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母亲

东山银杏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2008年</h3> <h1><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167efb">《今晚报》2021年4月5日</font></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我的父亲母亲</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孙江林</div>  2020年,父亲母亲相继去世,父亲享年87岁,母亲享年84岁。<br>  父亲母亲是村里数得过来的能人。父亲18岁当生产大队长,后当队长、大队党支部副书记、创办砖瓦厂并当厂长;母亲没上过学,新中国成立后只上过政府组织的扫盲班,后礼佛向善,识念佛经,竟认识了很多字,母亲擅长织布、缝衣、制鞋、剪窗花等,妇女遇到女工难题都来找她帮忙。<br>  我自1979年到南京上大学后,只有每年寒假或暑假回家,每次回家,都与父亲母亲聊聊天,希望能多了解一些他们知道的往事。父亲患糖尿病多年,眼花耳背,母亲后来由于脑溢血半身不遂,所以每次聊天都只能获取零星的生活片段。<br>  父亲说他十几岁到甘肃泾川学皮匠,谈到师傅的好,眼前熠熠生辉,但更多细节却只有父亲知道;说到在村里带领社员搞农田基本建设,头头是道;说到他在冯家山和孔头沟修水库发明的滑轮运土法,充满自豪。父亲说:“坝上的坡很陡,运土上去很费力,我用滑轮将上行的车和下行的车牵引起来,一下提升了效率,后来我们的任务完成了,公社还让我们支援别的大队呢。”<br>  说到修水库,我是有点印象的,应该是1972年暑假,修孔头沟水库。那时父亲当队长,自己亲自带队,让母亲带着不满一岁的六弟到工地去帮忙烧饭。正值暑假,年仅13岁的我,坚持要到工地去帮母亲“带娃娃”。那天吃过早饭,队上用胶皮大车拉了不少麦草(垫铺用),我坐在麦草上,摇摇晃晃。至今仍记得路过那段不足4米宽的土路时的惧怕,因为那段土路一侧是深沟、一侧是3米多高的土坎。<br>  到孔头沟后,落脚的是沟边一排废弃的旧窑洞。窑洞前有数百平方米的平地,我每天带六弟在窑洞前玩。一天晚上坝上放电影,母亲带六弟,我随父亲和村里其他男人上坝看电影。上坝的坡很陡,我一直抓着父亲粗糙结茧的手,上坡后我随大人走路,看到天是那样黑,唯恐与大人走散,那种恐慌担忧,至今记忆犹新。<br>  我永远忘不了母亲为拉扯几个孩子付出的艰辛。地里的活要干,家里一天三顿饭要烧,那么多的衣服要洗,晚上要纺线,阴雨天要织布缝衣服拉鞋底。母亲就像一个旋转的陀螺,一刻不得停歇。忘不了母亲在严冬用钅矍 锄在冰上砸洞洗衣服的情景,我帮母亲提衣服拿棒槌做伴,在旁看得心疼。奶奶曾多次批评母亲:“衣服穿脏一点有什么关系,累出病来看你怎么受!”当然,我也看到过父亲用A字形的木夹夹了鞋底在院子给我们绱鞋的情景。<br>  后来母亲还是累出了病,类风湿很厉害,膝关节变形,每走一步路都得咧嘴忍着刺心的疼痛。上大学后某年寒假,我们兄弟三人回家,天下着雪,母亲非要坚持给我们洗衣服,在井边支上铁皮砸的洗衣盆,让我们绞水,说井里的水不冷。洗完衣服,母亲让我们扶她站起来,我们看到母亲欣慰的笑容。倒水时,我手伸到水里一试水温,发现那水还是冰冷异常。2008年冬天,母亲终于病倒了,脑溢血手术后半身不遂。此后只能由四弟、六弟在家照顾母亲和患糖尿病多年的父亲。<br>  在我的印象中,父母从未吵架红过脸。我结婚后一次回家,父亲说过的一句话让我至今记忆犹新。父亲说:“家里的事没有绝对的对错,夫妻间要相互理解包容,家里活儿得两个人抢着干,把一个累倒了,另一个还得受罪。”<br>  母亲的病使她对父亲有了无限依赖,看不到父亲就要喊,哪怕是半夜,而父亲的耐心极好。我暑假回家,总看到父亲坐在母亲床边的靠背椅子上,拿一把扇子给母亲扇凉,笑着看着母亲。母亲说:“你再给我说说。”父亲唱道:“瞌睡来咧睡得香,睡着起来啥不疼,心不急,不吆喝,我要睡着了。”这是父亲自己编的,像唱童谣。父亲唱到第三遍,母亲居然睡着了。<br>  而如今,父亲睡了,母亲也睡了。他们一生相守相敬,前后离去中间只有半年时间。他们被黄土地养育,耕耘于黄土地,现在回归于黄土地。他们给了我们生命,给了我们幸福,也给了我们生活的无穷智慧。</h1>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2018年,我们与父母在一起</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2006年父母与三弟、四弟在老家</h3> <p class="ql-block">《今晚报》2021.4.5</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