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美丽

Q小姐🌻

<p class="ql-block">  虽然在这个小镇生活已有三十多年,但童年的往事渐渐记不清了,记忆像常年搁置的明信片,纸张日渐泛黄,字迹日益模糊,直至不可辨识。儿时的很多朋友也渐渐淡忘,不但音容笑貌已经遥不可辩,就连名字都记不全甚至完全记不起来了,唯有张美丽,那张俏丽略带苍白的脸,经常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p><p class="ql-block"> 张美丽,认识她的时候,我们刚上初中,那时的她已经是一米六几的样子了,在我们这群发育不良的孩子们中间,那已经是“青春靓丽”了。发型永远是模仿风靡当年的港风范儿,时不时的撩一下她的秀发,感觉自己很美很飒的样子。记得新学期开始大家自我介绍的时候,她意气扬扬的说,我的名字是自己取的,因为我爱美,所以我叫张美丽。我们很羡慕她能有自主取名字的自由,农村的旧俗,时至今日,孩子的名字都是父母辈按照家谱来取名的,我们鲜有自主的权力。多年后,我对中国古文学有了点兴趣,喜欢从人家名字上解读性格当作闲趣,很多时候,阳刚之气不够阳光和没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多少有点关联;当然,也有的人有个响亮的名字,人品依然龌龊不堪。《说文解字》曰:“美,甘也。美与善同意。而张美丽外形是美,性格却完全是男孩子性格,但也诠释了名字的含义。</p><p class="ql-block"> 因为她学习成绩比较差,所以老师安排她和我同桌,希望大家能够学习上互补一下,共同进步吧。她大大咧咧的拍着我的肩膀说,姐们儿,只要你对我好,我罩着你,以后谁也不敢欺负你。因为她不爱学习,我对她好的唯一方式就是每天早上任由她抄写我的作业而不报告给老师罢了。这姐们儿天生好动,课间总是东兜西逛,到处处人情,不过半个学期,她在整个楼面同年级的同学中名声大噪,连楼上楼下的学长学姐学弟学妹们也对她有所耳闻。</p><p class="ql-block">&nbsp;&nbsp; 冬日的一天,由于赖床,早晨起床晚了,匆忙的小跑去学校,在楼梯口不小心撞到了一个高年级的学长,忙不迭的跟他道歉,结果他还是不依不饶,嘴里骂骂咧咧。正好张美丽从后面上来,冷不丁的上去就推了把这个高年级同学一个趔趄。这个学长稳住身子,指着张美丽说,你等着,男人婆,放学后找你算帐。张美丽冷笑着说,姑奶奶等你,不来找我你是孙子。然后拉着不知所措的我回教室,拍拍我头笑着跟我说,不要怕,我说过了,我会罩着你的。惴惴不安的等到了放学,我跟她说,我们从后门走吧,万一那个人跟同学来找你麻烦怎么办?还是个男生,她撇着嘴,挥了挥拳头,你怎么这么没出息,我是谁,张美丽啊,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他也就是吓唬吓唬我们的。</p><p class="ql-block">&nbsp; 果然不出所料,放学后学校的正门口,这个学长带着两个同学把我们拦下了。看着对面三个高我一头的学长,我正愁怎么脱身呢。张美丽把她的书包塞到我怀里,跟我说,一边躲着去,然后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去。一个女生哪是男生的对手,况且对面是三个男生,幸好这时有老师经过,及时制止了这场校园暴力。</p><p class="ql-block"> 转眼中考结束了,我考入了一个离家不远的一所高中,而张美丽不出意外的落榜了,然后就失去了联系。此后,再见她时已经是我考入大学的第一年的寒假回家过年,在隔壁村的集市上。那时候,农村因为没有像城市那样有大型的超市,一般每个月在镇上就会有一个集市,很多商贩都会去摆摊卖东西,这时候各个村庄的人都会去买一些蔬菜瓜果肉禽蛋之类的生活用品。因为年关将近了,所以我也跟着家人们一起去逛集市,顺便买些年货。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猛然有人拍我的肩膀,回头一看,原来是张美丽。几年不见,她好像也没有长更高,因为我已经长的比她高了些,依然俏丽的面孔,熟悉的港风发型,不同的是染成了黄色,依然会时不时的撩拨下她的秀发。她握着我的手问我的近况,得知我已经考入了大学,她流露出艳羡的神情,还是学习好的有出息啊,她喃喃的说。