鄠邑山川历史文化遥想：沉重的历史记忆《泉之殇》， 作者：西安市西周文化研究会研究员曹云海

人文秦岭

　　文化是一座城市的灵魂，中国文化的起源与自然山水息息相关。自然环境和社会结构这两大因素，又深深地影响着中国地域文化的形成和发展。“古今沿革，有时代性；山川浑厚，有民族性。“（《九十杂述》）黄宾虹老先生一语道被了个中三昧。

游历齐鲁大地，朝觐东岳，而仰望泰山、擎天捧日乃是我一生中最荣幸之事。事情说来也巧，其事出偶然。1981年我从户县一中高中毕业，暑期受邀去南京公差采办，第一次出远门，到中国“三大火炉”之一的南京体验生活，作为一个地地道道北方人，从未享受过这么“湿热桑那天气”环境，带来的热情与温度，当时电风扇在旅馆里鲜见，尚属奢侈品，夏日闷热难耐，去街头书店闲逛而静其燥热之心。偶见《汉书》，随便一翻，却见《汉书·郊祀志》中载有：“京师近县鄠，则有劳谷、五床山、日月、五帝，仙人、玉女祠。”这诱人的字眼，如获至宝，让我格外惊奇，撩拨起我求知探索的浓厚兴趣。闷热酷暑，自然不在话下。我的家就在南山脚下，一开门就见到（终）南山，却浑然不知有此五床山，我只知古代皇帝到山东泰山进行过封禅大典，却从来不知道汉宣帝曾经在此鄠县五床山封禅、郊祀祭典之事，而且进行国家祭祀，长达三十年。所谓国家祭祀，其本身就是一种“正统的国家宗教”，也就是国家层面的山水崇拜。“封”者指祭天，“禅”者指祭地。知晓鄠县五床山与大名鼎鼎东岳泰山有着相同的历史地位。我的求知探索、文化苦旅也因此而缘起。其后三十年间，迫于生计所累奔波至五十曰“艾”时，在秦岭北麓亲山“尚友”而躬行，守望秦岭，为其职责所在。偶见白发，人生至此，才开始懂得人生，未能“三立”，立功、立德、立言，不免有些悲伤。初心使然，发愤苦读，潜心于学问，独辟蹊径，追根溯源；格物致知，探究史迹之区奥，寻找文明基因，解读文明密码;问道终南山，遍访家乡鄠邑山水，人文古迹，参与社会益活动，挖掘历史文化，彰显文化自信。同时牢记使命，砥砺前行，深知秦岭峻极于天而发育万物。只有人不负青山，青山才会定不负人。只有读懂家乡秦岭山水人文之美。才能守望好秦岭、科学保护好绿水青山。

拜谒“泉城”济南，而俯察“激湍”奥秘。从自然环境上，我曾将济南“泉城”与鄠邑城两城相互比较，却发现两个城市在“泉”的成因上，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而且鄠邑在自然条件更胜一筹。优越的自然环境，这也是周文王伐其劲敌崇侯虎取得胜利后，从岐山迁丰，定其京城于丰的重要而不争的历史史实。

崇国城和丰京城故地，皆在今天鄠邑区境内。崇，为大禹之父鲧的封地，黄帝之孙颛顼，其子鲧（大禹之父）始作城，是中华城市文明的开始。史书评价，“所作当矣。”崇国城在鹡鸰原（《诗·常棣》 ）一带，即今南、北河头村、六老庵村至东、西韩村一带。丰京，西周时期为周朝都城所在地，在今秦渡镇一带。宋代大儒程灏的亲历采访，便是例证。丰京是西安最早的名字，西安3100多年建城史，1100多年建都史，准确的说，是从鄠邑这个地方开始的。

为什么济南和鄠邑会有这么多的泉水涌出地面呢？这主要是与两地的地质条件有关系。

济南的南面是一片山区，北面是黄河。山区的岩石是纯正的石灰岩；平原区地表面的冲积层下面，却是质地坚硬的岩浆岩。济南正处在山区的石灰岩与平原区的岩浆岩交界的地方。石灰岩多孔隙、裂隙和溶洞，能够大量储存和输送地下水。于是南面山区的大量地下水便沿着山势倾斜，向济南一带流动，形成了济南泉水的水源。大量的地下水流到济南以后，首先碰到了岩浆岩的阻挡。岩浆岩不象石灰岩，它的组织很紧密，是不透水的，地下水流不过去了，于是向上进入冲积层。可是，刚巧在冲积层的上部，覆盖着一层不透水的粘土，使地下水不能自由地流出地面。冲积层中积蓄的地下水越来越多，产生很大的压力。因为有的地方地下存在裂缝，就给地下水开了方便之门，地下水凭着强大的压力，沿着这些裂缝夺门而出，就出现了天然的涌泉。济南的趵突泉、珍珠泉、金线泉就是这样形成的。（郭正权、王永昌《中国自然地理常识问答》(1980年第2版）

