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忆母亲 ( 下 篇 )

难忘

（ 七 ）

转眼间母亲来到武汉已有三个多月了，我感觉她吃饭速度越来越慢，我问她是不是不舒服，还是不合口味，她总是笑嘻嘻的说，我每天都在过年，人老了，牙齿不好使，吃饭就慢了，我也信以为真。所以无论做菜还是做面条，都要单独给她多煮一会儿，非常软烂。后来细心观察，母亲吃饭不愿意和

我们坐在一起，总喜欢一个人坐在阳台上吃。她说边吃饭边晒太阳，在家习惯了。母亲吃饭时还喜欢带上个小盆放饭渣子用，这也符合情理。但是晩上吃饭晒太阳一点不符合逻辑，从而才引起了我们的重视。当我端上碗去阳台陪她一起吃饭时，母亲非常反感，用严厉的口气说：你去招呼孩子吃。母亲说话向来是很温柔的，这使我更加警惕起来。第二天听见母亲吃饭有点咳嗽，略带呕吐的症状，我忙过去一看，垃圾盆里有饭也有痰，我顿时感觉不妙，一连串的想法使我油然而生，因母亲家族有食道肿瘤疾病。当天我们赶紧打电话托朋友帮忙，第二天就去武汉协和医院检查，结果很快就岀来了，食道癌晚期。这一结果犹如晴天霹雳，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们又找了一名知名医生，进行第二次确诊，结果完全一样，而且医生毫无保留地讲了病情的严重性。这个位置不适合做手术，即使做也不会有效果，况且老人年岁已高，没有必要让老人遭这份罪，不如让老人过几天清闲日子。医生的一番话，让我彻底崩溃了。我才恍然大悟，母亲早已明白自己的病情，一直在瞒着我们，要不然母亲来武汉也不会答应的那么爽快，来的那么及时，她清楚病情的严重性。再一个就是时间不等人，那几年我身体不好，患结核性腹膜炎，一直坚持打针吃药，这也是母亲心中放不下的牵挂。我己有四年没有回家看望母亲了，这是我终生最大的遗憾和愧疚，总以为来日方长，可以慢慢地回报她的养育之恩。

母亲永远是把子女放在第一位，她不怕子女给她找麻烦，却不愿给子女增加麻烦。据母亲回忆，去年八月份在家吃饭就有噎食的感觉，但她清楚自己的病情难以治愈，怕花冤枉钱，给儿女增加负担，所以一直在瞒着我们。母亲啊，你可知道你这样做不仅是让子女们丧失了尽孝的责任，而且给子女造成的终生遗憾是无法弥补的。母亲一生吃糠咽菜，受尽了人间所有的苦，如今好日子刚刚开始，你却不能享受人间美味。有母不能孝，有翅不能飞，永远是萦绕在我心中的隐痛。

( 八 )

春节即将来临，母亲思念家乡的亲人更加迫切，尤其对弟的绵绵牵挂，更是喋喋不休。因为弟是我们家里唯一的男孩，也是姐妹中最小的一个。母亲四十二岁时才生的他，是母亲的心头肉，对弟的疼爱更是有加。当时母亲没有奶水，就用小米熬成粥，用勺子轻轻飘起浮在上面的米汁精华，一口口将弟喂养大。在那个贫穷的年代，母亲不仅将弟养大，而且还省吃俭用供他上了大学，弟没有辜负父母对他的殷切期望，毕业后，不仅成了一位优秀的人民教师，而且还是一个知恩图报的好儿子，母亲为有这样的儿子感到骄傲和自豪。弟得知母亲的病情之后，心急如焚，大年初四，弟和侄儿来汉把母亲接回家。

送母亲上车时的那一刻情景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脑海里。坚强的母亲在我们面前从未流过眼泪，那一刻，她终于忍不住了，虽然不是永别，却让我揪心不己。我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没有太多的语言，也没有太多的安慰，只有骨肉分离深情般的恋恋不舍，还有那泪汪汪的眼睛面面相视。此刻我的心都快碎了。列车员用广播摧促着，列车马上就要开动了，我便依依不舍下了车，直到列车缓缓的远去，消失在我的视野中……。我蹲在地上久久不肯离去，沉默，思绪，懊悔，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的滋味，在我心中泛起一阵阵的痛。随即在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头写道：“妈妈，我爱您”！这五个字永远刻在我心里，留在我的记忆里。

（ 九 )

母亲回去后就一直住在大姐家里，因外孙外媳妇都是医生，方便对母亲的病情随时观察和照料。无论是母亲在患病期间，还是在平淡的生活中，儿女孙辈们都对母亲格外孝顺，对母亲的关心照顾更是细致入微。母亲看到晚辈们渐渐长大，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在一起和和睦睦相处，是给母亲最大的安慰和快乐，母亲脸上时常流露出内心的那份满足感和欣慰的笑容。儿女们懂得感恩，孝敬老人，是母亲在生活中那种醇朴的言传身教，和侍奉婆婆的点点滴滴，潜移默化地感染了儿女们的结果。父亲去世后，母亲已经七十多岁了，她并没有放弃照顾奶奶的责任，还是一如既往地陪奶奶走完了最后一程。奶奶是乡里最长寿的老人，享年整整100岁。母亲的敬老孝亲，受到邻里乡亲们的尊敬和赞扬，她为儿女们树立了良好的榜样！

