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亲爱的奶奶

戴飞

　　今天是奶奶去世十周年的日子。想起来以前零零散散写的纪念奶奶的话，今天发出来，以表怀念。

2012年3月2日（农历二月一十）晚8:57分，我在学校加班，妹妹打来电话，说奶奶身体不好，已经连续4天不吃东西了。我很着急地说，我要回去看她。妹妹说：“你尽量回来看看吧，这次蛮危险的。”当时就想回去，可惜太晚了，我准备第二天回去看奶奶。挂了电话我还在想着：这次应该还是像前几次那样，去医院看一下，挂挂水奶奶就会好起来的；我来回要带些什么、和她说些什么；要不要在家多呆一天，……

半夜，12:57分，手机响了，弟弟的来电。我知道出事了，不等他说话，问：“是不是奶奶？”弟弟在哭：“奶奶走了。。。。。。”后面只听到哭声，不只一个人的。我挂了电话，没有哭，我要赶回去。

等我坐出租车快到家门口，老远看到的是，奶奶用过的被褥已经被拿到马路上在烧；我一进客厅，越过围着的一群人，很不情愿地看到奶奶躺在一块旧门板上，脸被一块半旧的毛巾遮住，身上盖着的是一条红色的被面子，鞋已经换成新的了。我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没有马上去看她，我跑到她的房间，放下我的包，再回到客厅，趴到了奶奶旁边。我拿掉那块毛巾，看到奶奶正安详地睡着；我摸摸奶奶的手，冰冷的了；我抱着她，却不敢动，怕惊吓到她。我想埋怨她：每次走之前都关注你要多吃些，你怎么就不肯吃了呢？我终于没有说出口，因为这句话是不讲理的，自从生病以来，她一直在努力地配合医生和照料她的人。我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我也没有想到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悲伤，我只是在难受、发呆、后悔、自责。看看爸、妈、弟、妹，他们都在强作镇定，讨论、安排着后事的处理。

奶奶姓名：何明珠

一九二四年农历九月十三，奶奶出生于泰兴横巷，贫穷。长大后，嫁给爷爷，依然贫穷。爷爷在家排行老三，后辈人喊他们三老爹、三奶奶。奶奶本来生有一子一女，可惜的是，其女幼年夭折。后来，爸爸上学用功、工作刻苦，使爷爷、奶奶很欣慰。奶奶虽然没有自己的女儿，她和她的几个侄女互敬互爱，这几个姑姑一直把奶奶当亲妈妈待。

一开始，我们一家七口人，爷爷、奶奶在队上干农活挣工分，爸爸、妈妈上班，工分不多，工资不高，需要抚养的倒有我和弟、妹三人。省吃俭用，有点积蓄用来翻新了几次房子。记忆中的爷爷，很老实，特憨厚，很少讲话。白天忙农活，晚上还要去队上看猪舎。1981年，家里的日子刚开始好起来，爷爷因病去世。爷爷受苦受累一辈子，晚年却没机会好好享福。

　　以前，奶奶一直是家里的当家人。现在想来，她那个当家也掌控不了多少钱物。粮食是队里分的，钱是爸妈的工资。她那点钱，往往是用个旧手帕包着，藏在坏帐子的补丁里。我小时候跟她睡，随便一翻，就能把她的钱包找出来的。她还有一个经济来源：养猪、养鸡、卖花生米。

卖花生米还是奶奶年轻时做的事，辛苦得很。花生米是自家炒的，用纸一包到镇上的电影院、澡堂门口或随便哪个人多的巷口卖，为了把当天炒的花生米卖完，往往守到夜里，舍不得吃，冬天还要迎着寒风，等小镇上的电影院散场。奶奶说过，卖好了花生米，回来的路又黑又长，还都是坑坑洼洼的小路，更担心坏人的出现。一个庄上的几个人约起来同行情况会好些。遇到生意不好，一个人落了单，回家的路上就很害怕，因为真有被坏人跟踪的时候，幸亏路上遇到了庄上的熟人。

