过，这田间劳作的，或者在路旁叫卖琵琶，或者坐家门口唠嗑的也尽是些老人，山水的灵秀留不住一颗颗年轻的心。野心，欲望，梦想，成就，财富，地位，价值，追求，随便哪一个词都可以诱人决然走出乡土，走向漂泊。要不，怎么千百年来游子的诗文绵绵不绝呢？

问问我自己，不也如此吗？有闲的日子里，就往永嘉跑，往山水里钻。甚至毫不做作地说，多少次坐对山水，竟能萌生退隐的念头。待到天色已晚，孩子们喊一声：“回家了。”又会毫不犹豫地站起身踏上归途。在生活面前，楠溪江的山水也仅能是一剂调味的料……

敬慕陶渊明啊。这个诗酒相伴，绝尘洒脱的古人，即便在对待五个儿子的责任上，他也能信奉“死生有命，富贵在天”的生命哲学。大隐者，怎么就如此通透！

想起了熊培云的一句话：“每一个人都在愤世嫉俗，每一个人又在同流合污。”是的，很多时候身心疲惫，却还会一往无前。

拼搏和奋斗，是年轻人生命价值的主题词。安逸，似乎只适合老年人，因为他们已穷其大半生。我又想到田间那栋别墅，还有主人那颗有趣的灵魂。别墅的大门是紧闭的，或许他此时仍身处某个都市，他用大半生的搏斗来换这一块晚年的诗意栖息地。

小时候的我，因为怕走泥巴路，怕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活，所以发愤苦读，终于走出了乡土。曾经我是那么厌恶泥土，而今，四十岁的年龄却开始对土地产生亲切的好感。

　　生命是一个轮回。

我开始向往老去，幻想断、舍、离的日子。即便没有眼前这栋气派的别墅，但在山间溪畔，有几间小屋，也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