母亲含辛茹苦地把我们养大，为支撑这个家，默默无闻地奉献了她勤劳的一生。母亲把无私的爱奉献了儿女们，使我们都有一个幸福的家。母亲把那醇浓的爱给予了儿女们，使我们都充满了美好的回忆。母亲永远是我们心中的最爱，是儿女们无限的牵挂。母亲临走前的一个晚上，我和母上睡在一张床上，我躺下后思绪万千，一直睡不着。我怕影响母亲休息，身子也不敢挪动。过了好长时间，母亲以为我睡着了，怕我着凉，就用两只小脚夹住被子用尽全身力气，一点一点轻轻地把我身上移动，母亲怕把我吵醒。此时此刻眼泪打湿了我的枕头，我只好捂着嘴让泪水往肚子里咽。这就是伟大的母爱，生命的最后一刻，她都在呵护着自己的儿女。

母亲病重的最后两个月，根本就无法进食，每天就是靠输液来维持生命。母亲以无比坚强的毅力与病魔作最后的抗争，她的乐观，豁达和淡然，让我们再次看到母亲的坚强和伟大。我们每天眼睁睁地看到这般惨景，心如刀绞般的难受。那份无奈，那份伤心，那份遗憾又有谁能知懂，我们只能望着母亲轻声叹息，叹息自己的无能。为了不让母亲伤心，平时吃饭我们有个约定，吃饭不能进妈妈的房间。有一次吃饭时，碗里的肉香味触动了我的心。我失控了，不顾一切闯进妈妈的房间，夹起一块肉往母亲嘴里塞，母亲轻轻地摇摇头，示意不行。我还是耍小孩子的脾气，执意放进妈妈嘴里，让她品尝一下味道再吐出来。此时，母亲的表情并没有难过，只是微微地点点头，真香！你多吃一点。大姐知道后痛批了我一顿，你真不懂事。这也是母亲最后一次味觉的享受。俗话说：“子欲养而亲不待”，是做女儿的最大遗憾。但愿天下所有的子女都能及时行孝，不要相信所谓的来日方长，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要在来得及的时光里，尽情陪伴养育自己的父母。

( 十 )

母亲不仅是一位慈母，在乡亲们眼里更是一个大好人。母亲在病危期间，已经深度昏迷，我们把母亲送回老家——北诗镇南诗村，那是她日夜思念梦寐已求的地方。乡亲们闻讯后，纷纷前来探望，乡亲们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她的名字，母亲似乎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微微睁了睁双眼，嘴唇也在微微颤动，算是对乡亲们的答谢。

更让我感动的是，母亲在病危期间，邻居家的几位大妈，都已是年近七旬老人，跪在地上，在母亲床前用佛教信仰的方式为母亲祈祷“啊弥陀佛”。乡亲们用菩萨般的心肠来保佑母亲，让我们万分感激不已。乡亲们的慈悲与善良，未能挽救疾病缠身的母亲，母亲最终还是离开了我们。如果母亲在天有灵，应感到十分欣慰。

我们敬爱的母亲于一九九七年六月一日，带着对亲人们的万般不舍，也带着我们无尽的思念，安祥地走了，享年七十六岁。

母亲的离去让我们彻骨的痛苦与哀伤。母亲把一生所有的爱，都无私奉献给了这个家，我们还没来得及孝敬她，报答她。我为没有尽到一个做女儿的责任，感到深深的内疚。现在唯一能告慰我的是——母亲生前那件棉衣和一顶白帽子，还有母亲头上的那一缕白发。二十五年过去了，我一直小心翼翼地收藏着，如同家珍之宝。每年夏天都要拿出来晒晒太阳，那上面有母亲的味道，还有母亲细致密缝的针迹。有时候想再次亲眼看到母亲慈祥的面容时，就把母亲的衣服穿在身上，戴上帽子，站在镜前一照，恍然母亲就在身边，仿佛母亲一直在和我牵手相伴，顿时幸福的泪花从眼角流淌下来。感觉自己满满的都是爱！

母亲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可母亲的爱就像一缕缕春风，就像那缠缠绵绵的细雨，丝丝缕缕缠绕着我，使我无法忘却，时常陷入深深的思念……。

妈妈，无论您走多远，女儿依然想您，爱您，你的大爱是永恒的。祈祷母亲在天之灵永远陪伴着，呵护着你养育的儿女们，愿您在天堂一切安好！

妈妈，女儿好想您！

郭秀兰于2021年4月5日清明节

家中这盘老石碾凝聚了母亲的多少心血！

母亲和猫咪在一起多开心😃！

清明节为母亲点然一盏心灯！

清明节女儿制作了几朵小白花，点燃几根蜡烛祭祀托哀思