鄠邑的地形地貌特征：南部为秦岭山地，属构造地貌，面积704平方公里，占全区面积的56.1%，北部为平原，面积551平方公里，占全区面积的43.9%，构造上属渭河地堑的一部分，按地貌特征可分为秦岭山前洪积扇、扇缘洼地．黄土台原、渭河阶地及河浸滩地，海拔600～388M之间。地面从南向北，从西向东微度倾斜，土层深厚，土质肥沃，区境域地势南高北低，差别很大，北部渭河滩最低点海拔388M，山基海拔680M，山区最高处冰晶顶（俗称光头山），第四纪冰川地貌，秦岭第二高峰，海拔3015.1M，相对高度2627M。从空间位置排列格局看，南面的秦岭终南山，若“天然水塔”，秦岭自然山形在这里堆积，被围堵排列形成“月牙🌙箥箕形”。鄠邑南山脉居其中，东有长安区，西有周至县终南山峦左右拱卫。而鄠邑南山，就广义而言，就是汉宣帝朝对国家祭祀进省并改革大背景下，东方地区被弱化边缘化，皇帝不在长途跋涉东行去祭祀，而改在京师长安附近设立新祠，在鄠县新设立国家祭祀地五床山。

五床山，在今涝峪河与太平河之间，山脉走势若“花蒂🌹之形”，又若象人手擘向北伸出，五指分出。“花蒂（手掌🖐️）部分”面积约125平方公里。郭家山以南即涝太大梁山脊线向南延伸至冰晶顶，为“花之茎”。冰晶顶海拔3015M，俗称光头山，为秦岭主梁“祖山之根。”两侧紫阁，高冠、甘峪山脉为五床山之“绿叶🍃”。蒂通帝。帝在甲骨文是花蒂🌹之象形。帝又是人的种族繁衍的本根。床者，龙之床。商周甲文“牀（床）”字被赋予特定的文化内涵，有望子孙繁衍之义。五峪山梁（栗、皂、檀、曲、黄柏峪）对应五水，与周围涝河、乾沟河水、太平河水、西寺沟水合为九水，九华山居其中，山环水抱，浑厚磅礴，空中俯瞰，如云龙泰势，奠定其“九五”独尊的地位。著名文化学者余秋雨先生曾言：“伟大见胜于空间是气势，伟大见胜于时间是韵味。”

《左传》曰：“国家大事，在祀与戎。” 汉代鄠县五床山国家祭祀对象更加明确化，五帝祠供奉东方太皞（青帝或苍帝）、南方炎帝（赤帝）、西方少皞（白帝）、北方颛顼(黑帝）、中央黄帝（根据郑《注》中央黄帝亦兆于南郊）。五帝祠地位至尊，人神共享。以此意义而言，鄠县五床山有着秦岭祖脉之祖山的历史地位。

清代万方煦在嘉庆巜大清一统志》序中说：“秦为天下之脊，南山则秦之脊也，而山之诸谷则其窾綮（Kuan qi）也。”汉代司马相如《上林赋》载：“终使始灞浐、出入泾渭。沣镐涝潏，纡馀委蛇，经营乎其内。荡荡乎八川分流，相背异态，东西南北，驰骛往来。”据《史记》卷二八《封禅书》载：“霸、产、长水、沣、涝、泾、渭皆非大川，以近咸阳，尽得比山川祠，而无诸加。”这句话的意思是说，这七条水量相对较小的河流，虽地位不如大山川，但地近咸阳。祭祀规格得与名山大川比肩，仅无尝禾、醪祭之加礼，足见其山川祠地位之高。劳谷山川祠，经考证疑在今东涝峪口村一带。上林苑终南六水实为终南三水：灞、沣、涝。灞河居东，涝河居西，沣河居其中。鄠邑正好处在沣、涝、渭所形成“隈曲”与五床山之间，构成人们通常所说的“山环水抱”格局。滋养山川，物宝天华，人杰地灵，地理条件非常优越。历史上有40余项历史史实可以冠以“中国之名”，这里成为中华民族的发祥地，中华文明史绕不过的地方。读懂了鄠邑之历史，也就读懂中华五千年文明史。

从人类文化起源看，人类文化最先开始于有河水灌溉的地区，肥沃的冲积扇和充足的水源，为农业生产提供了天然便利的条件。黄河中游的仰韶文化、龙山文化，已呈现早期农耕文明的征象。鄠邑涝河、甘河流域仰韶文化遗址出土的距今7000多年前的碳化稻谷，是农耕文明高度发达的重要物证。因为农耕文明是一切文明之源。但文化的起源并不依赖河流本身，而是河流的各个支流。每一支流的两岸及其大河相交的那一个三角地带是古代中国文化的摇篮。