家里的鸡蛋是很少吃的，聚到一、二十个，奶奶就用篮子一装，拿到镇上卖了换些日用品回来。89年，家里盖楼房，那时候奶奶已经不当家了，她居然能拿出好几千块钱出来，让爸爸大吃一惊。问了才知道，那是她卖鸡蛋和积累爸爸给他的零花钱攒起来的。

　　奶奶不是伟人，她只是个普通的农村家庭妇女，但是她非常圆满地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奶奶的特长是干农活，记忆中，农村集体制时，奶奶干农活就很麻利利索。自从农村农田承包到户，奶奶的肩上又压上了更重的包袱。一直到近几年，家里的房前屋后，都有她辛勤耕作的身影。奶奶还有的特长就是做家务。小时候上学，我们在写作业，奶奶在旁边削山芋，准备第二天的早饭；早晨，当我们一个个被妈妈从被窝里叫醒时，奶奶已经把早饭盛到了桌上；午饭、晚饭自然都是奶奶的事。印象最深的是奶奶买菜，她每次买菜都要在菜场转一圈，问清楚她要买的菜的价格，然后决定在哪个摊位卖。当时，我们都笑她麻烦，现在想来，要不这样精打细算，她怎么能当好这个家。

奶奶的眼睛不好，有一只眼睛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一直到晚年，才舍得去医院检查，发现就是常见的白内障。手术成功后，她很高兴，我回家后她捂着自己的一只眼睛告诉我:“我现在用一只眼睛也能看到东西了，我晚上还能看到天上的星星。”我无法想象，她眼睛那么弱，以前是怎么过来的。

一直到最近这些年，奶奶还是喜欢存钱，爸爸给她的零花钱，她都舍不得花，平时还能卖点废品。所以，她的柜子里，动不动就能存上几千块钱。她的钱拿出来，旧版、零碎、受潮。

　　最揪心的事，是奶奶的病。

奶奶本来有个老毛病，胃胀气。她的衰弱，源于一次摔跤。04年，春节后，我们一家准备到扬州上班、上学。一大家人都在吃饭，奶奶在院子里看到地上有个小孩丢下的玩具，她蹲下来想捡，身体不稳，手一撑，虽然没有摔下，但是，病魔从此缠上了她的身。当时，我们就看到她的手腕肿起来了。我是到了扬州以后才知道，原来骨折了。更加伤心的是，接骨居然不成功，一段时间后又要把长起来的骨头敲断重新接。奶奶承受了很大的痛楚，从此，她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饭量慢慢减小，最后只能以靠喝牛奶维持营养；她的运动逐渐减少，开始还能出去散散步，后来只能在家门口站站，最后两年只能整天躺在床上。虽然有家人的悉心照料，她的身体一直在重复着缺营养、缺运动、没食欲的恶性循环。看着让人揪心、伤怀。她的记忆力还好，和她聊家常，她能记起年轻时的事。但是，最后的一段时期，她的眼睛再次不灵，人站在她面前，她经常认不出来。对我是例外，她听到我讲话就知道“瓦（我家）鹏儿回来了！”

奶奶一直很自责：“我这样拖累你们怎么好，还不如早些走了。”就是这样一位老人，一位要强的老人，她宁愿早些走，也不愿拖累其他人。但是，我们也看出来，她对我们的依恋，我们知道，其实，她也不想走。所以，每次关照她多吃些时养好身体时，她都认真地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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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念奶奶

