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诗为杖,踏过千山

笑饮沧海

——汪有辉诗集《月下听荷》序 李雨样 三十年前,深秋,我认识了汪有辉。<br> 那时的我,头发杂乱,架一副黑边眼镜,张口北岛,闭口顾城,是发了誓要做个诗人的。就常常往县图书馆里钻,久之,便发现阅览室的角落里总坐着一位少年,身子骨瘦伶伶的,眼里噙着一种徐志摩式的忧郁。脸几乎是埋进了书本里,嘴唇不时蠕动,念念有词,似在咀嚼一根很脆的萝卜条;时而又奋笔疾书,如走龙蛇。末了,圆珠笔轻轻一放,闭了眼,长吁一口气,嘴角浮出一丝笑意来。<br> 读书写作,能进入这等痴醉之境,令我大惊。他渐渐也发现了我,几回眉来眼去之后,彼此就有了“分明天外客,却似旧时友”的默契。便互通了姓名,又彼此大呼小叫了起来。那时,他高考不顺,正借诗浇愁,我便以过来人自居,作诗以赠,当时写了什么,已记不清,大意是“哪怕身处峡谷,也要仰望星空”之类的。俩人就常探讨起诗艺,相约“山登绝顶我为峰”,一定要在诗坛上弄出点动静来。意气风发,可见一斑。<br>  此人便是汪有辉,一个嗜诗如命的文艺青年。<br>  可惜,数年之后我忙于成家立业,他也远走异乡,为稻粮谋,彼此便音信隔绝了。<br> 写诗而发家致富出人头地者,鲜有。所以,面对妻子女儿蜡黄干瘦的脸庞,我放下了手中笔,开始在多个部门摸爬滚打,无奈资质平平,加之患有眼疾,终难成大器,离诗也是渐行渐远了。前几年到了文联工作,开始接触余江的文人墨客,方知其中藏如卧虎,英才辈出。就有一个网名叫“静夜里的灯”的,各大媒体报刊常见其诗作,意境深远,技艺娴熟,乡土韵味十足。每读其诗,我总感觉自己是赤着脚,在春天的田埂上奔跑,手心脚背全是泥土和花瓣,衣襟上也粘满了草叶香。又感觉是在秋日的黄昏,牵了一头牛,从乡间小路上踏过,哞声里的乡愁,暖暖的涌上心头……<br>   诗写得如此多情妩媚,心里便很怀疑作者是哪个江南才女。一打听,却惊了一跳,竟然是汪有辉!<br>  不用说,这个汪有辉,就是我那失散了多年的老友了。<br>于是就很快的接上了头,来了个第二次握手。<br>  此时的我,早已两鬓发白,膝下外孙女已可窗前弄梅。而汪有辉除了头发有些卷曲苍黄外,脸上竟然依旧保存着那份童稚与天真,且逢人爱笑,牙齿洁白锃亮,可爱可亲。<br> 一聊,才知这三十多年来,为了生计,他外出谋生,到福建做过车工,在雕刻厂当过学徒,后又辗转广州、上海、浙江等地,之后回家开幼儿园,干过不少杂活,累活,尝尽人间酸甜苦辣。或许诗人总是过于纯情,他不谙孙子兵法,又无鬼谷谋术,所以商场上并未混得风生水起。所幸的是,他一直坚持心之所念, 汗一滴接着一滴,诗也一首接着一首,终于汇聚成河,有了滔滔不绝奔赴东海之势了。现在他的诗集《月下听荷》要出版了,且让我做序,我很是诚惶与感激。想我不过一介老夫子,平淡无奇,天干无露水,年老没人情,我做此序丝毫不能为其增添光色。我想,有辉能看上我这一枝枯笔,更多的是对我俩那段青葱岁月的纪念与回味吧。由此可见,这是一个率真的人,一个纯净的人,犹如田野上的一株香樟,终年以一汪绿荫呵护自己,也慰藉他人。又如岁月深处的一株菩提,在风雨中坚守一份善念,一份慈悲。<br>  忽然就想起苦行僧的一些事情来。他们手持锡杖,一路跋涉,历千辛万苦,耗尽一生,只为修得正果。从这个角度上说,汪有辉正是苦行之人,以诗为杖,走遍了千山万水。诗,是其人生的一种信念,一种支撑,一种磨砺,是其身体发肤的一部分,思想心灵的一部分了——读其诗,品其人,都是可以进入某种禅境的。这于诗人是一种收获,对读者也不失为一种借鉴吧。<br>  不离不弃,至今不渝,滴血穿石,力耕不欺,有辉无疑是成大功之人!<br>  写完此篇,抬头,窗外春雨淅沥,又是一个好时节。甚幸,我终于读懂了汪有辉……<br> 2021年4月2日<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