鄠邑区南部高山与北部平原间，不象东、西两邻长安区、周至县那样，山前或多或少有比较高大的黄土台塬簇拥山体，唯见鄠邑区几乎没有黄土台塬这一过渡带，平原几乎接近山脚线，地质条件与济南相类似，沿山一带山岩多石灰岩，客观自然环境上具备了形成涌泉必要地质条件。

笔者实地考察得知：今环山旅游路（S107）以南，沿山一带坡基线地带，地势上为第二阶梯，地表多有泉眼且较为普遍。许多地名，因泉而得名。如阿姑泉村、站马（泉）村、栗峪口村隋代甘泉宫遗址、五泉、柳泉等等；东西七号路（南）与东西五号路（北）这一带为第三阶梯，禹王庙村禹王泉，滹沱村没猪泉、旧泉坊、炉西泉、白沙泉、胡公泉等，我根据宋《长安志》、鄠县旧志及现存状况，实地考察釆访，将有名的、没名的初步统计，大约有泉眼50余处，平原地带，历史上湖泊池塘众多，河网密布，水位浅，水源丰富。这一切都是大自然恩赐，大美秦岭造化之功。同时，也是我们人类当敬畏自然，理智、善待自然生态系统，其文化理念上的根脉，我们生存发展可持续，必须遵守的铁律和根本理由。不然，无休止的索取，坐吃山空，自毁前程，那是迟早的事。我们庆幸自然给予的恩赐，但我们得有德行，厚德才能载物。

《尚书·甘誓》中记载夏启讨伐有扈氏，成语“飞扬跋扈”源于此，大战于甘“泽”；《诗经》中“灵沼”；汉司马相如《上林赋》中“西陂”，唐诗地理中的“渼陂”等等，上世纪七十年代，天桥乡割耳庄村带打井，在井下70M，发现有“稻茬”。10年前，我老家（栗园坡曹家），在环山路旁，东西八号路边上打深井，在井下18M处，打出黑泥，似同稻田黑泥，上世纪七十年代我就见过我村山前，就有几十亩水洼地。上世纪九十年代，县城周围一带农村抗旱，铁锨扎上深度1米左右，就可见到水，就地搭上水泵，就可实施灌溉，极为简便。农村土葬，有时挖好墓穴就见到水，下葬日见墓穴已大量积水，棺材入穴，积水将棺材漂了起来，多人立于棺盖之上，对抗水之浮力，忽忙盖上石板，也非稀奇之事。

每当我游历泉城济南，欣赏泉城美景，赌物思情，油然而生，心中不免有些忧伤哀叹，从而引发我的回忆与思考。一个令人沉重而绕不开的话题，让人迷思，曾经的“水乡泽国，”史册记载：鄠杜“陆海”、“九州膏腴之地”⋯诸如白沙泉、胡公泉、禹王泉、八部泽⋯早已涸竭、消失于我们的视野，这不能不让人追思回忆，引发探索可持续发展，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问题。

泉者，源泉也。济南谓之“泉城”，多泉；山水鄠邑，古时也多泉，毫不逊色，比比皆是，勿庸置疑。3000多年前商代《乙亥方鼎》青铜铭文鄠地旧称（㲋＋泉）（崇字的异体字）之名中就含有“泉”字，时为水乡泽国，西周都城丰京所在地，富庶之地之地标印记。《诗经》里面，多有大雅故事。然风水轮留转，自宋代以来，政治中心东移，山川湖泊疏于管理，“围湖造田”逐渐盛行，特别是上一世纪城市的扩张崛起，对地下水资源的过度开采，沿山一带空留泉水名；平原地带东西七号路至东西五号路禹泉，宋《长安志》滹沱村“没猪泉”，“八部泽”，“渼陂”水源地白沙泉、胡公泉等也是空留“空翠”之名，西周灵沼（俗称海子），《汉志》西陂（今渼陂）等湖泊池塘涝子相继被“蚕食”围湖造田，草堂镇、余下镇、玉蝉、甘河一带稻田，消失殆尽而影无踪，涝河、沣河河滩湿地，“大地绿肺”不在呼吸吐汭，窒息而死⋯⋯是谁动了我们的奶酪？其实是我们自己，教训当是深刻的。