我尴尬的笑笑,其实我自从进了高中,就和学习好这三个字已经渐行渐远了。我问她最近在干什么,她讪讪的说,瞎混混呗,像我这种没有文化的人,只能没有出息的在工厂做工。她说去过市里开美容院,由于房租太贵,入不敷出,只能关门。准备明年去外面打工,听说外面的机会挺多的,也许我能够闯出一些名堂呢。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眼神里闪着亮光,对未来充满了憧憬。我对她说,你是张美丽啊,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她哈哈大笑。这时,她身后一个年轻的男孩拉拉她的衣服,温柔的跟她说,我们该走了。她回头看了看他,跟他说,这是我最好的同学,我再聊一会。然后她转身跟我说,这是我老公,我们去年结婚了。啊,我惊讶的长大了嘴巴,你都结婚了?她脸上浮现出一点害羞的表情,是的,家里人说我上学没能出息,就早点嫁人,早点生个孩子能早点得力。又聊了一会,我的家人们正好也要到别处继续逛,于是就跟她告别,约她有时间一起玩,她挥挥手说,有时间一定去找你。。。</p><p class="ql-block">&nbsp;&nbsp; 此后的日子,读书、工作、结婚、生子,按循着按部就班的人生道路,过着极其普通的日子,闲时看看书,写些无病呻吟的文字聊以自我慰藉。而张美丽,再也没有联系过。她不曾约过我,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过得怎么样。我们就像两条曾经相交而又分开的直线,在各自人生的轨迹上,渐行渐远。</p><p class="ql-block">&nbsp;&nbsp; 每天早晨,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眼角渐渐有了皱纹,不停的感慨已过了而立之年。这么些年来,经历了亲人的生离死别,人际的尔虞我诈,世态炎凉。越来越多的事情看开了,淡忘了,力争以平和的心态来看待这个世界。曾经有人对我说,做人的最高境界是“外圆内方”,时至今日,我扪心自问,还是没有达到这个境界,内方是没有问题,为人坦荡,无愧天地;但是外圆的修行尚浅,而我也很清楚的觉得,这个境界,我恐怕是究其一生也很难到达。虽然没有陶渊明那种“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清高,但是要我对着不喜欢的人奴颜婢膝,强颜欢笑,的确是为难我自己。</p><p class="ql-block"> 微信响了,一个请求加好友的消息跳跃到屏幕,我是张美丽。我愣了一下,这个会是我失散多年的那个同学么?惴惴不安的加了好友,果然是她。我迫不及待的打开微信视频,跃入眼帘的,是一张和我一样,饱经风霜而又沧桑的脸,你老了,我们不约而同的说,言罢,彼此哈哈大笑。我问她在哪里?最近怎么样?她黯然沉默了一会,说,一般吧,当年去了外地在一家物流公司做入单员,有一次加班回去在公司附近遇了车祸,肝和脾都受伤了,此后就受不了累了。在家歇久了,婆媳会有矛盾,因此也找过几份工作,因为没有学历,没有文化,也找不到正经的工作,只能到处做做零工,上个月经人介绍,在他老公工作附近的一家电子厂做检验员,今天正好休息,从我们曾经的一个同学那里打听到我的微信号,加一下试试。问她时常会去老家么?她怅然的说,很少回去了。因为农村重男轻女,她生了2个孩子,都是女儿,在老家呆着,周围人都以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们,时不时的冷风热潮。一定要生个儿子啊,不然抬不起头来啊,她苦笑着说,我深知这封建的陋习,即使到了文明程度高度发达的今天,还不曾有意识上的巨大进步。说现在她公婆在给她带孩子看孩子,家里的父母都先后生病去世了。老家那边也没什么人了,回去也没什么意思。我亦黯然神伤,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出;父母不在,人生就真的只剩归途了。多少次,我默立窗口,遥望远方,牵挂着那个多次萦绕梦里,但是却触碰不到人,每次想到母亲,我都忍不住流泪。</p><p class="ql-block"> 看着她颓废的表情,我的眼角湿润了,脑海中闪现出她当年处处维护我的场面,嘴角上扬,我是张美丽,她大声的叫着,眼神里满是骄傲的神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