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恩永存

桥边红药

萱恩永存 　　妈妈，您走了，已经一个月了。 我仍然觉得好不真实。每天回家，推开门的一瞬间，总觉得您一如既往还在厨房忙碌着，还会从卧室里微笑着迎出来，还会高兴地问这儿问那儿……不然，为何沙发、靠椅、餐桌、床铺、水壶、砧板……处处都是您的味道——那是妈妈的味道啊，如今，再也不在了，我再也没有妈妈了！ 　　您是多么的善良、坚强啊，妈妈！四个月前，当您拿到单位体检报告单，您按照医嘱又悄悄的去复诊，当知道自己已经是肝癌晚期时，您第一反应、做法是不让我们知道，您怕我们担心，怕影响我们工作、生活，您想悄悄的自己一个人去医院咨询、治疗…… 我妈啊，那么大的事情，您都想自己一个人扛下来，您就从没给任何人添过麻烦，哪怕是自己的儿女，您也从不愿意拖累半分啊！ 那段时间，表面上是我拖着伤腿在陪您跑肿瘤医院做各项检查，实际上您处处在照顾才做完手术的我。楼高的地方，您说“我去，你在下面等着”；排队的时候，您说“你坐着，我来排”；回家我要做饭，您说“我还做得动，我来”……就连这次年初二，当我一如往常喊全家人过来我这儿吃饭，您也心疼我过年操劳，说去您那儿，您来做，结果您为老唐家全家人做了一大桌饭菜。那也是最后一次，冥冥之中的告别宴啊！当时，您说“怎么没胃口，有点不想吃”，我还说“过年太油腻了，您要吃清淡点”。我是多么的愚蠢啊，竟然没有一点警觉，那是您病发的征兆！一直到初七，人人去上班，正常生活开始，您说总觉有点累，晚上电视也看不动了，我才开始慌，连忙给您买药、打针，但是一切都晚了，十天，您从感觉到疼到走，仅仅十天，您就走了，您就生怕拖累我们吗？ 　　妈啊，我好对不起您，好后悔啊！我是不是不该听您的，什么“没一点感觉就不要碰它、管它，兴许还会多活几年”？我是不是应该去年11月在得知病情时马上带您去北京医治，不要有什么“人生地不熟照顾不好”“人老了不宜手术化疗”等顾虑？我是不是应该四个月前就开始给您打营养针免疫针，不要怕什么“反而刺激了癌细胞”？我是不是应该天天晚上陪在您身边，而不是因为您说“我又没什么感觉，一觉睡到天亮，你陪着也没意义”而偷懒？我是不是应该在3月3日早上喂您清清的小米粥而您不吞咽时就该警觉的喊医生，而不是傻乎乎的以为您有点昏睡，还傻乎乎的回来参加什么视频教研活动，从而错过了您平静离开的最后一刻？…… 我的妈啊，可是一切都不会重来，您就这样突然走了，永远走了，您才有77岁啊！ 您一直都是那么精神矍铄，一直都那么红光满面，一直都那么声音洪亮步伐有力。灶台上还有您没开启的精致老抽，洗漱台上还有您刚开始使用的精油，衣柜里还有您挂着标签的新的春装新的裙子，梳妆台上还放着您爱吃的奶片、巧克力，床头柜上还摆着您每晚浏览的健康报，阳台的晾衣架上还挂着您让我从医院带回来洗干净的衣服……您是多么想活着啊！您一直在期待奇迹，一直相信我们会创造奇迹，可我们辜负了您啊，生命辜负了您啊，上天辜负了您啊，妈妈！ 　　妈妈，您这一生其实是幸运、有福的。当外婆带着您和大舅舅在广西的穷乡辟地愁着怎么吃上一顿饱饭时，已经在昆明站稳脚跟的外公并没有像当时的很多人那般抛弃糟糠之妻，而是很有良心的想尽办法把你们娘仨接到了昆明，那年您9岁，从此脱离苦海改变了命运，得以上学读书。当农校毕业，您同其它同学一起被分配到几千里之外遥远的农场养羊，因为负责任的老师的一次家访，看到贫困艰难的一大家子人，特别是外婆怀里刚出生的小舅舅时，老师把没有任何后台背景的您重新改分配到名额紧缺的银行，又一次改变了您的命运。