水没有了灵气灵性，土地成了旱地困龙，必然带来土地荒漠沙化，如此都是水土保持水源涵养之滥殇。鄠邑涝河、甘河流域，两处仰韶文化遗址出土的的距今7000多年前碳化稻谷遗存，曾经是中国农耕文明高度发达的重要见证，是确立鄠邑是中国最早“鱼米之乡”之一、是中国最早的醪糟酒起源地重要物证，已不是我们今天炫耀的“资本”。持续的不变化，变化的不持续。历史是一面镜子，是我们值得研究反思的“检讨书”。不知古不足以言道；不知古，不足以开来。道法自然，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将是我们永恒的主题。晋代潘岳描述秦岭终南山说：“在天之中，在城之南。”是何等气概！“兴废由人事，山川空地形。”顺应自然，以求生存，是人的天性；利用自然，以求发展，是人的特性。生态兴，则文明兴；生态衰，则文明衰。

　　西安市鄠邑区泉水形成示意圖

　　中国秦岭祖脉之祖山——鄠县五床山模型圖

　　鄠县五床山地形圖

　　轩辕黄帝像

　　《汉书·郊祀志》相关记载

　　汉宣帝像

　　五帝像

　　奇山瑞峰——-圭峰山

　　紫阁峰，唐诗地理中的玉宇琼阁

关中平原千年最耀眼的明珠—渼陂，在唐诗地理中有着重要的历史地位



　　中华瑰宝——青檀

　　风韵绰约的紫荆花海

　　鄠邑，中国诗乡，诗经故里，楹联之乡

　　“天下第一谱”—鄠县《姬宗世谱录》

山岩记录自然，也书写历史。这是我在秦岭山中发现的天然最美文字：人文

　　朝觐东岳而仰望泰山，擎天捧日乃人生一大乐事。

　　拜谒“泉城”济南太明湖，而俯首观察“激湍”趵突泉之奥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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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秦岭山中最早、最密集的的古栈道群，在鄠邑有27处

交通是人类社会由野蛮进入文明时期的重要因素之一，而道路又是交通的先决条件。栈道的修造在中国历史上的地位，毫不比万里长城逊色。我国著名桥梁专家茅以升先生认为：“栈道是与万里长城、京杭大运河齐名的土木工程。”还有专家学者发表观点称：当年如果没有畅通的栈道，就很难出现强盛的周、秦、汉、唐。而栈道所彰显的人文精神是：探索、开拓、沟通、延伸和发展。

渭河上的防洪“丁字埧”，据传这项技术的最早发明者，是大禹的父亲鲧

　　《诗经》：“丰水东注，惟禹之绩。”这是上古中国水利史。

　　鄠字的文字演进

　　鳸鸟即今之斑鸠

　　我为鄠邑文旅，设计的标识草样

　　《尚书》有关《甘誓》的记载

　　《史记》中相关记载

　　大禹之父夏鲧的封地崇，在今鄠邑。商代乙亥方鼎，清代鄠县出土，后流失海外，现藏于英国伦敦不列颠博物馆。铭文“（㲋＋泉）”上下结构合体字，是崇的异体区别字。周原甲骨第15片，为虫伯，虫，疑即崇伯，崇侯虎。 《说文》：“高平曰原。人所登。”（谓之高原）《尔雅·释地》：“大野曰平，广平曰原。”

从古文字角度分析：这个“原”字的基本意思是“源泉”，上面冒出了水顺着峭壁而往下滴，这是绘画一种经典题材，特别是中国山水画中。在国外，这一文字备受中外文化交流学者、汉学家的钟爱，瑞典人林西莉，瑞典名为塞西丽娅·林德奎斯特，她说：“我非常喜欢这个字，它给好一种自由的感受。水是生命的源泉，是生命的起始。”

“㲋（Chuo），兽也，似兔，青色而大，象形，头与兔同，足与鹿同，几㲋之属，皆从㲋。”我初步确认“㲋”此类似“兔子头、鹿之蹄”的动物，为林麝、麻羊、麂等之类动物。

从来文字起源、动物特征、以及动物生存环境、出土文献等记载综合考量、这一地望涉及到5个文化叠加层，初步判断其地望在今南、北河头村，六老庵村与东、西韩村一带，鹡鸰原一带。因为古人造字，必与生产、生活环境有关，泉者为源泉，这是古人最看重的地方。

　　西周时期中心区域图

　　图例：北京国子监辟雍建筑。辟雍，周天子之学，中国最早的国立大学。

　　西周青铜器铭文戈中的“飞”经考证为：反嘴鹬（yu），即铭文“飞”字由此演化而来。而且这一文字见证当时生态环境水草肥美，鸟儿自由飞翔之景象；止戈为武，武可安邦，将“飞”之鹬鸟，演绎为文字，表明古人造字决非空穴来风，随心所欲，而是顺应自然，崇尚自然，道法自然，在遵循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法则，因为文字是文明的参与者与见证者。

　　《诗经》里的动物—-鹡鸰

　　鄠邑，中国儒释道历史文化的漩涡

　　鸠摩罗什

　　道教的全真派创始人王重阳

　　苏轼章惇风云际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