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杨 明</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我的妈妈走了,想起来我就心痛!妈妈走的时候,我连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不知道是生命的预感,还是妈妈不怕死,一般人忌讳说死,可我的妈妈生前曾多次给我交代后事,然而,我把她的话纯粹当耳旁风,心里想她根本不会走,更想不到的是她走的竟是那样的匆匆……</p><p class="ql-block"> 2001年7月11日(农历五月二十一日),妈妈早早起床后,又拿起了水桶,到井子上提水,去浇我们院子旁边那几拨在干旱中挣扎的南瓜、豆角。延安乃至陕北已经好几个月没有下一场透雨了,山上的草晒干了、树叶晒黄了、庄稼晒蔫了,与农作物打了一辈子交道的妈妈,舍不得让那些她亲手种的瓜菜活活地被晒死,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去挽救那些稚嫩的小生命。浇完菜地后,妈妈回到家,对爸爸说:心上难受的厉害。爸爸看妈妈脸色不好,赶快叫医生,还没有等医生赶到,妈妈就闭上了眼睛,享年70岁。</p><p class="ql-block"> 妈妈,实在对不住您啊,我心里根本想不到您会走!我常想等我工作不忙了,再好好地陪您一段,尽尽孝心。谁知道我还没有来得及好好孝敬孝敬您,您就走了。晓得那样,哪怕是请长假,我也要好好陪伴陪伴您。我好后悔、后悔……</p> <p class="ql-block"> 妈妈刘玉英,1932年5月9日(农历四月初四)生于陕西省延安县元龙寺乡刘家沟村,这是我妈妈的二妈记得日子。我外婆和我外爷都记不清了,可见,旧社会穷人家的孩子是多么不值钱。</p><p class="ql-block"> 妈妈排行老三,前边有两个姐姐,后边有三个弟弟两个妹妹。外婆去世的早,两个出嫁了的姐姐家的光景又不好。妈妈既要关心姐姐,又要照顾弟弟妹妹,小小年纪就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妈妈嫁给爸爸后,正处于解放战争时期,父亲工作很忙,根本顾不上管家,奶奶又瘫痪在床,妈妈一人又撑起了另一个家庭的重担,白天在地里干活,晚上还要做军鞋,干家务。建国后,妈妈曾经从事过多年的妇女工作。那时候的基层干部基本不脱产,比农民还辛苦。国事、家事,事事都得操心,有些事白天忙不完,就得晚上去做。艰苦的工作,繁重的劳动,使妈妈一次流产后,再难以有身孕。直到妈妈28岁,才怀上了我,那时爸爸已经30岁。在20世纪50年代,像爸爸妈妈这样大的年龄没有孩子的现象,实属罕见,所以,妈妈有喜的消息像风一样传遍了爸爸和妈妈曾经工作过的五羊川(元龙寺)和姚店公社,众人都为我爸爸和妈妈高兴。一位聪明的叔叔说:这娃娃还没有生下,名声就扬得这么大,将来生下就叫上个“扬名”。1959年3月19日(农历二月十一日),我来到了人间,爸爸和妈妈就按照叔叔们的意见,给我叫了个“扬名”的乳名,后来,我的名字也跟着叫了个“杨明”。为了便于照顾我,妈妈辞掉了所有的工作。我6岁时,妈妈给我生了一个弟弟。不久,爸爸为了实现他的革命抱负也从公社回到了农村。1966年后妈妈又给我增添了两个弟弟。妈妈没有帮手,抚养孩子的重担就全部落在了她一个人身上。白天妈妈还要参加集体劳动,弟弟小没有人照看,就只好委屈弟弟了。在炕上钉一个楔子,栓上一根绳子,缠在弟弟身上,以防弟弟从炕上掉下来,老三、老四就是这样拿绳子栓大的。晚上妈妈更辛苦,那时候农村人基本不买衣服,都靠自己手工缝制,而且衣服还少,一家6口人的缝缝补补就全靠妈妈。我们都是男孩子,比较好动,所以,衣服也破的快。