----回老家随感

今天，我回老家了，因为我家二奶奶去世，我要回来给她送葬。

这位奶奶，是老一辈中最后的一个走的，也是最年轻的一个，今年86岁。我爷爷那一辈，一个家族，堂兄弟五个，姐妹好像是三个。年龄最大的一位，去世得早，我没有见过。其他的爷爷都是记得的，可惜都去世得比较早，走得最迟的，应该是我在上大学时？还是刚工作的1994年？（几位奶奶寿命长些，都活到80多甚至90.）我自己的爷爷走得更早了，那时候我还在上小学。有一天在上课，我被家人带回来，告诉我爷爷快不行了，要我喊爷爷。喊着，喊着，爷爷居然醒过来了。当时还是高兴的。过了几天，当我再次被家人从学校带回家时，爷爷已经去世了，大人还是要我喊，说这样爷爷在路上就不会怕。我喊了，没有动静，我也不知道那样喊是不是真的能让爷爷在走的路上不担惊受怕。爷爷是过了一辈子苦日子的人，他去世的时候，正是改革开发的初期，农村刚刚把土地承包到户的时候。土地承包到户，也就意味着农民可以填饱肚子，甚至可以有些节余，换来奢侈的生活品，如自行车、手表之类。可惜，爷爷没有能享到这些福。我自己的奶奶是两年前去世的。奶奶的病痛源于一次摔跤。记得02年，春节后的一天，我们要吃过午饭去扬州上班，奶奶没有吃饭，在帮小孩捡地上乱扔的玩具。一个趔趄，手一撑地，居然骨折。痛苦的是，接上骨骼时居然接错位了，后来敲掉重接，奶奶痛得筋疲力尽。从那以后，奶奶的身体一直不好。直到最后，吃饭少，靠挂水撑着。我每次回家都鼓励她多吃饭，爸、妈也想着法子做东西给她吃。奶奶的身体状况是时好时坏。奶奶最后不肯挂水，她说，挂水疼！2012年，一个周末的下午，妹妹打电话告诉我，说奶奶身体状况不好，吃不下饭了。我想，第二天正好是礼拜天，我回去看她一下。不曾想，夜里12点，弟弟打电话来了，话筒里听到的是哭声，弟弟努力了半天，说出话来，告诉我奶奶走了。我后悔，下午没有赶回去！当我赶到家，在车上老远看到的是，有人在马路上烧奶奶用过的被褥。进家，扔包，看奶奶，唯有哭泣！我是奶奶带大的！

　　今天过世的二奶奶，得的是口腔癌，以前没有听说过这种病。腮帮子上居然有窟窿，咽喉部位长了东西，饭是不能吃的，喝流质的东西，又会从旁边漏出来。可见她的痛苦，家人也是想着法子做各种食物给她吃，再辅助着挂水。不知道这样的挂水是不是科学，至少可以给她提供生活必须的能量。我们当然希望她能活得更久些，因为她是老一辈中最后一位了。可惜的是，她没有陪我们太久，丢下我们，走了。

农村里，老人过世是当喜事办的，所以还请人唱戏。其中有个节目，唱戏的“哭堂”。唱戏的以儿女的身份，哭说奶奶的过去（现在的儿女都是不会哭的，这种场合下的哭是一门技能。我这样的人，只会呜咽，掉眼泪。）难能可贵的是，哭的人是了解了情况的，她能把老奶奶自从嫁到戴家以来的事迹一一地哭说出来。一个农村的老奶奶，也没有什么大的事迹，无非是孝敬公婆，善待兄妹，邻里和睦，吃苦耐劳，忙农活，忙家务，抚养爱惜子女，省吃俭用，自己舍不得吃穿，留给儿女；日子过好了，自己又吃不下了。子女力尽孝道，可惜无法逆天。周围坐着的那么多准备看戏的亲戚朋友，都知道这是唱戏的在哭，但是，因为讲的是真事，渲染性太强了，一个个表情凝重，甚至流下了眼泪。

一代人，就这样没有了。老实巴交，吃苦耐劳，勤勤恳恳，和善和睦，这是我想到的概括他们的词儿。无以回报，希望能更久地侍候他们，可惜不能如愿。就拿我奶奶来说，卧病在床那么多年，我能陪她的时间，给她端茶递水的次数屈指可数。我是奶奶带大的！

现在回老家，感触更深的是，我能感受到更温暖的温暖：伯伯、叔叔、婶娘们亲切的问候，兄妹们的热情款待。我想，我是老了，我现在喜欢回顾过去，想小时候的人和事，我现在喜欢在老家的感觉。每有空余时间，就不由自主地想，我能不能溜回黄桥一次。

累了，烦了，回老家了。爷爷、奶奶们都走了，我想念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