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题记:有的人离你很近,却不曾记起;有的人虽已远去,却从未离开。</p><p class="ql-block"> 夜色柔软,软似如水;风儿轻巧,巧如弹簧;路灯昏黄,闪烁其光。踏着晚风,踩着余晖,轻轻悄悄,遥望星空,俯瞰大地,目视湖面,一切,勾起我——思念如潮。</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时值寒冬新年,暖和的被窝,三五个小孩横睡在木板床上,嘴里发出咔嚓咔嚓的咀嚼声,那是我和姐姐弟弟发出的声音。软乎乎脆甜甜的烤红薯,在被窝里翻滚。我们姐弟几个也在被窝里翻滚。怀念这样的日子!更怀念给我们烤红薯的人——外公!</p><p class="ql-block"> 平生,我最怀念的人,怀念的男人——我的外公!</p><p class="ql-block"> 外公个子高,鼻梁高,在我的印象里,他长得很帅!外公非常勤劳,待人温和,脾气忒好,很关心人。</p><p class="ql-block"> 打从记事起,我就特别爱跟在外公的屁股后面,砍柴,赶羊,牧牛,摘橘子,掏泥鳅,打枣子,捡板栗,爬山岗……因为有外公,我的童年生活多姿多味。</p><p class="ql-block"> 怀念外公,怀念外公的箩筐。</p><p class="ql-block"> 外公家有许多箩筐:大的,小的,圆的,扁的,高的,矮的,我最喜欢那一对大大的箩筐。每年秋末初冬,外公的大箩筐总会装得满满的:底下是红薯、面上茶籽壳。外公肩挑箩筐,翻山越岭,步行三十多里路,来到我家。看着外公通红的脸,夹背的汗,饱满的红薯,干枯的茶籽壳,我们姐弟几个不再畏惧冬天,在漫长寒冷的冬天里,我们有了外公一箩筐的温暖。</p><p class="ql-block"> 外公家并不富裕,四个舅舅,三个尚未娶妻。穷山僻壤,外婆很担心几个舅舅会打单身。每每外公要把吃食往我家挑的时候,外婆总有不舍,甚至阻挠,外公只是笑呵呵劝说外婆,只要多往山地里翻几下,树底下多绕几圈,自然会有我们姐弟几个吃的。我很纳闷,外婆怎么就不舍得把吃的东西给我们一些呢?我妈妈是她唯一的女儿啊!那时,我就知道,外公是真的对我们好。</p><p class="ql-block"> 春天,枇杷熟了,外公会肩挑枇杷来我家;夏天,桃子熟了,外公会肩挑桃子来我家;秋天,葡萄、枣子熟了,外公会肩挑葡萄、枣子来我家;冬天,红薯、柚子熟了,外公会肩挑红薯、柚子来我家。外公的肩膀上有自家的水果,自家的菜;外公的肩膀上汗痕,有红印;外公的肩膀上挑着一年四季;外公的肩膀上挑着繁花似锦,外公的肩膀上挑着一群饥饿鬼;外公的肩膀上挑着饿慌者的希望。</p><p class="ql-block"> 春去秋来,我们姐弟渐渐长大,外公渐渐老去,他挑不动了,就用肩扛。再后来,就叮嘱舅舅来挑,依然是那担箩筐,不变的物品,变了的是肩挑人。</p><p class="ql-block"> 当我考取了师范,进校门的第一个愿望是:等我领工资了,第一个月的工资就是给外公买好吃的,买外公最爱吃的雪花酥,桂花味的。</p><p class="ql-block"> 第二年的某一天,母亲告诉我,外公病了,糊涂了。我赊账买了一袋雪花酥去看外公,他居然不认识我了。我握着外公的手,粗糙如枯木,坚硬如皂荚。外公目光呆滞,只是呵呵一笑。他不认识我,他不认识我了,那个从小如跟屁虫似的女孩,他居然不认识了!</p><p class="ql-block"> 师范还没有毕业,还没有赚钱,外公就离我而去。床榻上的外公枯槁似小人,那个高大的、帅气的男子,再也没有了。当棺木盖上那一刻,我嚎啕大哭,第一次懂得死亡是那么痛苦,失去是那么绝望,失去至亲至爱的人,痛彻心扉!</p><p class="ql-block"> 领到工资的第一个月,我买了雪花酥。我没有失信,但没有兑现,外公没有吃到我买的东西,我赚钱买的东西。看着外公的遗像,我没有害怕,我觉得外公还在我身边:他的音容笑貌依然历历在目,他的慈眉善目,他均匀的呼吸依然在我耳畔回响,他和风细雨的话语还在我耳边萦绕,他肩膀上的温度还在,他的大箩筐还在,他翻山越岭的身影还在,他轻抚我的双手还在,他掏着泥鳅向我望着的脸还在……外公还在,他没有离开我,至今,一辈子……</p><p class="ql-block"> 清明时节雨纷纷,后辈坟冢齐祭奠。谨以此文纪念我深切怀念的外公!愿一切安好!世界里,世界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