于是后来，您才有机会嫁给在地矿局工作的父亲，您才有了一双从小听话乖巧懂事的儿女，您才过上了姐弟们、朋友邻居们眼里幸福快乐的生活。 　　妈妈，您这一生也确实是操心、付出的。年轻时爸爸虽还会做一点家务，但经常出差跑野外，家里家外都是您在操劳。特别是爸爸退休后身体每况愈下，将近十年的时间，随时在住院，所有家务都是您一个人在做，而爸爸总是很挑剔，这不吃那忌口，您总是耐心的精心照顾他。弟弟幼时两次急性肝炎，都是您陪护在医院，爸爸只敢隔着玻璃门远远的望一眼。我高中时心肌炎住院，因为吃激素特别容易饿，天天眼巴巴的盯着病房的门，等着您下班后做好饭菜送来。每次都是一大口缸饭菜，每次送来时还热乎乎的，每次我津津有味的吃着时，您才忙得赢擦擦脸上的汗。还有，我和弟弟在外地上大学时，都是您跑到学校看我们；我们在生活、工作中出现问题，也是您安抚、开导我们；我和弟弟工作繁忙时，也是您帮忙照顾我们年幼的儿子……我的妈啊，您的恩情又怎是几句话能说的完的？ 　　妈妈，您又是那么的积极向上、能干、优秀。在我的记忆里，上小学的我在饭桌上做作业，您就在旁边一遍遍练习五指点钞、裹硬币，您曾多次参加省市全国点钞比赛获奖。在您四十多岁的时候还积极去财院进修，和那些小年轻一起参加经济师考试，我看见您每天认真的背啊写啊，愣是考出了比小年轻们都优秀的成绩。在物质匮乏的80年代初，您用蜡做花装饰我们的家，您用红布给我做好看的带花边的衬衣，您还向邻居学着做泡菜，于是五十年了，您的泡辣椒、泡嫩姜、泡豇豆都成了亲友们追着要的“美味”。您还用一分钱的纸币做出一张张惟妙惟肖的航船，那是所有来家里的人都赞不绝口的纯手工工艺品，大气、壮观、精致。您还为亲朋好友打了许多又板又漂亮的毛衣。还有您做的干巴菌苤蓝丁、腌肉、麻辣牛肉、韭菜蛋卷、酸汤猪脚、麻辣螃蟹、清炖蹄筋、凉拌香椿…… 可是，我再也听不到您喊我回家吃饭了，我再也吃不到您做的饭菜了。 　　看着您分门别类收拾的井井有条的物品，抚过您洗得干干净净叠的整整齐齐的衣裤，嗅着您高度适宜的硅胶枕头上白色枕巾淡淡的清香，盖着您轻薄却异常柔软暖和的水红色蚕丝被，穿着您每天回家就换上的软底舒服的粉红棉拖鞋，用着您常用的擦得锃亮的突然觉得特别顺手好使的锅碗瓢盆……我妈啊，您就是我的偶像！您其实那么懂生活，那么会生活，那么舒坦的努力过好每一天。 　　您是最懂得人生无常的道理，最乐观淡泊，最温和善良，最心胸开朗豁达的人。您的亲人们特别感恩在困难时您的资助恩惠，您的朋友们特别怀念您的真情厚意，您的邻居们特别念叨您的热情您的乐呵呵您的从不计较…… 可是，突然间您就离开了我们。如今，一缕青烟，一抔红土，一座石碑，天涯永别，阴阳永隔。那永远和蔼的微笑的面容定格在白墙上。 妈妈啊，如今，您在何方？如果真有魂灵，您是否回来看过每日为您点燃的清香？您是否知道您种的三角梅已经火红火红的盛开一树？您是否感觉到您的亲人、朋友、邻居在怀念您？我好想您啊，妈妈！我真的还是不相信您已经走了，已经永永远远的离开了。我真的再也没有妈妈了？！ 　　如果真的有来世，您好人必有好报，一定会有个好的转世。您一路走好！从此，不必理会、操劳凡尘琐事；从此，带着您的平和、开朗、微笑，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从此，不再有病痛，不再有烦恼；从此，您可以和爸爸一起长眠在观音山上，看朝霞赏海景听松风数四季；从此，您的兄妹、儿女、孙辈会带着您的福泽，努力幸福的生活…… 安息吧妈妈，永别了！我早已哭红了眼，不知所云。 二〇二一年四月四日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