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公外婆

东方欲晓

在我的印象中，我似乎从未见过我的爷爷奶奶。但我的童年时光却在外公外婆身边生活过几年，对我的外公外婆印象颇深。那时候我的年龄还是个位数，距今也有六十多年了。62年我回到父母身边，以后就很少见到外公外婆了。记忆中的外公慈祥，严肃，不苟言笑。而我的外婆，除了慈祥，印象最深的是外婆烧的一手好菜，外婆烧的菜应该是淮扬菜，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家常菜。

我的外公许攸之。

我的外婆葛天麟。

今天是清明节，是个纪念缅怀逝去的亲人的日子，看到我们上海的“许氏大家族”微信群里的晚辈们对外公外婆或爷爷奶奶的怀念，不禁激起了我心中的一些感慨。我的外公外婆是平凡的，但也是很了不起的。外公按现在的说法应该是个体工商业者，凭借他的手艺开了一家眼镜店，我不知道解放前开一家眼镜店能有多少收入，但我想收入不会太高，外公可以说凭一己之力养活了一个十口之家。我母亲的兄弟姐妹，我听说原来是11人，有3人不幸夭折，存活下来的有8人，5男3女，也就是说我有5个舅舅，2个姨妈。所以说我的外婆凭着不多的收入，辛苦拉扯养大了8个儿女，你只要想想现在养育一个子女的不易，就可以想见我外婆养育8个子女的艰辛！

上面这张照片拍摄于上世纪五十年代，缺少了我母亲，她当时已经参军南下福建。

我的外公应该是一个开明的人，他的大儿子，也就是我的大舅舅，解放前在国民党白色恐怖统治下的上海加入地下党参加革命，我不知道外公当时是否知道，或许是知道的吧。上海一解放，我母亲就在大舅舅的指引下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华东随军服务团南下福建，从此就留在了福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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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我想增加一点我的大舅舅的内容。关于许家的往事我从未刻意去打听过，只是有时亲戚们见面交谈时零碎提及的一些片言只语，集中起来就形成了比较完整的印象。大舅舅年轻时参加地下党的事，外公外婆当然是知道的。当时大舅舅经常会把他的同志们带到家里开会，这时我的外婆就会给他们烧水泡茶，有时开会时间长了，外婆还会给他们煮些点心送上让他们填饱肚子。我想当时外婆可能还要担负起给他们看门放哨的事。外婆家是这样的，一楼是眼镜店铺，二、三、四楼是家人居住。我想象当大舅舅他们在楼上开会时，外婆可能时常要从窗户或阳台上向下张望，看弄堂里是否有可疑的陌生人出没。据我表妹说，文革时街道里的造反派要揪斗我外公，外婆挡在前面指着造反派骂，还数说当年自己的大儿子把地下党同志带到家里开会，自己煮茶煮点心招待，“铜钿”也不知道花了多少。我想我的外婆还是挺泼辣的。关于我的大舅舅，过去我并不太了解，他去世后才从我母亲嘴里听到了他的一些往事，不由得肃然起敬，我觉得大舅舅的经历也可以用“传奇”来形容。上海解放前，大概是1947或48年，大舅舅曾经和一些年轻人一起去台湾，在台湾彰化的一所学校当了教员。这应该是当时受党组织委派，到台湾潜伏下来，为解放台湾做准备。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当时中国共产党的领袖们是多么有远见有前瞻性有总体谋划的优秀人群。我猜测当时大舅舅他们经常开会讨论的就是如何到台湾安全潜伏的相关事宜。“可惜”后来出了叛徒，为了避免被一网打尽，大舅舅他们全部撤回了大陆。我母亲说大舅舅他们回上海后，她发现当时他们一起开会的一个人再没见到过，她就问大哥那个人去哪了为什么都没见到，大舅舅总是有点厌烦地不愿再提起那个人，估计就是他叛变了。这个事情能不能说“可惜”呢，也许这还是一件好事，如果不出叛徒，他们全都安全潜伏下来，按以后的形势发展，他们也可能就回不来了。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如果大舅舅不回来，可能我母亲就不会参加南下服务团来到福建，也就不会有我们这个家，也没有我这个人了吧？言归正传，我母亲参军南下来到福州（当时她才16岁），经过几个月培训，分配在十兵团机要科工作，当时办公地点在台江那边。有一天上午她在上班时，有个年轻军官来找她，她抬头一看竟然是她的大哥，也就是我的大舅舅，事先她完全不知道她大哥哥也到了福州，别提有多高兴了，问起来大哥告诉她，他们部队也调到福建来了，准备参加解放台湾战役。此后的大约一个月的时间，据我母亲说大哥几乎每天都会抽空来看她，兄妹两人在远离家乡的地方见面自然有说不完的话。上面这张兄妹两人的合影应该就是那时所拍摄的，可是后来大哥忽然就不来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每天焦急的等待大哥来看她。差不多一个多月以后收到大哥来信，告诉她他们部队己经紧急调往朝鲜，参加抗美援朝战争了。大舅舅当时所在的部队就是中国人民解放军九兵团27军。听到这个部队番号你会想到什么？长津湖！就是坚苦卓绝，让不可一世的美国人都不得不服的长津湖战役！改开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提抗美援朝，这几年随着中美对抗加剧，抗美援朝被越来越多的提及，长津湖战役也从冰封的历史中浮现，越来越清晰地浮现在国人眼前，还被拍成了电影。现在一提到长津湖，我就会想到我的大舅舅，可惜在他生前我却完全不知道这段历史，真的好遗憾！）以上括号里的这一段叙述为这篇小作文三年后所添加，又快到清明节了！

这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我的八舅舅参军在福建，外婆来福建探望他。我还记得八舅舅参军时，外婆因为她最小的儿子也要参军离开她，心中不舍而伤心落泪。

这应该是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外公外婆和他们的8个子女和几个小辈们的合影，你注意到了吗，我的舅舅们个个英俊，一表人才！我可以骄傲的说，你只要看看我外公外婆的模样，就可以知道他们养育出来的子女有多么优秀！

这应该是文革期间难得的人数最全的合影了，那时我的外公外婆已经很老了。

这是许家8个儿女的合影，很难得兄妹8人能同时相聚在上海。

外公外婆的晚年生活应该是安祥幸福的，虽然儿孙不能全在身边，但仍然有几个小辈环绕膝下，过着含饴弄孙的休闲生活。

这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我去上海出差和外公外婆的合影，也是我对外公外婆最后的印象了。

外公外婆还在世的时候，上海市福佑路497号是我们所有许氏家族成员心中的共同的家，所有在外地工作生活的家庭成员只要回到上海就一定会到这个地方与外公外婆相聚，就有一种回到家里的温馨的感觉。外公外婆不在了，有些家族成员也相继离开了，497号也因上海举办世博会而拆除了，这个家也就没有了。每念及此就令人黯然伤神唏嘘不已，禁不住想要流泪。

最后我要说的是，我的外公外婆是平凡的，也是伟大的，他们凭借自己的勤劳含辛茹苦养育了8个儿女，为新中国的建设奉献了8个优秀的建设者，你能说他们不伟大吗？

谨以此怀念我的外公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