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孩子，不是我的面子 ——送给抑郁症孩子和Ta的父母

博雅教育

（一）　两会结束了，有一个提案：加强青少年抑郁症筛查。 3月份刚刚出来的2019-2020国民心理健康报告，里面有一组数据让人触目惊心：小学阶段：抑郁检出率约1成，其中重度抑郁率检出率约1.9%-3.3%；初中阶段：抑郁检出率约3成，其中重度抑郁检出率约7.6%-8.6%；高中阶段：抑郁检出率约4成，其中重度抑郁检出率约10.9%-12.5%。 什么概念？初中生平均10个有3个孩子被检出有抑郁倾向，也就是平均到一个40人的班级，就有12个孩子或多或少被抑郁所困扰，而这12人里有3个孩子是重度抑郁！ 　近来，找我做心理咨询的越来越多。上一周，连续服务13个家庭，绝大部分是初、高中孩子，年龄最小的9岁，几乎都出现心理问题。 抑郁症，这个之前很多人都没听过的疾病，如今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关于青少年抑郁症，父母似乎总是后知后觉，以至于家长经常问我： “为什么孩子会离奇地抑郁？” “离奇”两个字，表达了很多父母发现孩子抑郁后的感受——莫名其妙：“不缺衣少穿，好吃好喝伺候着，怎么还不开心？” 是啊，孩子是从什么时候不开心的呢？怎么能让他们开心起来？ 博雅分享几个让人感慨的案例，感慨是因为类似的场景，类似的故事实在太常见了，却又太容易被忽略。 也许恰恰是因为这样，孩子的抑郁才成了父母心中“离奇”的存在。 　（二）我喜欢她，这成了我噩梦的开始 小A，15岁，男孩，巨帅，休学状态。初二时，喜欢一女生，遭女孩爸爸阻止，事情闹大，学校建议家长送工读学校，孩子从工读学校出来后，感觉与身边人格格不入，遂患抑郁。 孩子向我诉说了他所有的过往，最后说：“老师，要是一年前遇见你就好了，我人生的一切美好已经都过去了，我现在已经放弃了，不需要任何帮助了……”。 还好疏导3次后，孩子虽然还没重返学校，至少已经走出了家门。 　　“学霸”成了我抑郁的头衔 小W，13岁，女孩，初一，学霸，“别人家的孩子”，以前总是考名校第一，停课状态。现在惧怕考试，因为害怕自己考不了第一。 感觉身边的人不懂自己，但自己却不知道“高处不胜寒”。 　医学博士，救赎不了女儿的灵魂 北京亦庄酒店的0628房，人民大学附中，初二女孩讲她的成长故事。 她努力学习，按博士父母的要求，努力成长为父母想要的那个样子（班上第二名，全校第四名），可是现在父母不想要她现在的样子（中度抑郁），可是她已经回不去了。于是让自己的心躲在阴暗的角落哭泣、从而自残、自杀。 孩子说：她被同学孤立了6年，父母没有说过一句，他们做我坚强的后盾。她带回了很多奖状、奖杯、奖牌，爸爸说：这才是我博士后的女儿。她忧郁了四年，父母说；你怎么这么“作”，这么小题大做。 　　　　爸妈，爱我请先爱自己 小D，17岁，女孩，父母都是老师，抑郁住院治疗，休学半年。父母瞒着孩子离婚不离家，可孩子什么都知道，因为孩子天生是父母的感应大师。 　　恶心那碗“为我好”的汤 我的妈妈很喜欢喝汤，她觉得汤里都是营养，每一次煲汤都会叫我喝，每一次我看着上面全浮着油渣的汤，我就想吐。 第一次她喊我喝，我忍着恶心把它喝下去了，然后头晕反胃了一个下午。 第二次她喊我喝，我向她表明我不喜欢喝汤并且我会有不良反应，她说再试一次，这次的油不多，我又喝了，恶心了一天。 第三次她喊我喝，我直接拒绝，她开始恼羞成怒骂我不懂得感恩，我觉得是我辜负了她的好意，我又喝了下去，又恶心了一天。 