常常是我们睡觉,妈妈补衣服,有时候一觉醒了妈妈依然在煤油灯下补衣服。为了不占用白天的劳动时间,妈妈经常天不亮就起床,推磨磨面。我大一点的时候,只要听见妈妈的磨面声,就会起来帮妈妈推磨。妈妈在大集体时,还荣获过延安县“社会主义建设积极分子”的光荣称号。</p><p class="ql-block"> 妈妈是从农村长大的,虽然没有学过“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诗句,可她亲身体验过春种秋收的艰辛,深知粮食来之不易;她也经历过灾荒年月,所以对粮食情有独钟。她一生都担心粮食安全,始终害怕灾荒。在我们家里她坚持储存一定数量的救命粮,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绝对不动它,以应对灾荒年,更不允许我们糟蹋和浪费粮食。我小时候每当吃饭时妈妈就对我说:要把碗里的饭吃净,不然脸上就会长疤(麻子),剩一颗米,脸上就长一颗疤(麻子)。吓得我总是把碗里的饭吃得干干净净,不敢剩下一颗饭粒。妈妈这个说法,不知道是古人流传下来的,还是她刻意编排的。但是,这个说法确实使我养成了良好的节约粮食的习惯,我至今不管在那里总是把碗里的饭吃得干干净净。看见那种浪费粮食的行为感到非常惋惜、痛心。妈妈一生最讨厌那些宁可把东西糟蹋了,也不愿意给别人的人。妈妈是那种宁可苦自己,也不愿意苦别人的人。上世纪70年代初以前,农民虽然在土地上精耕细作,但是由于没有良种和化肥,粮食产量非常低。我们家人口多劳力少,自然分的粮食少。我们家不但吃过糠和野菜,而且还吃过衣子和树叶,衣子就是谷子的外壳,石磨磨的时候不好磨,要搅拌一些黄豆一块磨,磨下面也好往一块蒸。衣子窝窝,非常难吃,能嗅着青草味。尽管我们自己吃的很差,但是家里来了客人和亲戚,妈妈一定会给他们擀白面面条或蒸白面馍馍吃。每年夏天新麦子收下来,妈妈就将新磨下来的白面储存上一小瓮,专门待应来我们家里的客人和亲戚。那时候不懂事,心里经常盼家里来客人,客人如果吃的剩下,我也能跟着沾沾光。妈妈为了节省一元钱,可以步行十几里。但是,遇到残疾人和那些家庭遭遇不幸的人,她会全力帮助,有时甚至会把身上带的钱全部给了人家。妈妈是个闲不住的人,大集体解散后,她在我们家院子内种菜,院子外种瓜、栽果树,遇到风调雨顺的年头,我们家果满树,菜满地,这时候妈妈会高兴地将这些丰收的果实,东一筐、西一篮地送给那些缺菜少果的人。</p><p class="ql-block"> 妈妈没有上过学,但是她渴望文化。在“大跃进”的扫盲运动中,妈妈如鱼得水、如饥似渴地学习。白天在劳动和工作中,利用休息的时间,用树枝在地下练习写字;晚上睡下,用手指在身体上划字。很快就学会了1000多个字,可以看一般的文件和报纸了。妈妈被选为姚店公社和延安县的扫盲模范。1958年妈妈光荣地出席了陕西省扫盲模范积极分子代表大会,在西安人民大厦受到了省委和省政府领导的亲切接见。妈妈有时候笑侃爸爸:你官比我当的大,干部比我当的长,还没有在省上开过会。</p><p class="ql-block"> 妈妈不是学者,却有几句经典言论,使我终生难忘。“好人,就是好了别人,苦了自己的人”。妈妈教育我们要当好人,不要怕吃亏、吃苦。“柴禾棍棍也有用”,妈妈教育我们不要欺负弱者,不要看不起穷人,要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帮助他们。每个人都有用。</p><p class="ql-block"> 妈妈走后,许多人难受得痛哭流涕,特别是那些受到过妈妈关注的人,更是念念叨叨,难以忘怀。不知是巧合,还是妈妈抗旱救苗的精神感动了苍天,妈妈被扶上山的第二天夜里,延安和整个陕北地区喜降甘露,雨水不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