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父亲

梦的翅膀

清明·父亲

作者 宋丽娟

“爹，您别走！不要离开我！”在梦中，我曾无数次撕心裂肺哭喊，醒来依旧泪湿衣裳……大概是亏欠太多，还没来得及报答，您便走远，成了我一辈子的伤；大概是一直假装坚强，不敢在您的面前放声大哭，压抑了太久太久；大概是不想让家人觉察，怕他们会难过，所以只能选择在无人的夜，独自流泪到天明。

爹，今天是2021年4月3日，一年一度的清明节。我们放假了，但我没能回老家，到您的坟上给您烧一炷香，送些纸钱，再给您的坟除除草，希望您能原谅我！不能回家的理由可以有一千个，可那都是借口，主要原因还是再不能见您一面，我无法接受这样的残酷现实。爹，说实话，我想您啦！过年时，我想您了！我怕您回来找不到我家，我在家里特意献了饭。农历二月二，龙抬头，我想您啦！因为那是您的生辰，以前每到这一天，您都要去剃“龙”头。今天清明节，我又想您啦！虽然山高水长，但我还是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您的名字，给您烧了纸钱，祷告您：“在那边照顾好自己，平平安安！”

爹，趁着今晚宁静的夜，我希望您能来到我身边，陪我一起说说心里话！爹，您一生性格刚强，爱憎分明，但我敢肯定：我一定是您心中最温柔的那一块。从小到大，只要对我好的，就是让您上刀山下火海，您都在所不辞。为了把我和哥培养成才，您和妈妈吃尽了千般苦万般难，可您们从来都无怨无悔。我是您的小女儿，您把我宠成了无忧无虑的小公主，您一程又一程地送我上小学、初中、高中、大学，您让我学会了善良、坚强和勇敢。小时候，我常常和您挤在一张床上听您讲故事，坐在您的腿上荡秋千，到您干活的地方去“蹭饭”。记得有一年，村里的一位叔叔娶了个彝家的新娘，半夜才敲锣打鼓迎回家。您抱着我，站在院边看热闹，看着看着，我仰起头天真地问您：“爹，您咋还不娶新娘？”您笑着回答：“我已经娶了呀。”我不依不饶追问：“那您的媳妇是谁啊？”“您妈。”您老老实实回答。那时小，不懂事，像这样的傻问题，我不知问了多少，也闹了不少笑话。可记忆中，您从来没有敷衍过我，总是耐心地给我解答。

我出生在七十年代，那些年家家都穷，日子过得紧紧巴巴，家中的每一分钱，都不敢乱花，要用在刀刃上。您们生活十分节俭，从来舍不得给自己买点什么。可是在我的记忆中，每年过年，您和妈都要给我和哥哥买一套新衣裳。甚至，有好几次，我还得到了一些您特意为我买的、令人艳羡的“奢侈品”：一次，是一串洁白的“珍珠”项链，可以在脖子上绕三四圈，我爱不释手，天天戴着；一次，是一朵纱巾扎成的大红花，我常常把它夹在头顶，像一位高傲的公主一样，抬头挺胸走过村头和巷尾；还有一次，是一颗昂贵的蝴蝶发卡，中间是透明的有机玻璃罩着彩色的花布，边上镶嵌着一圈闪闪发光的水钻，至今我还收藏着……最让人想哭的是您送我上大学那次。1998年，我考上了蒙自师范高等专科学校。那些年交通不方便，从滇西到滇南，有600多公里路，辗转要坐两天的汽车，中途要转四、五次车。为了节约好不容易凑足的6000元学杂费，您把我送到学校安顿好，给我卡上存了两千元的生活费，身上只留下两百元回家的路费。那天晚上，您去住了最便宜的旅馆，10元每晚的，一间房里住着好几个人。因担心睡着了路费被偷走，您一晚上没敢合眼。第二天又忙着赶车回家，五点钟就起床，步行五公里来到学校和我告别，安慰我不要太想家。我开启了悠闲的大学生活之旅，您却要坐车返回老家。后来听妈妈说，您回到昆明，从南站到西站很远，打的要80元，您舍不得花，坐了8元的“黑摩托车”，被司机拉到一个偏僻的地方，用尖刀逼着您拿出钱来。看着五大三粗的抢劫犯，您灵机一动，掏出了裤兜里皱巴巴的20元零钱给了他，趁其不备跑向人多的火车站台，方才脱险。回家后，您对惊险的回家经历只字未提，而是熬了好几个晚上，手绘了一张详细的昆明城地图，细致标明了回家坐车的每一个站点，一再告诫我，放假回家一定要找个老乡结伴而行，不得单独行动！后来，从妈妈嘴里得知您那天的经历，我心疼不已……爹，为了托起儿女的梦，您究竟忍受了多少的苦难啊？

毕业后，我留在滇南文献名邦石屏工作，成了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按照您的殷殷嘱托——好好学习，努力工作。本以为有了工作，我终于可以报答您的养育之恩了。可是，却不幸应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句话。我刚工作三年，您就突然得了严重的脑溢血，好不容易抢救过来后，却落下了后遗症——说话口齿不清，右边身体和手脚都不依使了。那时，我在乡下教书，刚刚结婚，孩子还小，照顾您的重担，就落在了妈妈一个人身上。那几年，每到假期，我就都会风雨无阻地带着娃娃回老家，陪您住上一段时间，给您洗洗脚，剪剪指甲，讲讲生活和工作中的各种事，您也会含糊给我些指点。可每次我又要离开家时，您都会站在高高的院墙旁，望着我渐渐走远，走远！茫然的眼神中写满不舍与期盼！而我，多少次在狠心离开您的那一刻，都想回头奔向您，背起您，带着您和我在一起走，让我能照顾您每一天！遗憾的是，我没有能带您走，一直到您去世的那一天！因为妈妈可以依赖，因为我觉得太难……

爹，此生，是我负了您！您一生最爱的小女儿，您最得意的杰作，在您最需要她的时候，辜负了您！爹，没能在您人生最艰难的时刻，陪在您身边，成了我一生最大的悔与伤！请您原谅我的无能为力与自私自利！如果有来生，我希望您做我的孩子，让我用我的全部，来好好爱您！

在清明节之际，谨以此文，献给我伟大的父亲——罗从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