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我都没有再反驳过她，每一次我都乖乖把汤喝下去了，因为我知道，反抗是没有用的，她的脸上出现了满意的笑容。 我不明白大人口中的为我好，到底会不会考虑我的感受，似乎大人的欲望永远填不满。 打着“为你好”的旗帜，却干着让孩子痛苦的事情，这样的“为你好”其实都是为了满足父母自己的控制欲，是典型的“为自己好”。 任何一个与孩子相关的选择和决定，都要把孩子的感受放在第一位。别让你的爱，成了孩子日思夜想要逃离的牢笼。 给了我无数选项，却没一个属于我的选项妈妈：你快一点啊，不要耽误下午的课啊女孩：好的妈妈：中午想吃什么，爸爸说要请你吃大餐女孩（开心）：必胜客！妈妈：不行，时代广场没有必胜客女孩：那……肯德基？妈妈：不行，上次你姥姥去吃肯德基就说好难吃，都扔掉了女孩：（不开心，沉默）妈妈：你可以吃烤鱼烤肉，吃炒菜女孩：（继续不开心，沉默）妈妈：那你说想吃什么嘛，你想吃什么你爸爸都会答应你的女孩（有点犹豫）：肯德基……妈妈：那怎么能行呢，肯德基是垃圾食品，我怎么可以让你吃，你爸爸也不会让你吃的女孩：（有点难过，撇嘴巴）妈妈：那好吧，我们去吃炒菜女孩：不想吃……妈妈：不想吃？吃什么，你到底要吃什么？你说呀，你这孩子怎么就不讨人喜欢，想吃什么就直接说出来，你不说我们怎么知道？ 一次次许诺，一次次失信，甚至还要反戈一击，把所有过错都推在孩子身上。父母理直气壮地失信于孩子，结果就是孩子不再信任父母，也与父母渐行渐远。 当我们在许下承诺时，就应该事先掂量一下自己是否能够兑现。不能实现的，就别说出来。能实现的，就一定要坚守承诺，珍视孩子的那份信任。 案例多得数不清了…… 　　（三） 到底是忙碌的家长们，疏忽了这些孩子，还是对抑郁的误解，让他们觉得不至于此？ 他们都透露着对校园生活的极度恐慌，对家人亲情的极度渴望…… 我想从自己亲历的另一个故事，给老师和父母，分享这样一个认知： 一旦发现你的孩子，跌落抑郁的深渊，千万别抱有侥幸心理，也不要觉得孩子矫情，抑郁症是难言之隐。 更不能把自己的面子看得比天大，认为孩子生病是丢人，孩子休学会被人指指点点，孩子毕不了业就白读了这么多年。  孩子的健康是根，其他的一切，成绩和未来、面子和荣光，都不过是枝和叶而已。而那个抑郁的孩子，不再是父母的面子。 　　　（四）　2019年冬天，北京，那个医学博士后和我说起他家孩子。 从小学到初中，学习成绩都不错，用他的话说，从没有跌出过班级前3名。 因为他和妻子都出身寒门，虽然学历高，在北京打拼并不容易，所以对优秀的孩子，难免怀有极高的期待，要求很严格，投入也很多。 尤其是博士后爸爸。 他经常会忍不住在孩子面前说一些：“你一定要考上清华北大，你一定要给爹妈争口气，只有你出息了，才是爹妈最大的骄傲。” 女孩，性格内向，乖巧懂事，也敏感脆弱。 高中时，孩子考上了重点高中的清北班。 班主任是全校最优秀、要求最严格的老师，学校里几届高考状元，都师从这个班主任。 到了清北班后，这个孩子因为有次考试犯鼻炎，成绩退步了不少，班主任就对她说： “千万别以为，你在初中优秀，到高中就一定优秀。咱们班里的每个孩子，都有辉煌的历史，把你的盲目乐观和骄傲自大，收回去。” 老师说得是实话，但这个孩子却从此患上了心病。 成绩节节败退，上课经常走神，常觉得胸口闷得喘不过来气，一到晚上就总想流泪，失眠现象也越来越严重。 以至于后来，孩子有点破罐子破摔，宁愿躲在宿舍里玩手机，不愿回家，也不愿去教室上课。 眼看着孩子精神状态越来越差，学习成绩一落千丈，父母也变得脾气暴躁： “怎么搞得？