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水一样的月光,化作缓缓流动的思絮,弥漫着浸透着我的身心。翻开夜的章节,心旌抚动,往事似梦非梦,多少难忘的情结都悄然凝成这黑白世界里的永恒。</p><p class="ql-block"> 月光仿佛照见过去的时光,在那少小不知愁滋味的年代,酣然入梦的我就常见到花团锦簇、花海如潮。梦中的奇葩并无丽日下的姹紫嫣红,也不曾见"风轻粉蝶喜,花暖蜜蜂喧‘’,只有我的好奇心在这洁白如雪、淡雅无味的花丛中飞翔。那时醒来说梦与母亲听,母亲总是目露欣喜与羡慕的光,然而也常轻叹一声,说只有你们小孩子才能梦见那样好看的花,大人们是很难梦得见的。母亲认为,那样的花只能开在纯洁童真的梦中乐园。如今我也象那时的母亲一样,再也不曾走进那梦中的花海。当年听我说梦的母亲早已作古,我至今想着梦的花海,更想着逝去的亲人能走入我的梦中。</p><p class="ql-block"> 回忆的思絮被月光一片片点亮,多年以前,稚气未脱的我在北京上学,夜里每当被附近西直门火车站传来的车鸣声唤醒,便陡然勾起我绵绵不断的思乡之情,以至于悄然泪下,弄潮了床前的月光。第一年寒假回来与母亲说起在外想家时,母亲也曾十分动情的告诉我,多少个思念远方儿子的不眠之夜,怕儿生病,怕儿饮食不周,怕儿蹬翻的被角无人盖上……有时翻身而起,把所有的思念缝进邮包寄往京城。</p><p class="ql-block"> 在一个秋叶飘零的时节,癌魔把刚刚45岁的母亲逼到了生命的尽头。望着眼前一个个尚未长成的儿女,彻骨的癌痛也压不住她那忧虑的心,她对守在床前的儿女常常喃喃自问:我走了家里会不会变成失去温情的旅店,屋里的火炕能否再烧热,丈夫和孩子的过冬棉衣谁来缝制……她一次次哀告那冥冥世界的主宰,让我再活几年吧,好再帮帮孩子们。弥留之际的母亲,在昏迷的呓语中,念念不忘的仍是清贫的一家,母亲那闭不上的泪眼终于淌尽了最后的眷恋。那一夜,褪色的月光凉气袭人,冷过黎明前的秋寒。我们的号啕是母亲远行的挽歌,也打湿了母亲远行的胳。</p><p class="ql-block"> 母亲过世的19年后,父亲也在一个寒月如冰的午夜溘然长逝。一生朴实正直的父亲,从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可这一次却在患病之初,就曾言告梦见我们的母亲,预感自己生命的大限已近。病势沉重的父亲在思念的虚幻中与逝去的亲人重逢,那或许不是对人生的絕望,那恰恰是对久远思念的最后愿望。</p><p class="ql-block"> 母亲去时,我们几乎还是筋骨尚嫩的孩子,母亲的冥冥之路上,洒满了对儿女的担忧与挂念。父亲去时,正是他儿孙绕膝尽享天伦之时,一路上有他永远挥之不去的不舍与留恋。</p><p class="ql-block">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古人月下的咏叹,至今诵来屡屡动人情怀。母亲和父亲都是乘着月光远去,他们远行的清影都己融入那花海如潮的世界。愿我梦中的花草铺满天涯,铺出对父亲母亲的永远的思念。</p><p class="ql-block">图片说明:这是当年的一张家庭合照,图片中除父母外,左1是作者本人,另三个男孩都是作者的弟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