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桑摘艾为青团 风起无处话凄凉

微凉

——辛丑清明悼亡父

　　午后，找个理由，以学做一名会做青团的厨娘为名，打着采桑摘艾的幌子，入校9年来第二次经由东门踏上与学校一墙之隔的河沿，记忆的魔盒在秀水绿藻入眼的瞬间被次第打开。

9年的时光，从未与人提及，这条如今看来已逼仄的小河，其实也承载有我的记忆我的故事。

　　彼时，我还那么小，小到尚未入学，小到还只是一只小跟屁虫。偶尔父亲会因为一场电影把我从老家接来，然后每次就会在这河边洗菜浣衣，小小的我常常乖巧的站在岸上，新奇而艳羡的打量着河里自由扑腾的人们。直到有一天，父亲冷不丁的把我抱进河里，受了小惊吓，可我却就此学会了游泳。。。

唉，或许连小河都已遗忘，这里曾是老父亲教会我第一次人间扑腾的地方！

　　现在想想，我依然笃定：我不是这世间最幸运的孩子。但我始终庆幸和感恩：在那个年代在那个荒远的小村庄，我的父母，始终一如既往节衣缩食的把我们兄妹几个一茬接一茬的送进学堂。以至多年以后，近300户的村庄大多数人家都已垒上青砖洋房，唯有我的老父母依然住在小巷深处村子中央，静静的守着陈旧而有书香气息的老宅，直至老去。

　　现在想想，我依然笃定：我不是父母最宠的孩子。但我始终以为我是从父亲那里收获了最多爱的孩子。70年代的农村，学前教育是一个遥远的名词，可不事农桑的父亲，总会在工作之余尽量赶回家里，在我还不识几个字的年龄教会我读书看报。昏暗的光影里，堂屋泥土的地面常常透着潮湿的地气，父女俩或一左一右或相对而坐，父亲手里一张报纸，我小小的手里一张报纸，记忆里，只要父亲不先放下手里的报纸，我就会一直安静的有模有样的举着报纸。所以我至今也不太确定我是先学会了看报还是先学会了识字？

　　在那个出行主要靠步行的年代，我的父亲竟大手笔的买有一辆凤凰牌自行车，大包链的设计是那个年代很奢华的配置。幼时的我常常幸福的坐在单车前杠上，享受着父亲带给我的数学上的最初启蒙。从北至南，从村子到集镇，一路20余华里，父女俩一边背着九九乘法表，一边享受着公路旁农田里劳作的大叔大伯的问候：“黄老师，又去上班啦！”那时的人心是淳朴的，那时的父亲是引人尊敬的。

　　年岁渐长，我隐隐似懂非懂了父亲的多舛。懂事后的记忆里，父亲少言而内敛，不争不辩，于人于事万般隐忍，却终日郁郁寡欢；看似没事人般终日风平浪静目光祥和，其实早已千方百计想方设法费尽心思掩饰好了自己；不苟言笑不善言谈（也许不愿言谈更准确）；无深交之人，仿佛和所有人都保持着如水的距离。。。

　　直到自己也为人父母，似乎一夜之间读懂了父亲：生活里有太多的不能不可以和无能为力。越想挣脱的越无法逃离，比如责任，处境越艰越无法与他人言语，比如经历。。。

　　只是，万般遗憾，我终究还是活成了父亲的样子。兄妹几个，我竟成了最像父亲的人，从工作到生活，从生活到脾性。。。我不仅继承了父亲的衣钵，也继承了他的敏感和脆弱，寂寞和孤独，就连他多病的体质也完美的接了手

　　20多年过去了，我不知道，父亲是否还记得自己曾人生历劫一遭？是否还记得我们曾经父女一场？

我只知道，我依然想您！

不只忙时，不只闲暇，

不止欢愉，不止悲伤，

不止坦途，不止逆旅，

不止梦境，不止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