那谁谁谁，原来成绩还不如你，现在都甩你一条街了！你再这样颓废下去，就完了啊。” 孩子哭着说：“对不起，爸爸妈妈，我没用，我不行，我给你们丢人了，不行我死了算了！” 父母听不得“死”字，又气又急，带孩子去医院检查，孩子被确诊为抑郁症。 医生给出了建议：药物治疗+心理疏导。孩子愿意接受治疗，但向父母提出一个条件：暂时不想去学校了，想自己在家里自学。 爸爸一听，又火大了：“多少人挤破头，都考不上清北班，你说不去就不去了？你在家自学，能学好吗？还不是天天玩手机？ 再说邻居亲朋问起来，我和你妈怎么给人家解释？” 孩子一听，又哭着说：“我就是不想去学校，你们要是逼我，我也不给你们丢脸了，死了算了，一了百了！” 　　父母害怕孩子出意外，又担心孩子考不上好学校，征求我的意见。“考上清华北大重要，还是孩子健康重要？”我问。“当然是健康重要，但我就是忍不住焦虑。”他说。父母为什么忍不住焦虑？一、因为孩子的病，着急上火。二、孩子的生病和厌学，感到丢人和恐慌。三、怕孩子落下成绩，考不上理想的学校，丢面子。 但是，如果孩子没了，考上再好的学校，又有什么用呢？ “我们不能因为自己的面子，丢了最爱的孩子。” 最后，爸爸思考再三，决定让孩子先请一个月的假，边疏导边自学。 一个月结束后，孩子还是不愿回学校，他又给孩子请了一个月假。 因为孩子的精神状态时好时坏，学习也落下一大截，父母也从原来“一定要考上北大清华”的执念里，渐渐挣脱出来。 他们接受了孩子患病的事实，不再用过度的期待，情感绑架孩子，也不再动不动大动肝火，暴躁焦虑。做好了陪孩子休学一年，或者大不了让孩子读个高四的准备。甚至只要孩子健康就好，考不考大学都无所谓。 孩子生病期间，他们带孩子出门旅行，陪孩子做手工，还和孩子养了好多绿植，允许孩子养了一只可爱的小猫。 孩子请假到第四个月时，忽然说：“妈妈，我想回学校了。” 妈妈说：“要是你还没有做好准备，咱还在家待着。爸爸妈妈想明白了，只要你健健康康的，比啥都强。” 谁知道，孩子这次却坚定地说：“妈妈，我想参加高考，我想读大学，我将来想去大城市。” 爸爸非常感动，和孩子商量后，以落课太多为由，向学校提出，把孩子调到普通班。 孩子原本底子就好，又聪慧自律，回到普通班三四个月，成绩就追上来了。 成绩一上来，孩子自信心又回来了，抑郁症慢慢痊愈了，整个人看起来也充满斗志。 2020年夏天，疫情下的高考，这个打败抑郁症的孩子，以非常优秀的成绩，考上了浙江大学。 　　爸爸向我报喜时，我真为他们这个家高兴。 诚然，没有谁欢迎抑郁症。但抑郁症，确实改变了这家人。 这个孩子和抑郁症共生后，渐渐走出痛苦和绝望，重返自信和希望的山顶，拥抱了阳光的自己。 父母也穿越这场亲子间的战争，走过迷雾，看见初心，不再把过度的执念和期待投射到孩子身上，而是接纳一个不完美、会脆弱，也可能极其平凡的孩子。 我曾很多次把这个亲历的案例，分享给我的很多抑郁症孩子的父母听。 　　（五）抑郁症不可怕，无知和排斥才可怕 这些年，校园内惨案不断发生。 其中一个最令人揪心的现象，就是患抑郁症孩子的自杀。 从西安交大的杨宝德，武汉理工的陶崇园，中国科学院的刘春杨，到今年3月在美国离开的张一得。 多少原本有着锦绣前程的孩子，被抑郁症这个元凶扼住了喉咙，再也无法呼吸。 是什么诱发了抑郁症？ 除了遗传因素，抑郁症的发生，主要是外界的战争，引发的内心的冲突。患病，失恋，学业，人际关系的紧张，亲人的突然去世，各种压力，各种不良情绪都会成为抑郁症的诱因。 但抑郁症发生的真正内因，是一个人的人格特点，敏感型性格的人居多。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抑郁症患者，本质上都是严厉的自我惩罚者。 所以，有人说：越是善良的人，越容易患抑郁症。 因为，太善良，遇到问题，才总是过度反思，惩罚自己，给予极其严厉的制裁和谴责，陷入自责愧疚中，自我价值感极低，自我认同感极差，自我活力消失殆尽，自我攻击越来越强。直至，向抑郁症投降，用逃避当外壳来包裹自己。 　　举个例子： 两个十几岁的女孩，都遭到了坏人的性侵。 Ａ姑娘受到伤害后，留下证据，告诉家人，父母支持果断报警，把坏人绳之以法。她虽然遭到了身心的伤害，但她挺过灾难，成为了勇敢美丽的自己。 Ｂ姑娘在案发后，父母要面子，不敢报警，不愿任何人知道，孩子觉得自己被玷污，从此不再干净，没有人再喜欢自己，自己也不配拥有幸福。她患上抑郁，直到长大成人，都没法走出来。 那么，是什么导致了两个姑娘截然不同的内在人格呢？ 是她们内在的人格和信念。而这，还要从原生家庭和成长经历中寻找答案。这样说来，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是潜在的抑郁症患者。 但不同的家庭教育和父母教化，在孩子心头培植的不同信念，会让他们面对同样的问题，产生不同的人格和信念，作出不同的选择和行动。 所以，对父母来说，培养孩子健全的人格比考上大学，重要100倍。 　　　（六）　但愿看到这篇文章的每个朋友，都能懂得这样的常识：🌸抑郁症是很常见的疾病。 抑郁症并不是特别可怕的疾病，没有必要谈之色变，更不必妖魔化抑郁症和抑郁症患者。比抑郁症更可怕的，是对抑郁症的偏见，对抑郁症患者的排斥。🌸不要自我诊断抑郁症。 “我感觉我患上了抑郁症。”经常会有孩子这样说。 很多人在这种自我判断中，不是抑郁症，也在一惊一乍中，把自己吓出了毛病。 发现心理异样，到正规医院问诊或找心理咨询师疏导，不要在忐忑不安中，自我诊断，悲观绝望，自己吓自己，久而久之，会真的抑郁。🌸绝大部分抑郁症患者都能治愈。 当个理性的乐观者，绝大部分抑郁症患者是都能痊愈的。患上了抑郁症，其实是心灵在提醒我们： 你太累了，需要暂时休整一下。 你要好好呵护自己的身体，按时吃饭，到点睡觉，穿戴整洁，平和有序； 你要温柔对待自己的内心，遵守自我的感受，明确自己的界限，坚守自己的底线，深度自我接纳，全然自我深爱。 相信：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 　　（七） 最后，如果我们身边有抑郁症患者，愿我们都学会这样和他们聊天：“我患上抑郁症了。”“我在你身边，如果需要，请告诉我，我可以帮助你。”“我睡不着”“具体是怎么样的呢？是很难入睡，还是很早就醒了。”“我很累。”“你要是累的话，先休息一下吧，我学会了……，一会儿与你分享……。”“我总是想无缘无故地流眼泪。”“那你一定很难过吧。我们一起去买几盆绿植，再养一个小猫吧，听说照顾植物和动物，会让人心情好起来！”“我什么都不想说。”“没关系呀，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我觉得人生没有意义。”“嗯，每个人在某个瞬间，大概都会有这样的感受吧。但你知道吗，我真的很喜欢你。有时候单单想起你，就会忍不住嘴角带着笑意。你在我心里特别重要，我爱你，永远永远爱你，……” 　　我是博雅张老师。 愿更多的孩子和父母，能看到这篇文章，得到一点点的治愈。 最后，如果你家孩子不开心了，请你对孩子说： 你是我的孩子，不是我的面子。 生病了咱不怕，大不了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